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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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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了。

长天仿佛一张柔软的棉布,被利器划开交错的口子,粘稠的、漆黑的液体从中流淌下来,汇入这世间,腾起茫茫黑气,遮天蔽日。

冰蛇钻出海面,相互纠缠,仿佛攀树的藤蔓,逆流而上,汲取黑液里的养分,尽情开枝散叶,爬入天幕之中,将裂缝撑得更开。

黑液倾泻如注,仿佛漆黑的瀑布。

蔓延开来的腐臭味中,一道支流洗过插在崖底的骨刃,仿佛一只大手将其细细拆解,重新组为骸骨,黑气浸入骨髓,连骨质也泛起乌色。

趁着间隙,阿也避开巡逻的弟子,将席子瑞带回结界后,重回山崖之巅,眺望四面八方降下的黑液,如一根根高耸的立柱,构成囚笼,将整个穆州关入其中,牢不可破。

“怎么回事?公子闲不是……”阿也转向识海深处,身形缩至原来一半大小的黑焰,不由一顿,“你……”

“那不过是个分身。”黑焰冷笑,声音却虚弱至极。与虚影纠缠几乎耗尽它的全部,火焰犹如一缕飘渺轻烟,将要散尽。

如果不是她走神,黑焰也不会被虚影拽出识海,阿也愧疚道,“对不起……”

“省省吧。”黑焰话锋一转,低低笑了起来,“穆州,要亡了。”

仿佛印证它的话语,骸骨振翅起飞,向大地喷出幽蓝的气息,所过之处,草木霜冻,流落在结界之外的修士躲避不及,被冻结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冰刺贯穿胸腔,血淋淋地展示自己的内脏。

“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心陡然下沉,阿也艰难开口,“你说……”

“是。我说杀了席子瑞,就帮你。”黑焰坦然道,“可我只能救你。”

“但你要的不只是这些,对吧?”

那些惨叫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那你要什么?”阿也低声道,“除了华烨残魂,我都可以给你。”

“可你还有什么呢?”黑焰问。

又是这种悲悯的语气,仿佛早已看透结局。阿也五指紧握成拳,掐进肉中,“我……”

地位、身份……远到华宗侧峰的那座小楼,一枯一繁荣的也桃,近到这一身蔽体的衣衫,就连手中的袖剑,都是华烨的——她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过以一人残魂换取天下安宁,听起来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可是……阿也松开手,流淌的火焰抚平了掌心的掐痕,在指尖萦绕,织成一张镜面。从中,她与华烨对视,那张面容尚未长开,是连累累伤痕也无法遮掩的稚嫩。

可是她借用这副身体生活了三年,受过风霜雨雪,经历过春夏秋冬,却要亲手将人送上绝路——

不甘心。

哪怕公子闲戳破虚伪表象,告诉她华重楼将自己送往阴山是早有预谋,她依旧不甘心。

才十六岁啊……华烨本该有大好人生。

下雨了,颗颗水珠打在眉间、鼻尖,顺流而下,划过颌角,滴滴答答。

山崖之下,镜湖边又升起火把,在雾气里影影绰绰,像是又回到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坐在小楼的门槛上,目视主峰的火光在雨中摇曳。

“走吧。”黑焰忽然说。

去哪儿?阿也想,身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迈出僵硬的步伐,远离人群的喧嚣,向着丛林深处行进。

雨丝拖曳出透明的长尾,将外界的声响拉得纤细,被风一吹,就断开来,就像她与这世间的联系一般脆弱。

这数十天内跌宕起伏的遭遇远比在华宗的三年苦修更令人难忘,但实在太过短暂,形同朝露,好像只是逢场作戏,等下了台,又回归真面。

阿也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天地间,仿佛一缕游魂,越过丘陵,钻过地穴,再度回到林中,穿过惨烈的战场,就在绕过断裂的山石时,陡然僵住。

少女安静地躺在草堆里,无神的双眼倒映出昏暗天色,衣衫被血浸透,在寒意中僵硬,发髻披散一地,落满霜雪。

“师姐!”飘远的思绪中,忽然有声音追了上来,“我叫桃夭,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桃夭,也是要打得混元兽逃之夭夭的桃夭!”

记忆里的音容笑貌扑面而来,恍如昨日。

阿也猛地后退几步,被树根绊倒。她挣扎着起身,伸出手,终于寻到实处,勉强维持住站立,才敢抬起眼,正视这残破的景象。

不远处,混元貙被一钺钉在树干上,手脚断了一半,而眼眶被另一钺捅了个对穿,脑浆四处喷溅,在树身凝结成块,像团晒干的青虫。

而三尺长的尖牙就那样插进少女胸口,雪盖住额头,略略凹陷,但遮不住一道从眼窝贯穿鼻梁的狰狞爪痕,身下盛开大片的血迹,像朵张牙舞爪的花。

视线落在她腰间悬挂的断线上,阿也如梦初醒,艰难上前,用力拔开尖牙,摘下自己腰间红底白字的香囊,续在那线之上,然后俯下身,抱紧她,抱紧她小小的、原本还可以再长大的身体。

“桃夭……”阿也喃喃自语,忽然觉得好累,脚步沉重,似有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却不知能对谁说,于是茫然地开口,“我,走不动了。”

此时此刻,天地寂寂,唯有黑焰回答她,“那就留下来。”

像是找回了主心骨,阿也抱起桃夭,就近安置在树下,细细擦净了脸上的血污,解下外袍裹好,再紧挨着人坐下,仿佛只是躲避一场雨,等待雨过天晴。

周围悄然无声,唯有雨声淅沥。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似乎传来混元兽的咆哮,而耳畔,黑焰忽然发问,“你为什么要复活华烨?”

“把身体还给她。”阿也下意识回答。

“那你呢?再找个身体?你应该知道吧,只有活人的肉身才能承载魂魄。换句话说,你得再找个将死之人附身,那又与华烨有何区别?”

阿也没有说话。

“还是说……”黑焰慢慢道,“你其实是在寻死?”

阿也抱膝而坐,点点头。

原以为黑焰会追问或发怒,但没想到它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救卓清歌?”

“我花完了华烨的钱。”阿也一顿,“救卓清歌的酬金很高。”

“所以驭菱她们是顺便救下的?你知道她们出身穷苦,给不了你任何报酬吧?”

阿也的声音低下去,“是。”

“那为什么要救云欢?”黑焰又换了个问题,似乎并不在意答案。

阿也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说你怕她身上的东西。”

“你想杀了我?”

“……不想。”

“为什么?”黑焰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阿也抱紧自己,轻轻呵出一口热气,看白雾渐渐淡去,垂下眼,“这三年里,只有你陪着我。”

“只有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其他人都是过客。”黑焰道,“你亦是他人眼中的过客。”

“……是。”

“那为什么要哭?”

哭?阿也怔怔抬手,抚上眼角,触及源源不断的温热,以及顺着指根蔓延的冰冷。

“我以为……那是雨。”

“你开始变得像人了。”黑焰道,“会为自己找借口。”

这话莫名好笑,说的好像她不是人一样。阿也扯了扯嘴角,试图扬起,但又放下。她一个鬼魂,连躯体都没有,更是一身杀生本领,算什么人?

雨变小了,绵绵细丝飞进树梢叶片,沿着脉络汇聚,顺着叶尖滴入地上水洼,断断续续,一如回忆。

“该走了。”黑焰说。

又要去哪儿?她不知道,但也不愿去想,不愿再争,简单应了一声,起身,试图合上桃夭的双眼。

因太过僵硬,阿也不自主地花了点力气才合上睫羽的但不知为何,又想起在乱草堆里发现桃夭的那一晚,自己伸出手,握住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指。

下一个会是谁?是凌栾,还是云欢?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到最后都会像这样被摧毁……她不能留在这里。阿也抬起头,却垂下眼,“你赢了。”

“是你输了。”黑焰平静道。

“所有魂魄都给你。”她轻声说,“我要公子闲死。”

“哪怕你也会死?”

“哪怕我也会死。”

又回到这里。

绿荫潮湿,泛着阴冷的水汽。忽然间,阿也脚步一顿,视线落在溪边那朵深陷泥沙的白花上,萎靡不振,光华不在。

她走近了,俯下身,怜爱地抚过花瓣,像是触及主人放手时隐秘的心绪,随后收进戒中,与另一朵并肩放置,相依相偎,一如初生时刻。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吧?”阿也轻声道,“知道阴山有陷阱,所以用激将法激我来这里。”

没有任何回应。她无声笑笑,迈入洞穴之中,脚步声幽幽回荡,小路蜿蜒曲折,延伸进黑暗,不见尽头。

她来过这里……在一开始的时候。

洞穴深处,忽有水滴落,打在发顶,啪嗒一声。阿也慢慢扫视路旁那些被白丝缠绕的块状物,一点点拼凑出记忆里的面貌,是腐烂的鸠盘荼。

她低头看着掌心,缓缓曲起五指,轻而易举地比出大小,就像是曾亲手扣下鸠盘荼的眼珠,放在手心随意把玩……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是我……”阿也终于想起来,“杀了它。”

小路的尽头,是一整扇向四方伸展的木门,无一丝拼接痕迹,没有把手或扣环,也没有锁,唯有青苔漫漫,组成诡谲图案。

循着礼节,阿也曲起指节,叩响了门。

刹那间,洞壁上的数百盏灯一同亮起,烛火无风自动,鬼气森森,映照着来时的路,仿佛通向地府的入口。

自然不会有人来开门。

“你会帮我吗?”阿也忽然抛出这一问,像是将石子丢入湖中,砸出细密涟漪,回音袅袅,又一一散去,再度恢复安静。

依旧没有回应。

但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随意搭在门上,木漆在烈火中剥脱、燃烧,露出森白骨胎。

浓稠的血自骨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冰冷黏腻,将门紧紧包裹,仿佛一层柔软坚韧的盔甲,预备承担着将要来临的炙热。

但来者打量血幕里自己的倒影,勾起鬓发,别在耳后,仿佛对镜梳妆,满意地扬起唇角,轻轻推开门——

又见到四方锥塔的壁画,上至洞顶,左右衔接两侧,仿佛一堵敦实的墙壁,隔开内外。

阿也仰头,盯着塔尖的孔洞,取出半个拳头大小的灰石塞进去,严丝合缝的大小,像是补齐拼图的最后一角。

壁画在面前虚化,沉重的石门开始坍塌。

井中喷出的淤泥干涸了,地面的阵法因失去供养而灰败。她三两步迈过台阶和断裂的锁链,踏上高台,凝视着那副遍布血污却空空如也的冰棺。

蓦然间,阿也生出一种预感,本该有人躺在那里。

“……姐姐!”

她似乎又听见了梦魇中曾听过的那声呼唤。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这冰棺为何如此安排——为了等人来,于是翻过棺沿,躺了进去,和衣而眠。

棺面缓缓合上了。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腥气。昏暗之中,有东西一滴滴地落在脸上,溅射成网,像细蛇在肌肤表面爬行,沿着口鼻钻入体内。

阿也闭上眼,陡然生出一种溺水的错觉,忍不住微微战栗,仿佛回归混沌的初始,羊水循环涌动,孕育新的生命,赋予新的灵魂。

恍惚间,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抽离,而并非心口那道坚固的封印,阿也勉强清醒几分,努力出声,“你……”

识海深处,黑气如烟般向上升起,黑焰褪去浑浊,重回鲜红底色,仿佛返璞归真。

这才该是它本来的样子。阿也没来由地想。

“我很高兴,你一直守护着华烨。”黑焰忽然开口,像是洞悉她的不安,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这话听起来就像离别。阿也尽力维持神智,想要追问这句话的来意,但洪流般的温暖冲刷四肢百骸,令人昏昏欲睡。

坚持到最后,阿也只能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

热意包围着她,继续下沉,穿过漫长的黑暗,抵达彼岸的温暖,彻底浸入其中,意识同力量一道消融、交汇,再重塑成全新的模样。

终于,在黑暗袭来前,它的声音再度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语带笑意,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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