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打斗惊醒了内里,云娘匆匆推开门,恰巧一道闪电撕破天幕,照亮了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剑锋,以及围攻之下苦苦支撑的巫蕴。她当机立断去掰腰间令牌,反被剑气阻拦。
“小心!”九洮将云娘一把拽到身后。她徒手撕开剑气,竖起一双毛茸茸的双耳,眼中凶光暴涨。
“果真是妖!”为首的禁卫一掌击退巫蕴,调转剑尖对准九洮,威压如山压下,“还不快束手就擒?!”
“九洮……”云娘看着挡在身前的娇小背影,手上动作一停,“你……”
九洮趁机夺过云娘手中令牌,丢到一旁。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她扬起稚嫩的脸,冷声道,“要杀我?可以,放他们走。”
“你干什么!”云娘急得去够那令牌,被九洮抬手拦下。往日那只纤细的手掌霎时变得粗壮,遍覆绒毛,却坚硬如铁,怎么也推不开。
“他们是冲我来的。”九洮低声说,“不要把姐姐扯进来。”
“算你识相!”为首的禁卫比了个手势,其他人立刻围拢上来,憧憧剑光汇聚在正门荡漾开来的金丝中,冷冽如冰。
他正要发号施令,却见刚才倒地不起的人又爬了起来,惊愕道,“你究竟……”
剑纹在掌心闪烁,巫蕴握指成拳,再度横剑于胸前,摆出起手式,低声说,“我……不走。”
他不想走,也不会走。
剑刃相抵,擦出成串火花,又被雨水一一浇熄。巫蕴生生折腰,避开袭面的一剑,出腿扫过,水花迸溅,将人逼退。
禁卫们调整阵列,巫蕴得了喘息的时间,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血,模糊的行宫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晚归时为他留的一盏灯。
少时,爹娘忙于铸剑,于是巫蕴学会了照顾自己,等到投奔仙族,有了锦衣玉食,他不敢奢求更多,只要旁人不来欺凌,已是万幸。
没有人关心他,更不会过问他,就像长在山中的野草,这世上并不多他一个,少了他也无妨。
但这里不一样。
云娘会问他喜欢吃什么,即便得不到确切回答,也会一遍遍尝试新奇的花样;九洮会捣乱,虽然弄坏了不少东西,但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愿意当他的陪练。
还有,还有……那个人。
这里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家。
他无法拒绝与她日夜相伴的时机,也无法抗拒送娘亲重入轮回的诱惑,所以死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结局。
哪怕飞蛾扑火,也不过是为了那一瞬间的温热——而他已经得到过了。
巫蕴徒手抓住贯穿胸膛的剑,一根根扣紧手指,死死盯着为首的禁卫,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进眼里。
禁卫被这含血的眼神震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咬咬牙,狠下心抽剑,洒出漫天血花。
失去支撑,巫蕴晃了晃,试图立剑稳住身形,但挣扎片刻后,还是倒了下去。
霎那间,世界颠倒。雨在天上流,云在地上飞,四周一片混乱,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忽然间,一切静止了,被人踩在脚下。
清脆的一声,一点金光落入视野,那枚至高无上的乌金尾戒滚了满身泥泞。
“你身为祭司,胆敢以下犯上,如今仙君在此,还不快速速就擒!”
仙君也在这里么?巫蕴强迫自己睁开眼,在一片闪耀的剑芒中辨不清方向。
“大人……不要管我们了,快走吧……”
是云娘的哭声。巫蕴恍惚地想,慢慢闭上眼,大人来了,她与九洮不会有事,那他也可以……
“别怕,我在这儿。”
风拂面而来,连血气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