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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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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等叶丹青回消息,周围老头老太三五成群,说着我听不懂的上海话。我得感谢那一对下棋的老人,不然总会有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刚刚有几个大爷大妈频频看我,那个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来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是不是本地人士。

我祈求叶丹青赶快回信,五分钟前我按约好的时间给她打电话,却被她挂断了。我以为她在开车,于是发消息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刘衡家的小区。

这是我们上周约好的。我告诉她我想来刘衡家看看,她起初虽表示不赞同,但见我坚持,最后还是同意和我一起来。

我们挑了七天中唯一不下雨的一天,这样避免在室内留下脚印。我让叶丹青提前处理好工作,她也同意了。

现在我就坐在刘衡家小区的花园里,天还是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雨,像打喷嚏前持久的酝酿。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赶忙拿出来看。

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我很快解决完,你等我。

我抬头一看,密实的乌云如一条三斤棉被,我闻到了下雨前又闷又燥的气味。不能再等了。

我自己也没问题的,等我好消息。

发完这条,我离开花园,来到刘衡家门口。这栋楼不知道是不是很少人住,安静得令人心慌。刘衡家阳台的窗户关着,我用力晃了几下,一推就打开了。

上次来时我就发现,他的窗户还是老式卡扣,估计从来没换过。我外婆家之前也是这种窗户,用了几十年,卡扣早就松了。

窗户高度到我下巴,我退后几步助跑,一蹬墙壁借力攀进去,轻松落地。我把窗户留了一个缝,不论何时,人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刘衡在看守所多时,他家自然无人居住。但前一阵警察来过,所以屋里被弄得一片狼藉。厨房里的瓶瓶罐罐被翻了个底朝天,地板上散落着一片又一片杂乱的脚印,床是歪的、衣柜大敞四开,所有抽屉都被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显眼的地方想必警察已经找过,这房子不算大,厨房紧挨着卫生间,卫生间隔壁就是卧室。

正对着卧室的是房子大门,进来左手边是宽敞的客厅,在客厅的最里面,还有一间更小的卧室,两间卧室有窗户连通。

从风水上讲,这样的格局不太好,但想见刘衡这样的人也不在乎这些。想想也真讽刺,做生意的多半迷信,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可手底下的人却百无禁忌,也不知道谁该怕谁。

我专挑犄角旮旯,甚至蹲在地上一块块敲地板,翻起抽屉看下面是否黏了东西。大卧室的地上杂乱无章地放着一些衣裤,我挨个掏兜,连衣柜里挂的那两间夹克也没放过。

然而一无所获,这里除了普通的日常物品外,别无他物。没有照片、没有书本、没有任何跟刘衡有关的痕迹,好像这房子的主人是谁都无所谓。

大概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是我先入为主地认定有残留的证据。我叉着腰喘了口气,刚想告诉叶丹青此战失利,就听到楼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非常短,因为它就停在一楼。我感到有人站在门外,心立刻揪起来,冷汗顺着脖颈直流。

几秒钟渗人的安静之后,锁孔传来了响动。

大门打开的同时,我躲进了衣柜。黑暗彻底封死了这块狭小的空间,夹克衫粗糙的布料蹭着我的脸,我闻到一股樟脑的呛人气味。

一关门,我肠子都悔青了。我可真会找地方,现在和瓮中之鳖没区别。衣柜绝对是机动性最差的地方,连幼儿园小孩玩捉迷藏都不会往这里躲。

我暗骂自己不够机智,只能寄希望于进来的人是叶丹青,然而这是我的妄想,她怎么可能有钥匙。

果然,不速之客进门后打起电话,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男声。听声音年纪不轻了,口音不似本地人。

“我到了,这破地方真难找。”他抱怨。

他没有进卧室。声音飘进了客厅,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坐在了那张破旧的皮沙发上。

我悄悄把门顶开一条缝,从门缝里见不到任何人。我犹豫着是否趁现在跑出去,躲在床底下。

“……碧螺春……”听声音,那个人拿起了一罐茶叶。他打开盖子,可能闻了闻,觉得不错,所以嗯了一声。

他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在他之后还要来人就糟了。

“什么?在哪?”我听到他问。

“汇款单?谁的?”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握紧拳头,呼吸自动地停止了。他的声音在客厅绕了一圈,然后,如我所愿的那样远了。他走进了那间小卧室。

“卧室里……”他说,“衣服?什么衣服?”

“什么颜色?哦灰色的……在衣服里。”

我心里一惊,唯一一件灰色夹克此刻正与我共处一柜。

我悄声无息扒下这件衣服。那人的声音时大时小,接着顿了顿,像是隔着窗户看到了这个房间里的衣柜。

他从小卧室离开进入客厅,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抓起那件衣服就从衣柜里跑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遍地衣裤吸纳了脚步声,我拿出我这辈子最灵巧的身手,像只猫一样从床角爬上窗台,从半开的窗户翻进小卧室。刚刚落地,那个人就走进了大卧室,在地上的杂物中翻找。

我小小地舒了一口气,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居然有跳芭蕾的天赋,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出。

我得把这件衣服藏起来。小卧室除了一张窄床就是简易折叠桌,那部固定电话机就在桌上放着。这里一览无遗,无处可藏。

我半蹲着溜进客厅,这里家具也不算多,刘衡大概对付着过日子,所以一切从简,作为脸面的客厅看上去也光秃秃的。

眼睛一扫,我发现这里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是电视柜和墙壁之间的夹角。都什么年代了,刘衡家的电视居然还是十几年前的那种大箱子,这人还真怀旧。

我把衣服扔进去,听到那个人说没找到灰色夹克,就要往客厅走。我忙一脚跨进去,腿刮在柜子的尖角上,蹲下时隐隐作痛。

他没发现异样,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摸着刮破的地方,屏住呼吸。从缝隙中,我看到这个人来来回回走动的腿。他的裤脚沾着一片泥,鞋是最普通的迷彩布鞋,同样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没有,我说衣柜里也没有……”不知道同他打电话的是谁,他口气逐渐不耐烦。“行行行,那我再找——”

他的声音断然停止。

我们都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一声异响。他僵持了三秒才回头看。

我看不到那里是否有人,但他走了过去。我静静地等着,会是谁呢?莫非是他的同伙?

“我去他奶奶的死蟑螂!”他大吼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脑袋差点撞在电视上。

我听到他跺了几脚,不知有几只蟑螂魂归西天。还好它们没到我眼前捣乱,不然无论屋里是否有人,我都会叫出声。

那人重新返回客厅,对电话那边说再去另一个卧室找找。说着,他消失在小卧室里。趁此机会,我无声地跳出来。

我的计划是把衣服放在电视后面,从厨房窗户跑掉,等这人离开,我再返回来拿。

其实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就是我穿上衣服跑,但想到衣服上樟脑的味道和刘衡那张脸,我立刻把这个方案pass了。

有洁癖干不成大事。唉。

我蹑手蹑脚地朝厨房走,本来一分钟内就能逃出生天,可惜我犯了个低级错误。

客厅和门厅是两种地板,客厅是木地板,门厅是瓷砖,所以它们交界的地方夹着一个金属过门条。这东西用一用就变松,踩上去会发出响声。

明晃晃的一条地雷,我居然就明目张胆地踩上去了。方柠啊方柠,亏你还是个猎人,自己踩了捕兽夹。

“咔哒”一声。不算大,但在这间屋子里足够刺耳。

这一声仿佛按下某种开关,让我的血液开始倒流。小卧室里翻东西的声音顿住了,我不敢往后看,三步两步踮脚跑向厨房。

我恨我是猪脑子,为什么不开门直接跑,总归都会被发现。可当意识到的时候,我人已经到厨房门口了。

完蛋了!我在心里大叫。

就在这时,厨房旁边的卫生间里突然伸出一双手,不由分说把我拖了进去。刚要叫,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闻到了熟悉的橙香,非常非常淡。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和叶丹青躲在卫生间的门后。门朝里开着一条缝,正好挡住我们的身影。

叶丹青对我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我立刻心领神会地掏出手机。我抖得厉害,手机在手里跳跃。她伸手从后面轻轻地托住我的手,我稳住,快速地翻看最近通话。

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口,那人与我们只有一门之隔。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从门缝探进来的目光。

唯一一个座机号码,我点下通话键,把音量堵住。

被压得只剩微小震动的回铃音嘟了两声,卧室深处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那种声音顷刻间侵吞了所有杂音,在房子里响彻。

脚步声犹豫了。

我抬起头看叶丹青,她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满眼警觉。发觉到我正眼巴巴地看她,她用那双眼睛告诉我,不要慌,有她在。

门外的人发出嘶的一声,他不知道电话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响起。他到底是接着查看厨房和卫生间,还是去接电话?

我猜这个人与刘衡关系并不密切,因为他选择了去接电话,而刘衡可是从不接电话的,任凭它响到地老天荒,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那个人离开后,我和叶丹青迅速溜出卫生间,躲进大卧室。可我不知道叶丹青是怎么想的,她居然打开了衣柜门。

进来,她对我打手势。

我摇头,指指床底下。

叶丹青一把拽住我的领带,不容置辩将我拉进衣柜。黑暗又一次吞噬了我。

我和叶丹青面对面挤在衣柜这狭窄的一格,我的领带依然在她手里,我感到脖子僵硬,脸贴在她身上。

我比进门后的任何时刻都要慌乱,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耳朵也无法专注打探外面的动静,听到的只剩下手机里的回铃音和叶丹青的呼吸声。

电话铃停了,那个人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就在他即将说出“喂”的时候,叶丹青伸出食指,点下了挂断。

一阵凝滞的寂静驶过。

叶丹青攥着我领带的手松开了些,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的呼吸突然间变得极为凌乱,而叶丹青反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太紧张了,心快要跳出来。

叶丹青的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衣服攀上来,轻搭在我的肩上。我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一些,她忽然伸手捋了捋我耳畔的头发。或许是这一举动带给我镇定的力量,我神奇地平复下来,呼吸渐渐也几不可闻。

这时,那人又打起电话,我判断对面还是刚才和他通话的那个。

“刚才电话响了,怎么回事?”

“我他奶奶怎么知道谁打的,连显示都没有……”

“你说谁?条子?条子打电话干什么?我接了,怎么……滚吧你!”

“行了行了马上走,东西没找到……行了就这样吧!”

那人破口大骂。声音从小卧室转移到客厅,又从客厅转移到大卧室的门口。我咬着嘴唇,两人像凝固了一样等待。

开门声终于响起,我如释重负,从衣柜里滚出来躺倒在地。叶丹青蹲下来问我还好吗?我此刻的脸一定是红的,混合着冷汗和热汗。

挺好的。我回答。

我爬起来,跑到电视柜后面拿出那件灰色夹克。那个人说的,什么汇款单在衣服里。但我明明掏过里里外外三个衣兜,什么都没有。

“你看这里。”叶丹青指着衣服内衬的中缝,“针脚不匀称,应该是后缝的。”

我找来一把剪刀剪开内衬,发现里面还有两层布。接着剪开一层布之后,我们才看到里面暗藏玄机——

几张汇款单整整齐齐地缝在里面,然而上面都是英文字,抬头也是国外的银行,我只认识一个bank。

“是新加坡的银行。”叶丹青瞬间下了判断。我们小心翼翼地取下这几张汇款单,确认无遗漏后才离开刘衡家。

叶丹青是开车来的,车停在菜市场门口。工作日的市场没那么繁忙,周围的居民拎着五颜六色的袋子站在门口闲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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