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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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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我站在春熙园门口,保安对我爱答不理,我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让我进。

我告诉他找肖燃,之前来过。他不信,非说我是卖保险的,放我进去会扰乱社区秩序。我只好顶着大太阳站在路边告诉肖燃,老子到你家门口了!

几个小时前,我给她发了一串消息,她置之不理。我的言辞不太友善,问她,你干了什么好事?哑巴了?

丁辰说肖燃不在公司,杜灵犀也不知道她在哪,我干脆直接跑来春熙园。我脑海中的画面是我狂拍她的门把她骂出来,谁知道出师不利,刚来就被保安拦下了。

我又给叶丹青打电话,她依然关机,不知人在何处。如果别人背叛她还好说,肖燃的背叛对她来说,或许是种沉痛的打击。

我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肖燃为什么要这么做。叶丹青也算她的靠山了,靠山要是倒了,她不是也没好日子过吗?我得必须当面问清楚。

丁辰虽然一口咬定,但终归是道听途说,且网上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传闻,肖燃和布兰森也没有解约。大家猜来猜去,始终没猜到肖燃头上。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保安忽然走出来叫我,说肖小姐让我进去。

社区大门徐徐开启,相比上次来时,草色已然转深。头戴草帽、脚穿雨鞋的园丁正拿着水管浇灌,渗出的水把草坪边缘的灰色地砖染深。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闯到肖燃家门口,门开着,她身着居家服倚门看手机,听到我的声音才抬头看我一眼,哂笑:“稀客。”

我停在台阶下,草坪里几只自动喷洒器滋滋地喷着水,水雾溅到我的脚边。

她对我的态度相当怠慢,但可能是见到了外人,仍然下意识地抓了抓没有做造型的头发,抓出几条褶来。

我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泄密的?”

她对我嗤地一声笑,眼睛却并没离开手机,说:“你就为这事来的?”

“你能不能正面回答?”

她的目光终于短暂从手机上移开,问我:“跟你有关系?”

我心凉了半截。她没有否认,只是反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

肖燃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把手机竖过来,手指点几下放到耳边。我猜她在叫保安把我轰走,但我猜错了。

“方柠为了你跑来骂我,快来把她带走吧。”

“你在给叶丹青打电话?她不是一直关机吗?”我着急地问,恨不得抢过她的手机。

肖燃躲开我,递来一个玩味的眼神,对电话那边说:“我怎么知道?她还挺关心你。”

说完这句她就挂断电话,让我进屋等着。我一肚子问题算是全报废了,肖燃根本不回答。

我和叶丹青之间的联系真是微弱得可怜,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微信外,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到她。她现在对世界隐身了,而我就包含在这个世界中,肖燃却这么轻松就能联系到她。

我懊恼地坐在沙发上,房子冷冰冰的装潢更是火上浇油,在我心里塞满怒火烧焦的碎屑。肖燃接着玩游戏,边玩边问:“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心想,还不是你搞出这种缺德事?但出口就变成了,关你屁事!

她冷笑:“我才懒得管你,也就叶丹青乐意管,她一会就来了,你等着吧。”

末了她又说:“劝你别蹚浑水,你看不透、入不了局,也玩不起。”

话糙理不糙,但她说出来就是欠打。我冷着脸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出局吗?”

她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愁眉不展地盯着屏幕,手指乱划一气,说他大爷的,真出局了。说完,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帮我打一局呗?”

有时候,不,大多数时候我对肖燃说话完全是对牛弹琴,还是头厚脸皮的牛。这种牛适合做鞋底,所以我踹了她一脚。她躲得倒灵活,嘟囔着不玩就不玩嘛,干嘛打人?

真佩服她,做了亏心事还能嬉皮笑脸。

但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就是无解的,我只是一只没头苍蝇,四处碰壁。有人一辈子只能做没头苍蝇,要么粉身碎骨撞出个大洞飞出去,要么老老实实碰壁。

肖燃说,别拉着脸了,给你看样东西。我大喊不看。她说不看后悔,硬是塞给我。一摞照片,我和叶丹青站在船头,她抓着我的手腕。

叶丹青笑得蜻蜓点水,我笑得皮开肉绽。这是第一张。越往后看,我的笑越瑟缩,她的笑越炽盛。最后一张,我只剩一个背影,叶丹青依然面对镜头,眼睛却在看我。

她温柔的目光穿过照片,在我身上点了一把火。我的脸莫名发烫,心如鼓槌,一下下敲击胸口。捏在我手里的照片一角似乎燃烧起来,也或许是被我燃烧,烫了我的手指,从我手里掉下去。

“我也最喜欢这张。”我猝不及防听到肖燃这样说。

我拿起照片,没好气地说:“没人问你!”

她笑着躺倒在沙发上,说:“还好当面给你了,你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看照片的同时门铃响了,肖燃跳起来去开门,我站起来把照片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脚步匆匆地跟过去。

戴鸭舌帽的叶丹青站在门外,帽檐也难挡她的憔悴,像几天没有睡觉。她只潦草地看了肖燃一眼,就来寻我。我们只有两周没见,可怎么感觉上次见面是二十世纪。

她没有任何寒暄,进门就对我说,跟我走。但我还想骂肖燃,才刚想出几句新词。肖燃对我做了个鬼脸,小声说:“感天动地。”

我眉毛一撇,就要开骂。叶丹青绕过她,过来拉住我的手,没容我发声,就把我带走了。我好像在做梦,我的手的确在她手中,不像以往她只抓我的手腕。

走出春熙园,走在艳阳下。我们沿马路走到最近的路口,我才真切地感到,哦,叶丹青真的在牵我的手。

等红灯时,她开口问我:“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老老实实交待:“我担心你,所以从登机口逃跑了。”

她的眼睛在帽檐的阴影里黑如湖水,笑的时候眼尾像毛笔写出的撇捺。

“你担心我吗?”她虽然笑了,但隐隐透出倦意,眼神也无精打采。

“很担心。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打了好多电话,可你关机了。”

她抱歉地说:“我想自己静一静。”

“那肖燃给你打的电话是……”

“她打到我住的酒店了。”

我点点头,沉默无言。

她用拇指刮刮我的手背,说:“我请你吃冰激凌吧,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

我们牵手过了马路,她才问:“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吧?”

我今天总算笑了,说:“都牵着了还问。”

她没说话,却把手指伸进我的指缝。我心里轰然一声,脚步一滞,被她扯走。我们这样走过了三条街。我想,再不停下我就会中暑,当然不是因为太阳。

到冰激凌店时我们才自然地松开手,店里冷气十足,两人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背后仍有凉风吹袭。

我没有问她情况如何,她好与不好,我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我还是问出了梦中那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我问她,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做好了她像梦中一样回答的准备。她舔舔冰激凌勺子,看着我说:“陪着我吧。”

十五分钟后,我坐上了叶丹青的车,她带我回酒店。

酒店在黄浦江边,顶层的总统套房。我合理怀疑这个套间得有两百平米,甚至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从客厅的落地窗可以俯视江景和对岸的陆家嘴。

“这里景色不错,”叶丹青说,“夜景更美。”

我缓慢地点头。

“想看吗?”她问。

我说想。

“那晚上留下来吧。”她轻轻说。

我心里当即就同意了,但嘴上又矜持地找了借口,说睡衣没带。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很快她就叫酒店送来了一套全新的。

晚上叶丹青让楼下餐厅送来晚饭,她说酒店里有相熟的人,这几天不想见到他们。我问她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出门?她点点头。

夏季天黑得晚,吃完饭歇了一会,夜幕才慢慢降临。我们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等待对岸灯火渐次点亮,江水中落满霓虹。

这是我们第一次住在一起,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单纯为了看夜景一样。

有船慢慢驶过江面,她说这是第五艘。我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数着呢。第一条船什么样、第二、三、四条船什么样,她都告诉了我。

我却没有印象了,只顾看对面楼上鲜红的LED广告。五彩纷呈的灯光如一根根荧光棒,从外面丢进窗户,掉落在我们身上,让她白皙的皮肤一会随红光颤抖,一会随蓝光波动。

每天晚上无论多晚回来,叶丹青都要先在这坐一会才能睡觉。有时回来得早,江上还有船,数到第七艘,就强制自己休息。

但大部分时间她回来得很晚,船都锁在码头,小船盖着防水布,大船窗户漆黑一片,街上也没有人了。

她说话时有点落寞,嗓子里像浸满泪水,但她并没有眼泪,语气也相当平静。

有时候她也去楼下酒吧,灯红酒绿好不热闹。好几次有人过来搭讪想和她喝酒,她就说她在等人。其实谁也没等,对面的位置一直空着。

她坐累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背上。皮肤像透明的,被粼粼光影占满。城市的灯光真毒,能照出孤独的人的骨头。

星期一晚上,她和肖燃吵架了。那天薇拉特别生气,觉得叶丹青欺骗了她。叶丹青也很生气,所以到肖燃家的时候,和她大吵了一架。肖燃说叶丹青有退路,自己却没有,迫不得已。

我问她,肖燃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当然是有人要她那么做。

叶丹青说话只说半句,另半句由我追问。我说,是谁?她吐了口气,说,维克托,我的养父。

发布会的前一周,布兰森从总部派了个私人秘书,以考察的名义来到上海。她暗地里找到肖燃,让她在拍摄宣传广告时,拍下珠宝样式,发送到指定邮箱。

她们的会面很私密,肖燃进去之后还被搜了身,看她是否携带了录音录像的工具。

但维克托·布兰森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丹青耸起肩膀说:“他不希望我做得太成功,否则就很难控制我了。”

其实从收养叶丹青开始,维克托·布兰森的如意算盘就打好了,让她回国帮他开拓国内市场。这也是当初他收养时在心里设下的隐形条件,其中也不乏古峰和古时云力劝的效果。

维克托的慈爱是在媒体前作秀,相比女儿,叶丹青更像个花了点小钱买来的工具,不过既然投了钱,就必须有回报,却又不能让她过得太自由,免得哪天另立门户,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回国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归根结底是叶丹青和维克托之间的博弈。叶丹青处处受制所以步步为营,却还是敌不过维克托老谋深算,所以总是输多赢少。

这次他选择肖燃的理由也非常简单,肖燃是叶丹青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布兰森用肖燃的模特生涯做筹码,赢下了这局。

“那现在怎么办?”我替她着急,但也想不出办法。

“总部那边的意思是先给我放半年假,说之前工作辛苦了,一直没休假。”叶丹青冷笑。

“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可能去纽约吧。”

说这两个字时,她带着些向往。此前我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她对纽约的憧憬,她真切地对我展露,还是第一次。不知为何,我心里却涌上酸楚。

我问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长长地叹气:“我可以回伦敦找董事会,四处奔走据理力争,天天坐在会议室等待他们审判。再去纽约讨好一下詹姆斯,当牛做马求他大发慈悲,为一个看不上的人向维克托求情。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吗?”

“可是我累了。”她低下头看我。

我站起来靠在她身边。

她又说:“我和薇拉决裂了,她用很恶毒的语言骂我。她是我大学同学在南美做田野调查时认识的,我也是通过这层关系邀请她来到这里。其实我们很聊得来,我曾经以为她也拿我当朋友,可她不愿意相信我。

“肖燃也不信我,她不相信如果选择了我,我有能力保住她。我们认识很久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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