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辞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需要做这么一个决定。
夏辞觉得自己好像八点档肥皂剧里,站在产房门口,被护士催促着要作出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窝囊男人。
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家属做决定的,所以几乎不看泡沫剧的夏辞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现在两个选择就摆在自己面前,大概是扮演“护士”角色的沈言川,还在催促着自己做决定:“再不作出决定的话,就算你想要保住琼支摩和他的孩子,估计他都很难撑到那个时候了。”
“该做决定的是你吧,毕竟琼支摩也就只看见了你一个人。”夏辞可不想当那个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这么一想,夏辞觉得沈言川的运气还真是衰,该被看到的时候,NPC反而看不到他;偷偷摸摸想干点儿什么事,结果遇上的全是能看见自己的NPC。
跟沈言川比起来,夏辞觉得自己简直是好运圣体。毕竟谁能一进入故事会,就抱上这么肥的一条金大腿呢?虽然金大腿的运气差了点儿,但丝毫不影响他爆金币呀。
谁料金大腿本人却说:“那我就更无所谓了,就算琼支摩能看见我,别人又看不见我,怕什么。”
“叫人来吧。”夏辞心一横,安慰自己反正琼支摩看见的只有沈言川一人,对自己的威胁应该不大,并且他的决定也还算是有理有据:“否则到时候琼支摩和他的孩子真的死了的话,咱俩在从他的帐篷里离开,那岂不更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沈言川十分尊重夏辞的决定:“好,那你去叫人吧。”
“我?”夏辞黑人问号脸地指着自己,“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里的NPC大多都压根看不见我,我出去叫人,有人理我吗?”沈言川说,“而且你现在隐身的时长也差不多到期了,就不用再浪费金手指续上了,去吧。”
沈言川话音刚落,故事会的公共播报声也就此响起——
[叮咚!玩家夏辞的金手指使用时长到期,隐身效果将被移除。]
下一秒,夏辞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在琼支摩的面前。
这下好了,把这孕夫救活了,夏辞和沈言川一个都跑不了。
夏辞忽然对自己刚才的决定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后悔。
但是在良心的驱使下,夏辞还是认命地出门去叫人了。
沈言川被留在了琼支摩身边照顾他,虽然夏辞严重怀疑,这人只是想要偷懒而已,毕竟沈言川就算再厉害,应该也不会接生吧?但说到底,沈言川就算跟着夏辞出去求助,也没有任何用处,作为一个“鬼魂”,其他NPC压根看不见他。
“快来人啊!有没有产婆啊!琼支摩要生啦!”夏辞也顾不上旁人要是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从琼支摩的帐篷里出来,该怎么办了。他直接从帐篷的正门冲出来,站在大街上就开始向路人求助。
“什么?!琼支摩要生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曼萨族人无不惊恐万分,一个个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能站出来替夏辞解决问题。
“……”夏辞又着急又无语,该死的故事会,这些是NPC,但不该是人机啊!
夏辞简直想向天大喊一声:转人工——
好在这大街上还有几个高级NPC,说出来的话却让夏辞当场愣在了原地:“可是琼支摩是曼萨人的神明,他怎么会怀孕生子呢?”
“啊……”夏辞被问住了,心道你们曼萨族不都是男人生孩子吗?这琼支摩虽然是个和尚、是个神明,但只要喝下圣河水,不就能生孩子吗?
在路人探寻的目光之下,夏辞冠冕堂皇地改了口:“你听错了,我是说琼支摩要伸……张正义,他让我把阿塔也叫去,你知道阿塔在哪儿吗?”
谁知这路人刨根问底:“伸张正义?伸张什么正义?”
夏辞只不过是随口胡诌,哪里能答得上来,立马表现得更加着急,直接握住了路人的双手,急切地问对方:“快!时间不等人啊,快告诉我阿塔在哪里?”
谁知路人竟说:“阿塔?我不知道啊。”
“……”夏辞无语了。不知道你跟我在这拉扯半天干什么?这不是瞎耽误事吗!
夏辞甩开这些碍事又没用的NPC,一路朝着阿塔家奔去。
“阿塔,阿塔!”夏辞疯狂地拍打着阿塔的房门,开门的却不是阿塔本人,而是她口中那个夏辞素未谋面的儿子。
阿塔的儿子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这个急出了一头汗的客人:“我阿妈不在家,你是?”
“我是新来的日次里……”夏辞刚说完自我介绍,阿塔的儿子忽然把门拍上了。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夏辞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干嘛?!”
阿塔儿子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我阿妈说了,让我不要跟这次新来的日次里多接触。”
“……”夏辞忽然想到自己分房的时候,跟阿塔慌不择言说自己喜欢男的,阿塔别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儿子避着自己的吧……
铁直的夏辞觉得自己受到了挫败。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夏辞问阿塔的儿子:“阿塔不在家吗?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一早儿就出门去了,应该是带着新来的日次里们砍树去了。”阿塔的傻儿子这次反应过来,“不对啊,新来的日次里不是都进林子里砍树去了吗?你也是日次里,你怎么没去?”
“我……”夏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己其实是因为赖床了,才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去砍树的吗?
算了,既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夏辞干脆选择不解释,跟阿塔的儿子简单告别之后,赶紧往林子的方向去,毕竟琼支摩那边可拖不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夏辞一语成谶了,自己真的运气有那么好,夏辞刚从阿塔家的楼上下来,就见阿塔一个人急匆匆地从林子里跑回来,嘴里跟刚刚的夏辞一样,大喊着:“接生婆!接生婆在哪里?!”
“怎么了?”这次不止夏辞,街上的路人再次围了过来。
阿塔说:“新来的日次里要生啦,快去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他从林子里抬出来呀。”
路人纷纷冲进林中,眼见阿塔也要跟着去,夏辞急忙拉住了她:“阿嬷,你快跟我走,琼支摩那边儿需要你!”
通过刚刚路人的反应,夏辞也不能确定阿塔究竟对琼支摩好像是要生了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再加上在这里人多口杂,便没有说具体的事情。
“什么?!”阿塔大概是猜到了什么,甚至来不及多问,赶忙跟着夏辞回到了琼支摩的帐篷中。
到了之后,阿塔却将夏辞拒之门外:“你就别进去了,在门口等着我吧。”
“可是……”夏辞还想要争取一些,但阿塔已经撇下他进去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金手指用来隐身了呀。
夏辞叹了口气,只好在门口等待,在心中希望沈言川能带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所以当夏辞看见沈言川空着手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夏辞问沈言川:“琼支摩生了吗?”
话刚说完,夏辞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自己也太像是等在产房外的准爸爸了吧,下一句就得是“男孩还是女孩”才对味似的。
“生了。”沈言川神色古怪。
夏辞立马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生了个大概……比昨天我们看见的,阿塔从火堆里捡出来的红珠子放大了一百倍的红球。”沈言川说,“阿塔说:‘感谢琼支摩赐予曼萨族的种子,今年播种下,来年恭迎琼支摩再降临人世。’。”
“什么意思,他生的是个种子?”夏辞怀疑这是什么规则怪谈里才会出现的怪象,“那昨天那些孩子被煅烧之后,也都变成种子了?”
“应该是这样。”沈言川皱眉,“刚刚我翻译了你找的那一页经文,里面提到了四个字——‘粟籹之子’。我用金手指查了一下,在古文中,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种子,除此之外,‘籽’也是种子的意思。”
夏辞看着沈言川用树枝在地上写的“粟籹之子”和“籽”这几个字,心中明了“籹童”和“籽童”究竟是什么意思了。看来在曼萨族,孩子降生后,便是要被当成种子的命运。
沈言川又说:“那一页还提到,琼支摩每十年就会死于难产。而将他生出的种子种下,又十年后,圣树便会化身为新的琼支摩。”
原来如此。
“不过我倒是好奇了,你为什么会那么准确地翻到最有用的那一页呢?”沈言川起初也想过,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不信邪的他,真的将整本经书都翻译了一遍,才发现真的只有夏辞所指的那一页有有用的信息。
“呃……”夏辞愣住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看那一页代表页码的那个曼萨族文字,形状跟自己在地板下看到的标识一模一样,才选中的那一页吧。
夏辞告诉沈言川:“当然是因为我运气好啊。你那么衰,可得多跟我待着,我的好运可以借你蹭一蹭,但你的金手指也得给我用一用。”
不等沈言川同意,夏辞举起沈言川的胳膊,跟他击了个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