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出关时，听到长高不少的小孩用清脆的声音慢慢说着自己的经历，表情从淡漠到惊讶再到茫然。

他没想到给小孩安排个基本功，对方会无师自通找到自己未来的道途，须知多少修行到高深境界的修士都做不到。

“领悟剑心和自创剑式而已，像你这样的天才……确实很少。”

他嘴角微扬，柔声夸赞。

晏明日装作害羞低头，眼神平静，对他而言这是理应做到的事。

赞扬值得开心，不值得骄傲。

陈峰知道他刚过完六岁生辰，补上了礼物，一把适合他使用的短剑，极为锋利坚硬。

这是上品灵器，放在外面能引起金丹修士的争抢，不过对即将进阶元神境界的陈峰而言，显然只是个给小孩玩的玩具。

往后半年，晏明日在陈峰的教导下，对剑道法则的领悟更深刻，也正式踏入先天境界，成为宗门年龄最小的修士。

这件事传出去，引起了宗门众人的震惊。

但晏明日深居简出，除却少部分人，其他人根本见不到他。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只不过，每回听到外界出现什么天才，他们总会忍不住和自家这个对比，为之骄傲自豪。

他们不知道的是，晏明日一年后就又铸就道基，成为筑基境界的修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晏明日懂得这个道理，除了师尊和山主，连父母都不清楚他的真实修为。

陈峰已经接受了他是个绝世天骄的事实，因此也不惊讶，何况他之后也成功进阶，成为云州最强者之一。

云州一十九郡，有元神修士的宗门势力只有三家，陨星阁、天荒谷、万叶楼，占据了云州一大半的地盘，而飞来山在内的紫府宗门只能争那些资源匮乏的地域。

他们所在的清溪郡疆域不算大，灵脉稀少，还有血衣门、元月宗在虎视眈眈。

陈峰既然成为元神修士，那他们飞来山也有了发展的底气。

远的不说，老邻居的灵脉、矿场、坊市，甚至出色的弟子们，都可以笑纳了。

向来稳重的山主激动得睡不着觉，半夜拉着几个宗门高层来找陈峰商量怎么扩张势力，发展宗门。

晏明日毕竟年幼，觉还是要睡的。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他，出来便看到一群人热血沸腾地围住陈峰在说些什么，语气激昂神采飞扬，不由眨了眨眼，一脸困倦地回去继续睡。

下山见父母的时候，晏明日把师尊给他的保命底牌借给了他们二人。

借，是因为师尊所赐，不能给出去。

几日后，陈峰突破的消息外传，云州各大宗门都派人上门恭贺，血衣门和元月宗自觉地收缩地盘，把一些重要的矿脉、坊市都当做赠礼送给飞来山。

宗门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话，也不会做得太绝。

但是血衣门和飞来山临近，多年来摩擦不断，不少人都有亲友丧生在争斗之中，彼此很清楚一定会有一战。

当日宴会结束，陈峰出现在血衣门领地，斩杀血衣门主和几个紫府长老。

宗门数百筑基、金丹期弟子冲上去肆意杀戮，收拾残局。

早有准备的宗门强者们守在外围几个方向，截杀从密道提前逃走的血衣门核心弟子和重要人物。

此后半月，飞来山威名远扬，扩大地盘，招收了不少弟子。

其中一些正是血衣门刚收不久的孩童，来自各处城池村落，和血衣门内部没有亲缘关系，山主全都安排在外门。

“天才要有天才的待遇！”

然而过了一日，就有人愤愤不平地找到外门管事怒喊道。

他在血衣门时因为天资不错，单人居住的院子和仆人都有，来到飞来山居然让他和人挤在一起睡，还要自己洗衣服！

外门管事见多了自视甚高的小孩，心平气和地问：“你几岁了？”

少年愣住，“……十一岁。”

外门管事叹道：“你不是天才，回去吧。”

比小师叔祖大了三岁，还没突破先天境界，竟然敢说自己是天才？

少年不明所以，追着问了一句。

外门管事脾气好也想炫耀，就告诉他飞来山那位传奇小师叔祖的故事。

三岁拜师陈真君，六岁领悟剑心，不到七岁入先天，现今还没过八岁生辰。

“不可能……”

少年失魂落魄地回去，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同伴虽然看他不顺眼，不过年纪都不大，心性单纯，问出原因后就都出声安慰他。

“赵宇，你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以后说不定比那个人还强，不要这么丧气啊。”

“是啊，你看叶凌天赋那么差，不还是没放弃。血衣门当初不收他，宁愿当杂役也要入门，现在又和我们一起进飞来山外门了。”

“哎叶凌我不是故意说你，你别误会……”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凌面无表情，快步走出门。

外门弟子需要干活获得修炼资源，和他曾经在血衣门做的事差不多。他熟练地在执事那里领了任务，跟着领路人去灵兽园。

他喂完灵鹤喂灵虎，尤其是后者，还要小心自己成为口粮。

中午，同行的人去阴凉处吃饭。

终于有独处机会的叶凌，悄然接近一头筑基初期境界的灵虎。

灵虎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也许是刚吃过肉，看叶凌过来也没有动作，只是眼神变得冷漠，距离过近时才发出一声威慑性的低沉吼声。

叶凌神情冷静，黑色的眼瞳飘起一缕火焰，和灵虎对视时，无形的波动冲荡过去，瞬间控制住它的灵魂。

灵虎目光浮现茫然之色，虽说没什么痛苦，可莫名的异样让它有些不舒服。

它委屈地朝眼前的少年撒娇，“呜……”主人。

叶凌脸色略显苍白，内心却感到一阵欣喜。

他赌对了。

血衣门灭亡那天，他在死人堆里得到的秘法《摄魂控心》，以他远超过常人的魂力使用出来，果然可以控制灵魂弱于他的生灵。

也或许只是因为灵兽弱于人修，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有了变强的道路。

这天过后，叶凌不因突然而来的助力而骄傲自负，他反而更谨小慎微，又因沉默寡言，做事认真，和外门一个宋姓执事熟悉起来。

他通过宋执事用灵石购入了十枚玉息果，这种果实他无意间得到过，对魂力的恢复有加速作用。

期间，叶凌曾遇到过欺压新人的事。

因为他们出身血衣门，对方甚至嚣张得堵上门，索要宗门下发给他们的灵液灵石。

不过解决这事的不是他。

他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同行的赵宇突破先天境界，和来人打了个两败俱伤。

事后，赵宇被飞来山的一位真人收为弟子，进入内门。

其他人非常羡慕，更加努力修行。

叶凌依旧如常，他资质低下，天地灵气难以吸收，又无法储存。

他明白自己想要变强，必须想办法赚取灵石。无论是能增强魂力的奇珍异宝，还是那能让凡人也能发挥出威力的灵导器，都需要灵石来购买。

只有变强，未来才有实力得到机缘改变体质，也只有自身真正踏入修行之路，方可延寿长生。

魂力恢复后，叶凌来到灵兽园。

他将目标定在一种名为火灵鸟的猛禽身上，飞行是他在外闯荡需要的能力。

借着喂食的机会，叶凌接近这群火红色的大鸟。他视线在姿态高贵优雅的群鸟之间扫视，最后选定了一只筑基中期的火灵鸟。

叶凌走过去，正要动用秘法，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内心顿时一惊，寻声望去。

天边飞来一道流光，在他面前悬停。光芒散去，出现的是一个唇红齿白，柳眉圆眼的小少年。

对方年纪大约还不到十岁，身姿挺拔，可爱的小脸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出声问道：“你知道哪只火灵鸟最乖吗？”

声音也是清脆好听的，叶凌边想边回：“它。”

他指的是他看中的那一只，呆呆傻傻的，只有吃饭最猛，吃饱了随便谁叨它都不生气。

小少年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筑基中期的火灵鸟被他一拳打晕，然后用绳子绑住带走。

这个实力和年纪，叶凌知道他是谁了。

……

晏明日御剑飞过数个区域，每个地方的阵法都对他开放，一路无阻地回到家中。

顾雪晴有了身孕，在家休养。

他见到对方容颜略有些憔悴，眉头皱起，递过去从师尊那里拿的丹药，“娘，我不知道哪个对你有用，就把强身养元疗伤的都拿了过来……”

顾雪晴笑起来，捏着他柔软的脸颊，笑道：“我看到阳儿你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晏明日抿了抿唇，眉心仍然蹙着。

顾雪晴轻轻扯着他的脸，“笑一笑，你可是我的骄傲。”

“嗯……”

晏明日闷声应道。

他拽了下绳子，把火灵鸟牵过来给顾雪晴看，“给弟弟妹妹的宠物。”

顾雪晴笑容微妙，“……还用不到吧？”

晏明日认真道：“它很乖，不会欺负小孩，有它陪伴成长，弟弟妹妹一定会很开心。”

他也曾和一只小红鸟成为伙伴，共同成长，从年幼孩童到仙道天骄。

回忆起那些伴随着欢笑和眼泪的过往，晏明日心情低落下来。他的小九为了救他而死，哪怕已经报了仇，可死去的好友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忽然想到在灵兽园看到的那个少年。

小九化形的外貌极为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部轮廓立体深邃，有种锋锐冰冷的美感。

那个少年长相不错，但和小九并不像，只是他的眼神，某一刻有几分相似故人。

不过，晏明日虽是这样想，也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他的重心依旧放在修行上，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越强，他所在意的人才能过得越好。

往后两年，他只在妹妹晏青出生和年节时下过山，其他时间不是在闭关苦修，就是在进行实战训练。

陈峰将血衣门覆灭后也在闭关，不理外事。

孟河在后山照顾晏明日这位小师弟，他不止一次想，简直是一个大修炼狂魔收了一个小修炼狂魔。

可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疯魔，坚毅无比的道心，才成就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