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中心星时九点零八分。
熬了个通宵的闻弈,正散漫地跟随埃利亚斯的身后登舰。他半垂着眼睫,手伸进黑色长外套的口袋,搁着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隐蔽系在腰侧的匕首。
“我们不坐民用星舰了吗?”
闻弈扫视了周围明显冷硬、极具识别度的军区环境,开口询问。
埃利亚斯表情镇定,“我们回得突然,来不及安全排查。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联系了当地军区,我们顺道和军事监察院的星舰一起回中心星。”
闻弈有些惊讶,眉头微挑。
军事监察院和依兰北域,回中心星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都太过巧合,不会这么巧真的遇上吧?
埃利亚斯不打算让闻弈怀疑,解释补充了一句,“星舰上还有帝国科学院的科研团队,他们外出采取材料,调研课题回来,也和我们一样跟着星舰回中心星。”
“是吗?”
闻弈没有疑问了,左右也无关紧要。他只是单纯为回答埃利亚斯的话,随口说了一句。
“您需要先回房休息吗,晚上星舰上要举办欢迎晚宴,我们需要参加。”
闻弈其实对什么晚宴没有兴趣,但他知道埃利亚斯不询问他,而是只说需要参加的分量。
就算不是不可避免,也总会有推拒的代价。
他点点头,嗓音暗含困意。
“我回去睡一觉。”
“我抱您回去。”埃利亚斯动作自然地拉住阁下的手,作势要抱。
闻弈看着厚脸皮的雌虫,嘴角抽搐。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您知道星舰上还有别虫吗,上将。”
说完,他红着耳尖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埃利亚斯牵着阁下的手,顺着手的方向,被阁下引领着往前。
埃利亚斯说话语速不急不缓,声线冷感磁性,撩拨着听者的耳朵。
“阁下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
闻弈被对方水击玉石的声音迷得耳朵泛起酥痒,他耳朵下意识抖了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还是个声控,还没来得及让埃利亚斯再多说几句。
下一秒。
“阁下,您走错了。”
闻弈抿唇,“……”
够了,气氛全无。
回到房间。
闻弈眼眸低垂,神情困倦。他没有精力理会埃利亚斯,随意甩开雌虫的手,走进浴室迅速换上睡衣,然后迷迷糊糊地爬上床为自己盖好被子,合上双眼睡过去。
埃利亚斯走近床边,看了半天雄虫后,他右脚膝盖撑到床上,伸手支在阁下枕头侧边,轻俯下上半身。
埃利亚斯看着雄虫额前发丝微乱、容貌精致五官放松的睡颜,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他动作轻柔地伸手理了理阁下凌乱的头发。像是怕惊扰到雄虫,几秒后才小心翼翼压着嗓子,轻声说:“睡吧,雄主。等您晚上起来会有惊喜。”
闻弈其实还没睡着。
他闭着眼睛,也不睁开,冷不丁来一句:“下去,换衣服再上来。”
气氛从温情脉脉瞬间转冷,闻弈心里愉悦的为埃利亚斯泼下了一盆冷水。
“哦……”埃利亚斯把唇抿成一条直线,老实下了床。
闻弈高兴了,困倦的他没有在乎埃利亚斯所谓的惊喜,只单针对于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一觉不知过去多久。
闻弈眼里雾水蒙蒙,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眼,眼前是雌虫胸前黑色的衣料。他手借力撑在上边后直起身。
“什么时候了,怎么不叫醒我。”
“快晚上七点了,叫过,您没答应。见您昨晚睡太晚了就没叫醒您。”埃利亚斯顺势起身搂住阁下。
闻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受着胃部微微不适的空虚感,“别太纵着我,下次叫醒我。”
“好。”埃利亚斯接着说:“晚宴准备开始了,您起身收拾一下,然后在晚宴上吃点东西,好吗?不会有虫打扰您的。”
“好。”说完闻弈扒拉开又在抱着他的手臂,懒洋洋地下床换衣服。
*
夜幕降临,星舰B区大厅。
在冷硬科幻感的装修环境下,宴会随着舞台中间的军雌简洁发言后顺利开始。
大概是军区和科研院的宾客为主,宴会上并非五光十色、歌舞升平的贵族宴会氛围,而是和环境趋同的,更趋向于严谨克制的交流。
闻弈冷着脸,神态自若。在茶歇区自顾自的吃着茶点。
原本呆在他身边的埃利亚斯,和闻弈知会一声后,出去社交寒暄了。
周围的雌虫两三交谈间,总忍不住眼神热切带着爱慕地偷偷看向他,试图向前与阁下搭讪示好。
又因为闻弈主动释放S级雄虫精神力,和方才与闻弈站在一起的埃利亚斯的威慑,退缩不敢上前。
于是闻弈自成了一道无实物的结界。
起初还自觉有些尴尬,后边他也乐得清闲。闻弈是个不大会去在乎什么,心态还算好的的人。
他心态良好地安慰自己,地球上也总有人看他,现在不过是热切了些,习惯就好。
“啪擦”一声
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闻弈放下咬了半块的点心,好奇地抬头。
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地上有零散碎裂的高脚杯碎片,暗红的酒液泼洒了一地,一只身形近似雄虫,黑色长发的虫和一只高大气场凶悍的军雌争执。
不对劲,如果是雄虫,这么对待一位阁下,那只军雌不对劲。
闻弈谨慎地往前走去些许。
争吵声音变得清晰了。
“阁下,您…您娶我如何,区区一只外星域找回来的,帝国未登记的雄虫,跟着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那只军雌面露邪笑,态度轻慢透着痞气,语调喝醉般充满含糊,眼神明显的觊觎。
他伸手去搂上那只黑发雄虫。
那只雄虫用闻弈熟悉的声音骂着:“滚开。”
雄虫推开搂着他的手臂,用力地甩军雌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军雌脸上隐隐见到红痕。
“你有病啊?出来发什么疯!?”雄虫气愤的,有些别扭但似曾相识的音色。
军雌被打得动作停顿一瞬,他双眼通红却没有清醒过来,继续靠近雄虫。
军雌暧昧说着,“别害羞啊,再打一下,怎么样?”
不对劲。
周围的虫和闻弈一样好奇望过去,此时此刻两虫已然成为全场焦点。
他们还在争执,甚至愈演愈烈。
闻弈已经顾不上思考他们争执的内容了,雄虫的声音闻弈越听越熟悉,这是他在近几天第二次听到熟悉的声音,该死的熟悉。
闻弈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他不想知道熟悉是为什么,也不想知道烦是为什么。
闻弈皱着眉头,情不自禁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啧了一声。
他脸色冷漠,大步走向前,S级的雄虫精神力随着步伐自主迅速释放开来精神力笼罩全场。
冷冽肃杀的精神力释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对外攻击性,毫无疑问地阻拦了原本想要向前拉住那只醉酒雌虫的军雌们。
众目睽睽之下,除去闻弈和那两只刻意没被精神力攻击的虫外,再也没有虫动作。
雌虫们没有挣脱精神束缚,他们注视着闻弈走到那两只虫面前。
闻弈干脆利落地用精神力化作尖椎刺向军雌的精神域,在军雌痛苦僵直至际,果断用力一脚踢向那只正在妄想拉住雄虫的军雌。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重击,军雌被踢倒在地上。
闻弈收回脚,神情冷淡,眼底闪过一丝不知为何的烦躁。
他看了眼地上被精神控制不能动弹的军雌,转头平静地对那只黑发雄虫开口:“现在,你能处理吧?”
那只黑发雄虫比闻弈要低,闻弈没仔细看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发旋上下动了动,是在点头。
还没等闻弈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只黑色长发的雄虫行动迅速,他直接拿起长桌上的酒瓶朝着军雌的头用力砸了过去,手上青筋暴起。
酒瓶在头颅上顷刻碎裂,声音清脆,响彻安静的B区大厅。
在所有虫的视线下,他似乎不够,又去砸了一瓶,猩红的酒水混着血液在军雌脑袋上散开。
他的声音闻弈莫名觉得奇怪,又陌生又熟悉。
他在骂着:“爽了吗?啊!!?”
说着还用力踢了几脚地上那只骚扰他的军雌,力道的作用下传递几声闷响。
闻弈神色莫名带着些许迷茫,看着他踢,黑色长发雄虫背着他低着头,让闻弈看不清模样。
闻弈心里突然闪过一种很诡异的猜想。
那只雄虫好似报复够了,他直起身,有些疲劳地喘着气,踩在军雌腹部的脚被他收回。
他恢复了气息后,转头对着闻弈一笑,“谢了。”
下一秒。
他们抬头对视。
“卧槽,闻弈!!!”
“卧槽,清雅!!!”
几乎是两道同一时间喊出来的声音,不是虫族通用语,是令人怀念到流眼泪的普通话。
闻弈被吓得差点维持不住冷脸,他眼神全是惊恐,嘴角抽搐的看着张清雅。
他看着张清雅一脸找到家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神情向他扑过来。
然后霎时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埃利亚斯拦住。
闻弈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半响,他声音隐隐颤抖说道:“埃利亚斯,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