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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情牵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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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分的更漏声漫过宫墙时,九重金钉门上的螭吻正衔着半枚残月。守夜灯笼在风里摇晃,像是瞌睡人半睁的眼睛,朱红宫墙上爬满凌霄花的影子,那些白日里金灿灿的骨朵此刻都蜷成墨色的爪。

未央宫的琉璃瓦顶,在沉沉夜色里若隐若现,宛如一朵停驻半空的玄色云团。

丹墀之下,铜龟高昂着头颅,朝向夜空,它的背甲里,还积着昨夜新化的雪水,澄澈的水面倒映出三十六扇雕花,光影摇曳,在龟甲裂纹间游走,恍若万千星河坠入冰河,如梦似幻。

皇帝独坐在紫檀木棋坪前,他左手执的黑子停在半空,烛火将天子的影子投在杏黄窗纱上,那影子便成了盘踞整面墙壁的巨兽。

棋坪上白子连成的银河正在吞食星宿,而他的右手还攥着三粒黑子,温润的玉石被掌心焐得发烫,像三团不肯熄灭的火。

殿内静谧无声,唯有羊脂玉棋子落盘时发出一声沉闷。

鎏金博山炉吐出的青烟忽然一颤——殿门处的鲛绡帐无风自动,银丝绣就的百鸟朝凤图裂开缝隙,漏进一缕挟着雪粒的寒风。

“微臣宋千嶒参见皇上。”一道恭敬声打破平静。

皇上微微抬眸,看向宋千嶒,轻抬手道:

“爱卿平身。”

皇上盘着掌心温润的棋子,另一手指尖的黑子轻轻叩击檀木棋盘道:

“好久没陪朕下过棋了。来,看看这局该如何破?”

他伸手接住皇帝抛来的黑玉棋子,温润的玉石被掌心旧伤灼得发烫。

恍惚间又见上元夜灯市,鹅黄衫子的少女踮脚指点棋局,鬓间金步摇扫过他执棋的手背。而今这双手握惯陌刀,却再触不到那缕随沈府灰烬飘散的青丝。

谁人都知他宋千嶒虽是武将,却也下得一手好棋,整个镐京城内,除了他还没有人能和皇上博弈。

只是,没人知道,自沈府灭门后,他便再未下过棋了。

他这棋,本就是为讨沈妹妹欢心才苦学的。

幼年时,恰逢上元节,热闹非凡。他与两个妹妹一同逛花灯,街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可偏偏沈季瑶被一处下棋的摊子吸引,挪不动脚步。

她本不懂棋,却看得兴致勃勃,还在人群后头煞有其事地指点,小嘴叭叭,胡乱说一通,没想到竟惹恼了下棋之人,那人抬手便要朝她打去。

自那日起,宋千嶒便在府上偷偷苦练棋艺,心里想着,等练好了,定能逗沈妹妹开心。只是,他满心期待,却没等到那一天,沈季瑶便跟随爹爹回府了。

再后来,命运弄人,等来的竟是沈府被灭门的噩耗,往昔的欢声笑语,都化作了如今心头的沉痛伤疤 。

“陛下棋艺精湛,微臣恐不能及。”宋千嶒恭敬地拱手,微微欠身说道。

“欸。”皇上拜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你的棋艺如何,朕还是知道的。”

皇上将手中余下的黑子随手仍在了棋盘上,棋局瞬间被毁。

皇上微微垂目扫过袍摆逶迤的玄色云锦,金线绣就的九龙逐日纹在摇曳烛火中忽明忽暗,仿若九条真龙在云海间翻腾追逐。

他屈指轻轻掸了掸膝头并不存在的尘埃,玄色下裳的百褶堆云纹随着动作翻涌起伏,不经意间,露出里衬那明艳似火的朱砂红缎面 。

“大将军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心中可有属意的?”皇上抬眸,目光落在宋千嶒身上,神色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探寻。

见宋千嶒沉默不语,皇上挑了挑眉,又道:

“不说话?那便是没有了?”

“江北书,朕的右将军现已成婚,娶的是沈氏女沈季瑶,谈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好在是个大夫,能治病救人,许是他日还能救他一命,如此倒也够了。”

提及沈季瑶时,皇上语气一顿,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寒光,他有意瞒下沈季瑶的真实身份,半真半假的话掺杂在其间,听起来倒是真心替众卿思虑。

旋即话锋一转:

“你,宋千嶒,是朕的大将军,自然差不了他江北书,索性朕将荣安公主赐婚于你,如何?”

宋千嶒听闻,大惊失色,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他宋千嶒与江北书之间水火不容。从前,皇上也总想法设法地避免他们二人之间有纠葛。

“皇上!微臣不过一介莽夫,不通文墨,怎配得上尊贵无比的荣安公主。”宋千嶒连忙跪地,惶恐地说道。

时至此刻,他才懂皇帝为何召他入宫。

只是,荣安公主心有所属,满朝文武百官皆已知晓,皇上是为其父,又是天子,此事断不可能不知。

还是说,拉拢自己,欲与江北书为敌?

“朕说你配得上那便配得上。”

皇上神色一正,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何况,你身为我朝堂堂大将军,手握重兵,护我江山社稷,谁人敢小觑于你,说你是一介莽夫 ?”

皇上屈指轻轻敲着棋盘,语气略微迟疑后说道:

“只是,如今边境贼寇仍在暗中蠢蠢欲动,若将军大婚,朕担心贼寇会趁机来犯。朕想着,不如你率兵出征,与右将军一同,将那贼寇彻底平定,待凯旋归来后再成婚。大将军意下如何?”

“臣自当万死不辞,只是右将军他新婚不久……”

听闻江北书成婚不足半月,加之婚礼潦草举行,想必他夫人也是受尽了委屈,若是此刻再将他派去边境,只恐夫妻二人之间生了隔阂。

江北书虽是可恶,却也不至于迁怒于他夫人。

宋千嶒如此想着,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替江北书争论之话。

终归,他江北书还是残害沈妹妹的凶手。

皇上摆弄着悬在虎口处的翡翠珠串,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看向宋千嶒:

“这事,只能先叫他委屈了。”

言罢,又补充道:“待他凯旋归来,朕会弥补他的。”

皇上起身,翡翠珠串撞在他腰间玉佩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却意外地瘆人。

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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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香殿内。

梅妃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指尖将御赐的团金香囊攥得指节发白。鎏金兽炉里沉香袅袅,却掩不住她袖间逸出的苦艾气息。

“皖柳。”她忽然开口,嗓音似浸过霜雪,“这物件,找个稳妥人处置了。”

“娘娘……”皖柳望着主子褪尽血色的唇,眼眶蓦地发热。她疾步上前接过香囊,绛色流苏穗子扫过掌心,像是沾了冰碴子。

那香囊虽说是御赐之物,却早在梅妃佩戴于身时,就掺了极寒之物。那时,梅妃不愿为皇上生儿育女,于是便生了残害身子此等极端的念头。

好在,上天眷顾娘娘,终归还是让她怀上龙嗣,往后即便没了皇上恩宠,却好歹有个傍身的孩子,尚不至于成一弃妃。

皖柳看着手中的香囊,埋在心底多年的事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身,迈着细碎的步子向殿外走去。才跨过门槛,一袭黄袍入眼。

“皇上。”

皖柳心头一惊,慌张地跪地,趁势将香囊藏进袖中。

“嘘!”皇上食指轻轻置于唇间,声音压得极低:“梅妃可睡下了?”

皖柳轻轻摇头,回道:“娘娘觉浅,这会儿已经醒了。”

皇上微微颔首,摆了摆手,明黄色的衣袂裹挟着一阵风,拂过珠帘,鎏金帘钩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茵茵。”皇上绕过屏风,声音里满是温柔。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漆盒,盒面上绘着五彩的花鸟图案,“这是十般肆新出的糖,你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皇上,臣妾……”梅妃欲言又止,她微微欠身,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皇上快步上前轻轻按住。

“朕都明白你要说什么。”皇上打断她,似是早就将她心思看穿,他宽慰道:“你安心,只要朕在,你和皇儿定能安然无恙。害你的人,朕绝不轻饶。”

他对梅妃总是这般温柔,纵使梅妃冷眼相待多年,他仍是如此。

倘若没有沈季瑶这桩事,想必他们二人之间最多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吧!

“况且沈氏精通体寒之术,定能护住你与朕的皇儿。”说着,皇上抬手,将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了梅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动作轻柔至极,掌心熨帖的温热却透过轻纱小衣,惊起她腹中一阵翻涌。

梅妃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又被皇上的温柔所安抚,她微微垂眸,长睫轻颤。

“皇上,听闻沈姑娘她中了毒?现下如何了?”梅妃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此事必定是后宫中居心叵测之人所为,究竟是哪位嫔妃心怀不轨,还是底下的丫鬟受人指使,目前还难以定论,沈姑娘许是无意间遭了暗算。”皇上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依臣妾看来,这背后之人怕是冲着皇上来的。”梅妃认真地说道,“皇上一定要对此人严惩不贷,否则后宫秩序一旦崩坏,往后便再无规矩可言了。”

皇上指尖描过梅妃月白寝衣上的折枝绣纹,蟠龙暗纹的袖口掠过她颈侧,带起一缕沉水香,“此事朕定会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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