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百无聊赖,跳到牢门前,道:“陈礼,慕程之呢?为何不将他跟我关在一起?这人是群居动物你知道吗?两个人关在一起还能聊聊天,一个人多少有点烦闷。”
他这般陈礼陈礼地叫,对方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只道:“想知道原因,你大可以直接问陛下。恕我无可奉告”
“那你都不能陪我聊聊天?”
“不能”
“那能不能说说外面的情况?”
“不能”
“……”沈淮书想仰天长啸。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当下决定还是别对牛弹琴了。他跳到床边,脱了鞋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这几日吃了老郎中开的药后睡眠也奇迹般地好了很多。他都连续做了好几日的美梦了。
但这一日的梦却有所不同。他梦到的却是边关的战场。还有披甲上阵的小皇帝。
厮杀声震耳欲聋,还有刀光剑影的残酷。这一战扰了他一夜。他看到小皇帝受了重伤不说,为救自己的子民还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他被敌国围攻,远有锐利的箭羽,近有锋锐的刀剑。而双拳难敌四手。小皇帝浴血奋战,最后一刻一把长枪向他的胸口刺去。
沈淮书在梦里睁大了眼睛,向小皇帝扑了过去。然而他的身体却穿过了小皇帝的身体。他就那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长□□穿了心脏,继而纷至沓来的是万箭穿心。
“小皇帝,小皇帝,魏少安!”从梦中惊坐而起,沈淮书在暗淡的光线下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然捏满了汗。
而那种来自内心的恐惧感就像无数个爬虫顺着血管爬满了周身,让他疼痛万分。明知是个梦,却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他气喘吁吁,不知用了多久,闭了闭眼睛,方才劝着自己,梦是反的。小皇帝是有福之人,他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有事呢。
对他不可能有事。
沈淮书身上的汗水消了几分,眼见月亮还没有退去,还是夜半三更,就再睡一会儿吧!
只是未待他重新躺下,却发现有哪里不对。他扯了扯被子竟然没扯动。
他脑袋一懵,缓缓向床的外侧看去。犹如惊雷掠过天际。
小皇帝正侧身躺在他的身旁,此刻正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半夜爬一个男人的床,又是何时染上的毛病?不会自他离开以后,小皇帝每晚都要爬一个陌生男人的床吧?
沈淮书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陛下,您……”
小皇帝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更为惊悚的事情,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有点负气地坐起身道:“你就是这般想朕的?朕在你的心里就是那般无耻之人?”
沈淮书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草民什么都没想。草民就是得陛下厚爱,觉得太过惶恐”
太过惶恐?得了吧!
小皇帝揉了揉脑袋,故作镇定道:“朕好像是梦游了。朕也很想知道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陈礼,陈礼,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礼从暗处飘了出来,不敢抬眼看,只垂着头道:“回陛下,您可能的确是梦游了”
【哪里是梦游。陛下你不是每晚都跑来跟他挤着睡嘛!啊!莫不是今晚的安眠药属下放少了?故而才会让他醒来。明白了,明日属下一定多加点剂量】
沈淮书:“……”
每晚都来是什么意思?还安眠香?难道不是药的作用?不是,你把这牢房当什么地方了?你多少把这当成了花香楼。
……
次日县衙升堂会审。
不同的是刘宗这一次变成了被告人。
而所告之人没有跪在堂下,也没有站在堂下,而是大大方方地与太守坐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水。
梅兰郡太守忍不住地挺直腰板,被冷汗弄湿了满背。
刘宗还不知大难临头,站在堂下道:“请太守大人明鉴,下官与慕程之并无仇怨,跟南大山更是此前从未见面。所以下官根本就不存在徇私枉法,公报私仇一说啊!而且此案非比寻常,不但关乎了粮食问题,还关乎着他们有没有勾结外敌,有无谋反之心。所以才慎之又慎。然而下官好言好语地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态度恶劣不说,还公然说谎。昨日更是对下官出言辱骂,故而下官才会对他们用刑。但那些劫杀他们的人可跟下官毫无关系啊!许是他们作恶多端,得罪了什么人也不好说”
梅兰郡太守:“刘宗你最好如实交待,不然本官也保不了你”
沈淮书与慕程之也被带到了堂下,慕程之第一个吓跪了。沈淮书看了一眼小皇帝,微微屈下膝盖,奈何腿脚不好动作慢了些,还没等跪下手臂就被人拽了一把。然后正正当当坐在了一个垫子上。
“……”沈淮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给他递垫子的陈礼,微微张口道:“这不好吧!”
岂止是不好啊!我一个平民百姓在开堂审理的时候,一旁的县令都跪着,我却坐着?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大人吩咐的”陈礼站到一旁望风去了。
沈淮书不是一般的心虚,抬头向太守看去,却见太守似乎比他还心虚。
他又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喝着茶,理都没理他。
反倒是刘宗的脸都快气绿了,压着怒意道:“大人,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太守咳嗽了一声,道:“他腿伤未愈,坐着就坐着吧!那个,你先顾好自己”
刘宗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这一脚极重。膝盖落下之时,便传来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抱着膝盖满地打滚。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破口大骂:“是谁!谁敢踢本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本官的侄子可是刘储”
陈礼抱着手臂冷哼一声道:“刘储算什么”
“你你你……”刘宗已然顾不得什么形象。他作势便要从地上起来,奈何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起来。他瞪着猩红的眼指着陈礼道:“你简直不知死活。”
见陈礼竟没有半分的惧意,他更为恼怒,向着太守一拜,道:“大人,下官不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但他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简直目无王法。还请大人替下官做主啊”
梅兰郡太守摸了摸头上的汗道:“那个本官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金影卫的首领,陈大人”
刘宗彻底地懵了:“金影卫?陛下亲卫?陈陈陈,陈礼?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他将目光缓缓地移向小皇帝。内心已然一片的波涛骇浪。
【难道,难道他他……】
沈淮书屏气凝神听着。有点期待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魏少安后,还会不会这般嚣张。
【他也是回家探亲的?】
沈淮书嘴角一抽,默然无语。
这也不怎么聪明嘛!
小皇帝放下茶杯轻描淡写道:“让那些证人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太守摆了摆手,之前那些指认沈淮书说谎的小斯与百姓便再一次被请上了大堂。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淮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愕然地发现他们的脸上竟然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
不知为何,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小皇帝看去。他很怀疑这种事情是他能干出来的。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们的回答规矩了不少。
“回大人,我们不是有意说谎的,是刘大人逼迫的我们。他说我们若不按他的话说,就让我们在山泉镇活不下去”
“回大人,草民也是一时糊涂。草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要不是刘大人许诺草民,给草民分些南大山的地,小的也不会……”
“大人,我们再也不敢说话了,大人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我我就嫉妒南大山的本事,然后刘大人又让人找到我们,我就一时鬼迷心窍的指认他。小的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沈淮书的嘴角忍不住地笑了一下。真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字,畅快。
他是畅快了,一旁的刘宗则一点都不痛快了。
他一甩衣袖,冷哼道:“空口白话,你们如何证明这些?可有证据?既然说你们上一次在堂上说的是假话。又如何证明这一次说的不是假话。你们可知你们犯了造谣诽谤、诬告陷害罪。这辈子也别想走出牢狱了”
闻言,那些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然小皇帝一个眼神看了过去,他们便立时止了声。
刘宗看向小皇帝,捏着大腿道:“我知道你是刑部郎中。但这不是刑部,是山泉镇县衙,即便你的官职再大,也应由当地官员来审理。下官不知你与南大山是何关系,但还望大人公私分明”
其间沈淮书看到太守的表情已经麻木了。他挪了挪腿,觉得坐姿有点累得慌。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额头,突然对刘宗道:“你的侄子是刘储?”
刘宗拼命地点了点头,道:“回大人。正是刘储大将军”
“知道了”小皇帝点了头,起身走了下来。
太守也立时站起来,跟上小皇帝的步伐。
刘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道果然还是害怕了吧!我侄子就是英勇。他可是手握兵权颇受陛下赏识,打了不知道的胜仗。兵部郎中怎么了?金影卫首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