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4月6日-
老妈的剧组在M市取景,我们过去探班。
过去之后才发现今天是熟人局,这部电影的导演及另一主角贺南晴阿姨的女儿孟鹤归和她的女朋友戚云间也在。
哦莫,这句话看上去关系好复杂的样子,让我来解释一下。(虽然这是我自己的日记,但是万一几十年后我得了老年痴呆啥也不记得了,这段解释可就太必要了)
老妈和贺阿姨是很好的朋友,还合作过很多电影和话剧。和老妈这种从小就受熏陶的演艺世家不同,贺阿姨是十七岁那年在街头被导演发现,拉去演了个配角之后才进入演艺圈的。
她们认识时老妈二十四岁,贺南晴阿姨十八岁。
我记得那是贺阿姨的第二部电影,也是她第一次做主角。当时老妈已经拿到了国内外几个大奖,是炙手可热的红人,但在围读剧本时,原定当女主的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个角色,主动推荐了本要给她做配的贺南晴,两人的角色互换。
果然,电影一上映就引发了热潮,成了影史经典,贺阿姨从此一炮而红,一举斩获影后。而两人也因此结缘,成了几十年的闺蜜。哪怕后来她们先后结婚,有了各自的生活,她们的友情也从没淡过。
贺阿姨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比她大十五岁的Z省首富孟伯逸,不久便生下了孟鹤归,渐渐淡出了娱乐圈。老妈虽然结婚比她早,却从来没放弃过事业,一直都活跃在荧幕前后。
这次的电影,就是贺阿姨的复出之作,老妈看过剧本后果断应下了闺蜜的邀请,做了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
至于我和孟鹤归……因为母辈的关系,我俩从小就认识,但她比我小四岁,也不在同一个城市,玩不到一块儿去。
我在U国上大学的时候她也出国读高中,这下离得近了,所以交流也多了起来。慢慢的,我就发现我俩倒真挺像的,爱好差不多,性格也一样的不着调。
大三那年我们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组了个乐队,她打鼓,我做主唱,快十年了也没散。
毕业之后我满世界旅游,写歌拍VLOG,她做了翼装飞行运动员,也是满世界的飘。不过我俩去的地方总是错开,一南一北一东一西的,除了回国排练乐队的时候,见的也不多。
再后来我就进了游戏,在里面遇见了关山,出来后外边已经过了小半年,从此收了心,乖乖待在关山身边,直到现在。
两年前孟姨丈意外去世,孟鹤归回到国内帮忙处理她们家集团的业务,认识了她现在的女朋友戚云间,从此也留在了国内,不常跑出去了。
恋爱使人稳定,这话用在我俩身上格外合适。
她的对象戚云间我见过几次,只知道以前在金融行业,后来辞职创业开甜品店,分店已经开到M市来了。
关山和她还挺熟的,可能是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好了,再写下去就成人物介绍了,还是说回剧组探班吧。
她们的剧组很有意思,严格执行早九晚六的工作时间,夜戏则都集中安排到后面方便倒夜班,大概是全国唯一一个符合劳动法的剧组了。
我和关山到时她们刚结束早上的拍摄任务,有一段午休时间。
拍摄地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道旁堆满了渔民晾的渔网,每家每户屋顶都晒着海鲜干货,一路上走来能闻见很重的鱼腥味。
在这样的环境里骤然撞见两个大美人,真的是很有冲击力。
贺阿姨坐在监视器后边吃甜品,老妈一手端奶茶一手拿剧本,两个人还顶着剧里的朴素妆造,有一种在小渔船里吃了顿下午茶的割裂感。
孟鹤归吊儿郎当地坐在器材箱上,吹着荒腔走板的口哨,见我走过来才停。
“哟,你也来送温暖啊。”她跳下来,上下打量我,“你的探班礼物呢?不会连杯奶茶都没带吧?”
我冷笑一声,抬手指向停在场外的餐车:“看见没,就那个。”
孟鹤归啧一声,没再回我,眼珠子从我身上转走,很快落到正向我们这边走来的关山身上。
“关山姐~”这人对关山的态度和对我完全不一样,就这一声能让我起两斤鸡皮疙瘩。
关山应一声,问她:“云间哪儿去了?”
我这才发现戚云间没在,明明这对小情侣平时恨不得长一起来着。
“她……”孟鹤归刚开口,忽然把目光投向关山的脚下,眉毛一皱,“哪儿来的猫?”
蛋挞好像感应到有人在看她,喵喵叫着扒我的腿,示意我把她抱起来。
“我家的咯。”我抱着猫,捏着猫爪子在空中挥一挥算给她打招呼。蛋挞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好大的哈欠,标准地叫了一声喵。
孟鹤归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你们也养猫了……”
“什么叫也?”我不禁追问。
关山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带着蛋挞走远,让她陪着我妈。小家伙现在除了关山就最黏我妈,大概是她经常带着猫出门溜达的缘故。
关山问了几句,但孟鹤归什么也没答,只告诉我们:“别跟云间提这事儿。”
我觉得她的反应特别奇怪,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似的,完全不像从前的她。我想问,但关山悄悄拉我袖子,我识相地闭了嘴。
不过没一会儿,我就把这个插曲忘掉了。
因为戚云间出来了,居然也做了剧里的造型。
她从里头走出的那一刻,我清晰地听见了旁边孟鹤归的吸气声。
连我也在心里暗自感慨。
戚云间的确很美。她的美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不像老妈的端庄,也不是贺阿姨的艳丽,而是一种飘渺的,甚至带着一些哀愁的清冷。
她的妆造更加质朴,麻料的旧长裙,头发松松地盘在后脑,脸上是完全的素颜,像用一道模糊的滤镜把她隔在了多年以前,使人不忍触碰,生怕她如泡沫般消散在过去。
见我们都在看她,她有点不大好意思,低下头解释说她今天要客串一个角色。
这一下,角色的影子便从身上抽离,又变回了2027年的戚云间。
我对着拍摄计划翻剧本,果然,我猜的没错,她要演的就是那个跳海而死的孤女。
这个角色还有另一个身份——
“吁,”孟鹤归对我吹口哨,“快叫外婆。”
我:“……别逼我揍你。”
放在三年前我或许干不过她,但我现在可是接受过副本洗礼的顶尖玩家,收拾一个嘴贱的家伙——两招就够了。
没错,戚云间饰演的就是老妈的亲生母亲,一个未成年时便怀了孕,生下不知父亲的孩子后便跳水身亡的悲剧角色。
身后响起一阵掌声,贺阿姨走了过来,满意地打量戚云间:“我就说我选角的眼光好吧,活脱脱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嘛。”
“是是是,”老妈像幽灵一样飘到我们中间,用卷成纸筒的剧本轻敲贺阿姨的肩,“看来你不仅是天生的演员,还是天生的导演咯。”
贺阿姨一点不推脱,高抬下巴:“那当然。”
老妈眯眼一笑:“那么请问贺大导演,这戏都开拍两个星期了,靳夏的演员你定下来了吗?”
贺阿姨的嘴角马上垮了,撅起嘴,撒娇似的拉老妈的胳膊:“芸芸姐,你别拆我台啊~”
她从老妈手里抽走剧本,一下一下地敲手心:“要早二十年,不,早十年也行,我就自己上了。哪知道这年头青年演员的素质能差成这样,面了这么久,一个能入我眼的都没有。”
“你是不是想说,幸亏你这些年淡了圈,否则会被一代不如一代的小年轻们气个半死?”
“不不不,那是芸芸姐你的想法。”贺阿姨摇摇手指,“当年要是知道现在做演员这么舒服赚得还多,傻子才不干呢!”
“没办法,没有后悔药可吃哇。”老妈把半边身子都搭在贺阿姨肩膀上,语气懒懒的,“你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演员的问题吧。”
“秦冬有了,”她对戚云间努努嘴,“总不能没有靳夏吧。”秦冬就是戚云间角色的名字,而靳夏则是收养秦冬女儿(也就是老妈的角色)的女人,贺阿姨角色的母亲。
“唉,”贺阿姨叹气摇头,一幅为难模样,“实在不好找啊,我可不想勉强选完人拍到一半觉得不对味又推翻重拍,那可太折腾,也太费钱了。”
“首富夫人也开始谈省钱了?”老妈打趣道。
“什么首富啊,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贺阿姨翻白眼,“再说那又不是我自己的钱,花着可不安心。”
“那你还不是花了二十多年……”孟鹤归小声念叨,收获了来自母上的一记眼刀。
“不过——”贺阿姨一秒收回表情,眼珠子滴溜一转,目光从老妈的脸转到戚云间身上,又转向我和关山这边,“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的眼睛里闪起了精光,我忽然有种神奇的预感。
下一秒,她便笑眯眯地看着关山,语气出奇地温柔:“关山呀,愿意帮阿姨一个忙吗?”
我的眼皮猛跳了一下,关山牵着我的手也是一紧。
关山缓慢抬手,指指自己:“我、我吗?”
“是的是的就是你。”贺阿姨两步走至关山面前,热切地拉着她的手往化妆间走,语速飞快,“你应该看过剧本吧,没看过也没关系,阿姨跟你好好讲讲这个角色。不用有什么负担,就试一试而已,不合适也没关系的,也是一种体验嘛……”
她压根没给我留下打岔的空子,叫停的手还悬在空中,人就走没影了。
“真是雷厉风行啊。”老妈叹道。
我的嘴角抽搐起来,一时不知道贺阿姨是想省一份片酬,还是她真的火眼金睛,只看了关山几眼就挖出了她和靳夏这个角色之间的相似点。
靳夏,没有读过书的普通渔民,一生都没离开过村庄,怀孕七次,生下五个孩子,只有长女顺利长大。脾气泼辣,和丈夫相看两厌,经常动手打架。四十岁时因难产离世,死后不久丈夫便以三千元彩礼的价格将女儿嫁给邻村的老鳏夫,给自己续娶了一位年轻妻子。
从表面上看,这角色的生平和性格都跟关山毫无关联。初次看过剧本的我也这样认为。不,别说是我了,就连老妈这个老戏骨也从来没把关山和靳夏联系到一起过。
可是,在关山讲述了她这些年来的故事之后,我渐渐地便从剧本的字里行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也明白为什么除夕那天我和老妈在客厅里走戏,站在楼上的关山会看得如此出神了。
关山出来了。
这下,倒吸冷气的轮到我了。
其实仔细看来,她和戚云间的妆造相差不大,脸上只打了一层比肤色更深的粉底,改变了一下眉毛的走向,修窄眉头,让眉峰更高一些。
但这一点的改动,足以让她的气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看什么?”发现我的目光,关山挑眉叉腰,“我有这么好看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我呆了一下,就见关山大步上前,对我爽朗一笑。
“姑娘,你长得倒也是不赖。”她上下打量我,“家里哪儿的?来我屋头坐坐?”
音调完全不像她平时说话的样子,表情更是放肆盖过了内敛。要不是确定眼前的就是关山,恐怕会觉得自己撞见了一个风风火火的渔民姐姐。
“对咯对咯,”贺阿姨在后面探出头来,“就是这样的女人才生得出陈闻莺(贺阿姨角色),养得出秦红叶(老妈角色)嘛!”
关山微微勾唇,温和的浅笑让她又变回了原本的关山,褪去了锋芒,带着点书卷气,使人见之心生好感。
“那……”她看向贺阿姨,“咱们今天先拍哪场?”
…
改了拍摄计划后,整个下午就没有老妈的戏了,于是她就和我还有孟鹤归一起,坐在场外围观她们的拍摄全过程。
总结起来的话,就是丝滑。
不,这都算说太轻了,简直算是恐怖了。谁见过两个第一次演戏的纯外行能条条一次过,甚至还即兴发挥,简直像被角色夺舍一样啊!
“说起来真奇怪,”老妈捏着下巴看我和孟鹤归,“怎么你们两个亲生的就一点儿没继承我和南晴的天赋呢?”
我俩只能心虚干笑。身为普通人,却和一群神仙做家人,我们也难啊!
…
两人的戏份都不多,进度像坐了火箭一样猛窜,一个下午就完成了大部分的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