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进晚餐可以,但你不要像平常一样,不要穿正装,不要穿衬衫,不要系领带,也不要戴眼镜】
梁林清读着这一行字,心里没由来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傅明雪不要他穿着郑重?难道傅明雪知道他今晚要做什么了?
想到这里,梁林清抬起头,盯着对面的魏危:“你泄密了?”
“什么?”魏危一头雾水,“我可没有,我连周一凡都没说,就怕他嘴巴快。”
梁林清稍稍放了心。
傅明雪不会猜到他要做什么的。
昨晚的苹果水很好喝,甜甜的。魏危砸吧砸吧嘴,还有些回味:“昨天晚上我走后,你们干什么了?怎么今天他就同意跟你一起吃饭了?”
昨晚……
梁林清抿起唇:“没干什么。”
魏危一脸不相信:“你现在连军师都骗了?”
“真的没有做什么。”梁林清无奈,“我求他留下,他……没听。”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傅明雪宁愿大半夜大老远回家,都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
他以为傅明雪要厌恶他了。
像以前一样。
不,像以前一样,一直厌恶着,从来就没有喜欢过。
魏危耸了耸肩:“既然心里这么没底,为什么还要兵行险招?”
“不管怎么样,我都该告诉他。”梁林清垂眸,“不管结果如何,说出来,我就没有遗憾了。”
他抬眼看向魏危:“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魏危拍胸脯:“放心吧,这大场面我搞了多少次了,屡试不爽,论表白,我就没有失败过。”
“……”梁林清顿了顿,“要是不成……”
“要是因为不喜欢你拒绝你,那跟我没关系。要是因为我的仪式感搞砸了……”
魏危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我提头来见。”
梁林清:“暂时信你。”
“不信我你也没有别人可信咯。”魏危眨眨眼,播了个电话,继续指挥去了,“空运的玫瑰呢?下飞机了?那赶紧的,把蔫了的花瓣都挑出来,一片也不能有……”
————
晚上,梁林清很听话地没有穿正装。
他穿了卫衣和灰色休闲裤,头发蓬松,也没有带眼镜,不需要硬凹总裁的成熟稳重气质,今天的梁林清多了几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饶是傅明雪,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怎么,把你迷住了?”梁林清嘴角翘起。
“你这人可一点不带谦虚。”傅明雪低声笑,“好吧,我承认,今天你,是有一点帅气在身上的了。”
今天定的餐厅是西餐厅。
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头顶上是庞大的水晶灯,桌子是洁白的大理石板,身着礼服的小提琴手演奏着轻快乐曲,到处都是盛开的玫瑰花。
而傅明雪和梁林清两个人,一个穿运动装一个穿休闲装,看起来和这环境实在是有一些格格不入。
傅明雪憋不住笑:“你觉不觉得咱俩跟这餐厅像是两个图层?”
梁林清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嗯”了声:“像。”
傅明雪漂亮地和这个世界像是两个图层。
菜很快上桌了。
牛排软嫩,小土豆裹着酱汁,蘑菇被橄榄油煎出汁水,玉米片蘸着酸奶酱香香脆脆......
傅明雪吃的心满意足,点评:“除了这块牛排,其他的我觉得我在家也可以做。”
梁林清笑:“怎么,又对自己的厨艺自信起来了?”
傅明雪挑眉:“你在质疑我的厨艺?”
梁林清笑而不语。
饭菜挺好吃,傅明雪心情不错:“不是吧,昨天晚上刚分开今天就请我吃饭,这么想念我的吗?”
“非常。”梁林清难得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傅明雪笑起来,气氛明快,好像那日的争执根本没有发生过。
成年的傅明雪到底与少年时期的傅明雪不一样了,放到以前,傅明雪绝对会同梁林清争论到面赤耳红,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是现在,问题不解决也没关系,放在那里,也能继续过下去。
梁林清没怎么吃,目光时而落在对面人的身上,看他用力咬牛肉,腮帮子因为咀嚼食物鼓起来,又用汤匙小口喝汤,有些可爱。
傅明雪或许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或许是察觉了但是并不在意,满眼都是吃,专心致志对付美食。
一直到这顿饭快结束,梁林清才清了清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傅明雪头也没抬:“是为了感谢我昨天接你回家?”
梁林清没有回答。
傅明雪抬起头来看他:“还是你想跟我道歉赔罪?”
梁林清突然起身:“我有东西要给你。”
傅明雪没料到吃个饭还有惊喜:“啊?”
餐厅侍从配合地送上梁林清早就准备好的礼盒,梁林清抱着那个盒子,在傅明雪面前缓缓蹲下,与此同时,餐厅的bgm换了曲目,似是在打配合一般,放起了轻快而悠扬的歌。
伴随着小提琴声,玫瑰花瓣从二楼不知什么地方洒落下来,在空中慢慢悠悠飞舞降落。
傅明雪震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花瓣雨,再低头,梁林清已经半蹲在了他的眼前。
“你,你这是干啥?”
梁林清捧着盒子,花瓣落在他的两肩:“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这可怎么猜呀。傅明雪想了想,梁林清会送他什么?花?衣服?鞋?好像都不太可能。
他决定自己拆开看。
盒子打开,入目是一圈鲜艳的红玫瑰,但玫瑰只是铺垫,在玫瑰中央,是一个金灿灿的王冠。
王冠?
傅明雪直接屏住了呼吸。
那是纯金打造的王冠,造型浮夸,上面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红的蓝的绿的黄的……像是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国王的王冠,是六七岁的小孩玩角色扮演时的抢手货。
如果有旁人在场,他们一定会腹诽,什么没品的人送人礼物会送又土又沙雕又幼稚的金王冠?哄小孩的吗?
但只有傅明雪知道,他一直幻想拥有的,就是这样的金王冠。
很久之前,他手绘过这样的王冠,还取名“勇者之冠”,谁见谁震惊,差点没被人笑死。
“……你瞎啊看不出来我画的是王冠啊,必须由黄金打造,镶嵌名贵珠宝,名匠打造,沉甸甸的戴在头上。”
“什么?屠龙的英雄就不配戴王冠了?拜托,他拯救了全世界欸,国王都得亲自从王位上下来,把自己的王冠戴在这位英雄身上。”
“王冠和宝剑,必须是英雄的标配啊……”
这种王冠,只会出现在二次元世界里。
现实生活中,没人会把他顶在头上。
不仅没人会戴在头顶上,是拿出来都会被人笑死的丢人程度。
傅明雪指尖颤抖,抚上这华丽无比的王冠,在王冠里圈的位置,摸到了那句他硬要装b但语法错误的英文。
here I am, hope is remain.
“这你都记得。”傅明雪嘴巴一撇,看向梁林清,“你什么脑子啊?这都记这么清楚。”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了四五年。
距离他们认识,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梁林清怎么记这么清楚的呢?
傅明雪猜想他会送鲜花,送金表,送限量版名鞋,送奢侈品,或者俗气一点直接送钱,他送什么傅明雪都不会惊讶,也不会感动,但是偏偏送了这个戴不出去也拿不出手的破王冠。
他怎么都二十多岁了,还能想起来送这样幼稚的礼物?
还是说,这礼物其实本是送给少年傅明雪的,但是它就在这个盒子里,等了傅明雪好多年?
梁林清一看他撇嘴就知道他在憋着不哭。
他曾经也无数次设想,傅明雪看到这件离谱却真实存在的王冠会是什么表情,但和他猜的也差不多,这一刻,傅明雪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托着腮在笔记本上涂绘王冠,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期待的少年。
他指引着傅明雪的指尖,去摸另一串数字,五年前的6月,那是这座王冠被制造出来的时间,也是他们毕业的时间。
傅明雪怔住,梁林清笑:“当然是因为,这本就是该在五年前给你的毕业礼物啊,笨蛋。”
恍惚里,时间被拉的很长,回忆也被拉的很长。
黄昏的夕阳,庞大的会场,桌椅排列的碰撞声,透心凉的棒冰,满身的汗和灰尘……
18岁的梁林清回头看他:“明天毕业典礼结束,你离校的时候能不能等一等我?”
“我有东西要给你。”
是傍晚的天色太黑,还是刚当完免费劳动力的傅明雪太累。
他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梁林清认真的眉眼,含笑的唇角,和他眼底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期盼?
原来……他要送的是这样的礼物啊。
24岁,傅明雪已经不是小孩了,他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屠龙的少年了,也不再幻想自己能去拯救世界了,但是24岁,他又收到了17岁最想得到的礼物,一顶英雄的金王冠。
这份礼物迟到了好多年,但总算,它终于来到了傅明雪身边。
傅明雪嘴巴撇的厉害,在这个时候掉眼泪也太丢人了,他强忍着:“你干什么呀梁林清,猝不及防的,我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我不需要礼物。”梁林清握住他的手,眉眼认真:“你问我的所有问题,我都有答案了。”
傅明雪指尖堵上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你先别说,先让我说。”
他暂时不想知道答案了。他现在脑子乱的很,只一顶王冠就把他砸蒙了,如果梁林清说太多,他怕自己核桃大的脑子根本装不下。
傅明雪吸吸鼻子,瓮声瓮气:“梁林清,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抬眸,瞳仁明亮地比头顶的水晶吊灯还要璀璨:“我可以亲你吗?”
梁林清瞳孔地震,整个人都呆滞住,刚刚傅明雪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
见梁林清一直没有反应,傅明雪瞪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反正不能让他说不可以!
“可以。”梁林清喉头一紧,继而特别干涩,声音都哑了下来,“当然可以。”
傅明雪唇角翘起,说出话和那晚的梁林清别无二致:“这可是你说的。”
他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一把捧住梁林清的脸,用力吻上他的唇。
梁林清怔住,和设想中的不一样,他没有想到傅明雪以这种方式堵住了他的嘴巴。此刻,那些将出未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打着旋,被迫咽了下去。
他无暇顾及其他,云朵一样柔软的唇已经快要把他的理智攫取了。
乐曲演奏到结尾,灯光交汇,花瓣飞舞。旁人听不到两个人的交谈,魏危和一起筹备的酒店工作人员还以为他已经告白成功了,皆是松了口气,全场响起胜利的掌声笑声欢呼。
一片乱七八糟的吵闹里。闭着眼睛的傅明雪显得格外虔诚。
男的如何,女的又如何。傅明雪认命地想。
给子就给子吧,他愿意试着和梁林清谈一场为期两个月的恋爱。
他只求此刻的欢愉,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