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青再睁开眼时,贺兰瑾已经离开。如若不是身上残留的虚软感觉,他差点以为昨日是一场梦。
“贺兰瑾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做?”少年冷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谢瑜青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少年抱臂靠在简陋的桌案前,面色阴冷。
谢瑜青只觉得好笑,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有什么差别。
殷淮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怨偶,可明明……
他看着青年只轻轻瞥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捞起一旁叠得整齐的衣衫穿上。
凭什么……殷淮攥紧了手指,可终究没忍住。
谢瑜青只觉得一瞬间有些失重,旋即肩膀一痛,在体感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得闭上眼皱眉,脑袋却撞落在柔软的掌心里。腰身被人使了力气微微托起,整个人被紧紧贴在少年怀里。
少年垂首在他颈窝亲吻,细密地,像是舔舐一般的在他下颌处不断落下。
青年的墨发缠着少年的手指,他抚上谢瑜青的手腕,那里只有温热的鎏金触感。那朵蓝色的、妖冶的花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安安静静的躺在方才他倚靠着的书案上。
贺兰瑾那个人心怀叵测又暴戾恣睢,怎么会轻飘飘地把这么直白挑衅的东西略过不谈。
“凭什么他就可以,你就那么喜欢和他做?难道当初我弄得你不舒服吗?”
少年带着恶意的污言秽语在耳畔不断响起,谢瑜青紧紧闭上眼,只觉得心里不断翻涌起来的疲惫。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贺兰瑾给我的,他想要什么,我能给的我都会给。”青年语气淡淡,隐约还叹了口气。“殷淮,你也不必装模作样。我打不过你,所以你现在即便强迫我,我也无可奈何。”
谢瑜青的睫毛不算长,但扫在殷淮的面容上依旧有轻微的痒意。
少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着呼吸,心中越发阴沉。他缓下胸膛的起伏,轻浅地在谢瑜青眼上落下宛若羽毛的亲吻。
“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谢瑜青睫毛微颤,缄默不言。
绣着麒麟家徽的墨蓝色旗帜高高扬起,一身劲装的少年神采奕奕地骑坐在高大威猛的紫玄狻猊上,面上瞧不出半分疲惫,只有打了胜仗的快意和尚未散去的几分肃杀之气。
贺兰星眯了眯眼,视线很快锁定在谢瑜青的身上。
他不自觉扬眉,真是稀奇,他原以为这人会搞出什么大乱子,不过现在看来,这人还算老实?
谢瑜青缩在角落里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回来,有些恍惚。
阿昭自小就和他在一起,即便是他拜入太一宗,他们也从未有如此之久不见面。
也不知道阿昭现在如何,当初离开时他做了衣物给他。可如今入暖,不知他身上还有没有备上单薄衣物,有没有受苦受累。
他的弟弟还那么小,如果他在苦寒之地挨饿,没有消息,瘦成皮包骨了他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谢瑜青越发唾弃自己,还没有找到谢瑜昭,他倒是先享受起来了那些好日子。
衣摆忽然有种被拉扯的感觉,谢瑜青回过神来低下头,便见一团火红的毛茸茸正顺着他衣角往上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狐狸抬头看他,一双蒲桃似的眼睛弯起来,两个耳朵微微向后贴,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的衣摆。
小狐狸前爪一扑,谢瑜青便下意识接住了它。难得再次窝在青年的怀里,它轻轻咬了咬谢瑜青的手掌虎口,翻过身露出自己的肚皮毛,收着爪子,一副乖巧模样。
有些事情是用人形无法做到的,殷淮很明白。
怀里的小狐狸眼睛圆溜溜的,故意留出一点点舌尖装可爱。耳朵上那两簇毛尖闪闪发着光,谢瑜青一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冒出来。
聪明鬼糊弄人。
殷淮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久到他有些尴尬,于是在谢瑜青怀里翻了个身继续躺着翻肚皮。
谢瑜青只是抱着,并不做动作。
“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年冷淡的语气从身后传来,只是一瞬间,他怀里的狐狸便打轱辘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谢瑜青手臂上,也没了半分方才的撒娇之意。
贺兰星瞥了一眼谢瑜青怀里的小狐狸,微微蹙眉:“这只狐狸从哪里来的,义父不会养这种没用的东西。”
此话一出,这狐狸抖抖耳朵,呲牙就要扑上去咬他,好在谢瑜青及时捏住了它的嘴筒子。
“是我偶然碰到的一只灵兽,”谢瑜青按着挣扎的狐狸,笑着道,“见它模样讨喜,便同贺兰瑾商量养了它。”
青年的表情有点局促,不过说的话倒是不失礼数。
贺兰星哼笑一声,“乾坤水镜的用法你倒是信手拈来,找我义父卖乖讨物一个不落。”
谢瑜青垂眸笑笑,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氛围实在尴尬。
贺兰星像极了谢瑜昭,年少出名,意气风发。每次见他,谢瑜青都莫名的有些生怯。
他嘴笨脑子也笨,不会说什么好话,也帮不上忙,遇上其他人他尚且还能装出几分修士模样来,可偏偏在与弟弟相似的人这里,他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果然是山鸡,便是栖息在梧桐树上,他也不是凤凰。
贺兰星倒是没待多久,他刚从魔修那里回来,战况如何,下一步部署如何,他都要同其他长老和代表商议。
怀里的毛茸茸安静下来,一个劲的呜呜哼哼,用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地往谢瑜青胸口蹭,蹭一下,那双眼睛就瞄一眼他。
谢瑜青叹了口气,左右寻了个隐蔽位置坐下来,手指不自觉便落在小狐狸身上抚摸起来。
“你不去吗。”
回答他的是哼哼唧唧的狐狸叫声,熟悉的手法让小狐狸忍不住伸展开四肢,舒服的眯起了眼。
此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谢瑜青开始思考和他合作是否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在殷淮到底是有记挂着他们的目的的,直到全身舒爽了个遍,他才不慌不忙从谢瑜青怀里跳出来往主帐走去。
贺兰星此去十分顺利,直捣那群魔修总坛。只是里面有个阵法着实怪异,那几个首领也不知逃去了何处,他不好擅作主张,便封了那片区域,押解回来了一些魔修。
“那片阵法相当怪异,是我从未见过的纹路。”贺兰星正色严肃道,他细致的画出阵法图案,眉心紧蹙。
纸张上墨迹未干,复杂勾连的笔画绘出一幅很是诡异的阵法。
阵眼处一个惹眼的穷奇图腾,四周围绕的花纹像是尖刺一般带着攻击性。
见此阵法,无相宫的二长老敛了面上的柔和,蹙眉急声道:“这是十二支通堑阵。”
十二支通堑阵是几百年前他们与魔修联手同妖族大战时,魔修在最后一战祭出的阵法。
此阵若有千万血祭甘心供奉,便能所向披靡。当初便是有这阵法,前魔尊才荡平妖界,颠覆战局,一举拿下胜利。也正因此阵血煞难以散去,召此阵者最后会被反噬,从而经脉巨裂,神魂俱散。
那时的惨烈场面至今还未从二长老脑海中消散,如今在场的皆是小辈,自是不知晓此阵和此阵的厉害。
“此阵太过厉害,看这模样,还未完全法成。”她静下心来,下了决策,“明日再次启程,此阵一定要毁去,否则后患无穷。”
“那些魔修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这阵法,若是放走了他们,极有可能还会再犯。”
长辈既如此说,他们这些小辈自然不能违逆。
悠闲饮茶的少年遥遥对上贺兰星投来的目光,勾起一抹讽笑,“如此凶险,贺兰少公子应该不会怯场吧。”
在座各位不由得看向两人,贺兰星冷哼一声:“晚辈年纪虽小,但家规家训一向牢记,出战时自当冲在首锋。”他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扬了扬眉,“殷前辈此言是何意。”
殷淮笑着站起身,“没什么意思,只是树大招风,”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逗逗你罢了。”
殷淮丢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难免让人心生揣测。
叶肖风揽住贺兰星的肩,安慰道:“不必多在意,殷前辈不是一向这样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回来前谢少君似乎一直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叶肖风微微抬头作思索状,“本来我想去看看他,但不知为什么,那里似乎布了结界。”
“结界?”贺兰星微微蹙眉,他不记得叔父有说义父教过谢瑜青设结界啊。
小纸人托着乾坤水镜随着青年来回移动,镜中的人托腮看着他的身影,神色柔和,没有半分被冷落的气恼。
青年被闻鹤鞭缠绕的腰身比一般男人要稍细几分,带着些营养不良的瘦弱。
贺兰瑾的手因为常年练武略有点粗糙,每每触碰到青年平滑的肌肤时,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谢瑜青到底是忍不住,他猛地站定,转身看向水镜里的男人。
“贺兰星已经回来了,你就这么一直和我见面,不和他联系吗?”
“阿青果然心思野了许多,都无心和我说话。”
谢瑜青最受不了漂亮的人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眼看着男人这副样子,心里就生不出怒气来。
“星儿重要,但远不如你更重要。”贺兰瑾眼眸微弯,说出的话也因此少了几分真意。
谢瑜青抿唇,只是玩物而已,还说那么多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