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红烛高照,床帘后方人影交错。
让人闻之羞怯的声音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大有绵延不绝之势。
窗外的人影晃动了一下,随后便消失不见。
“她应该走了吧……”薛瓘已经累得叫不出声了,主要是李仪一直掐他,搞得他又费腰又费嗓子,当驸马真是命苦啊。
“欧了,搞定!”
李仪拍了拍手,随即坐直了身子。
薛瓘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苦哈哈地抱怨道:“我的腰都要被你给掐断了!”
他正准备从床上起身,李仪一听这话,转身又将他扑倒在床,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中泛起邪魅又浪荡的笑容,“怎么,你有意见?”
她的气息一逼近,薛瓘便心神颤动,他赶紧赔着笑脸道:“不敢,不敢……”
李仪哼笑一声,随即松开了手。
目光流转之际忽然看到他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仔细想想方才贴近他时,他的气息似乎也有些紊乱……
居然会害羞,那就有意思了。
作为斥巨资修建的公主府,两人的婚床那也不是一般的宽敞,横躺竖躺回来翻滚都不成问题,床上的喜被也有两套,李仪和薛瓘刚好一人盖一张。由于李仪并不想睡里面,考虑到若是把薛瓘挤在里面也很尴尬,所以干脆横躺着睡觉,头朝里面脚朝外边,两人之间还可以划分出楚河汉界。
李仪躺下之后背对着薛瓘,用棉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当然并不是她害怕什么,而是这天气太冷了。
这么多年头一次与别人同床共枕,李仪还真不太习惯。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她还是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存在,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让李仪始终无法安心入眠。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毕竟这一天太劳累了。
雪下了一整夜,庭院里落满了积雪,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阑珊领着侍女们轻轻推门而入,屋内一片寂静,但见床帘后方已经有一人坐了起来,阑珊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遂欠身朝那人行礼:“拜见驸马。”
薛瓘伸手拉开床帘的一角,便见侍女们往屋内端来了洗漱用具,还有他和李仪今日要穿的衣服,那样式一看就知是正装,他便试着轻声问道:“今早要进宫?”
阑珊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却见薛瓘旁边的位置没有任何动静。
薛瓘也往旁边看了一眼,李仪的棉被几乎盖住了头,只能勉强看见散落在枕边的墨发,她整个人还处在熟睡当中。
昨日那般劳累,今日要早起确实有点困难。
原本按照礼制,新妇第二日要去给公婆敬茶,但谁让李仪的老爹是皇帝呢,所以他要和李仪先进宫去拜见岳丈大人。
阑珊与旁边的侍女面面相觑,随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驸马您去唤醒公主?”
她们这些人是不敢扰公主清梦。
看出了侍女们的为难,薛瓘也颇有些纠结,但是眼下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犹疑之后还是放下床帘开启叫醒服务,“公主?公主醒醒,该起床了,公主?”
他一边轻声叫唤,一边轻轻拍打着李仪的棉被,然而里面的人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薛瓘:“……”
看来这不是个办法。
外面还有这么多侍女看着,他也不能采用暴力叫醒方式,那么……
他慢慢弯腰向被窝里的李仪靠近,对着她脑袋的位置低声唤道:“李仪,再不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被窝里马上就有了动静,李仪掀开了盖在头上的棉被,而薛瓘也顺势直起腰身往后撤。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别过头去,薛瓘自顾自地整理起衣衫的袖口,而李仪则是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
她原本就睡得没多沉,只是不愿意醒来,一听见薛瓘叫她的名字,她就瞬间清醒不少。
“公主可算是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薛瓘很客套的向她问安,但这话在别人听来却有另一层意思。
昨晚那样折腾,怎么能睡得好?
床前隔着一层纱帐,两人自然看不清外面侍女们的神色,但是李仪和她们朝夕相处,不用看也能知道她们的心思。但她也懒得去解释什么,只是在坐起身的过程中对薛瓘小声道:“别公主公主的叫,太生疏了,别人会看出端倪的。”
薛瓘认同地点点头,笑道:“那叫你阿仪?”
“你才是阿姨!”李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同音字太烦人了,从前薛瓘就没少用这个称谓来戏弄她,李仪绝不能让他继续这样得逞,“我字子衿,你就叫我的字。”
没想到薛瓘竟直接妥协了,“子衿?是个好名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珊珊。”李仪不再跟他扯皮,转头叫来了阑珊,在阑珊走上前拉开帘帐时,李仪还坐在床上并且用棉被将自己包裹着,“那位郑夫人回去了吗?”
郑夫人?
薛瓘好奇地看着李仪两人。
阑珊点点头眼中难掩笑意,“依照公主的意思,昨日半夜才让她回去的,看样子似乎冻得够呛。”
李仪满意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昨日在李仪和薛瓘的婚宴上,郑蔻都敢那么嚣张无礼,不让她吃点苦头怕是不行,李仪便让阑珊以有事相商的名义将其留在前堂,让她等上几个时辰之后再打发走。前堂没有门窗四面漏风,昨晚又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在没有木炭取暖的情况下,会有多冷自不必言说。
虽然李仪两人并未将情况说明,但薛瓘似乎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他轻笑着道:“你这样整治她,就不怕她记恨你?”
“记恨就记恨呗,怕啥?”
李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人要记恨她,那她有什么办法,如果连这一个小人物都不敢得罪那还了得。
今日初雪已停,天边的阳光若隐若现。
薛府的丫鬟推开主屋的房门,进去之后又立马关上门,唯恐外面的冷气进到屋内。等她提着一桶热水来到内室,就见郑蔻还坐在浴桶内,双目紧闭面色也极为苍白,她不敢耽搁立马将热水加了进去。
感受到水温的升高,郑蔻紧锁的眉头才稍微舒缓些许,睁开眼睛便是目露凶光。
昨夜李仪的侍女将她请到前堂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对方可是公主,她自然不敢拒绝。怎知这一等,竟是生生等了好几个时辰,冻得她手脚都已经僵硬,最后那侍女却来说时辰已经不早了,李仪已经歇下,请她先回府去日后再议。
这可把郑蔻气得够呛,李仪这分明是故意在整治她!
等她回到薛府时,整个人都冻得止不住地发抖,在喝过姜汤又泡过热水澡后才勉强入眠。但睡觉时身体依然冷得发颤,早上起床后更是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只能一遍一遍的泡在热水里才有所缓解。
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不就是个二嫁的公主么?长嫂为尊,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个所谓的弟媳。
李仪和薛瓘从宫里出来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位于永乐坊的河东公府,只为去给公婆敬茶行新妇之礼。
刚进府李仪就看到了郑蔻,她跟在薛家主母廖氏身边,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但面对李仪时却是笑容满面,似乎两人之间从不曾有过任何芥蒂。当然李仪不相信她会忍气吞声就此作罢,不过是笑里藏刀罢了。
“父亲,母亲,请喝茶。”
等侍女将茶水端上来,李仪便将茶盏分别递给薛怀昱和廖氏,而他们两人也是乐呵呵的接过茶盏,还直夸李仪礼数周全。
一家人表面看上去是其乐融融,其实是各怀心思,只是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刚敬完茶还没来得及落座,就见有位婢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她朝着郑蔻的方向边走还边说道:“大夫人,您的汤药送过来了。”
碗里还冒着热气,似乎是刚煎好的药。
婢女在经过薛瓘身旁时,突然脚一崴身体往旁边倾斜,手里的汤药刚好洒到了薛瓘身上,瓷碗也随之摔碎在地。
“二公子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反应过来的婢女赶紧跪下认罪,李仪则扫了一眼薛瓘身上的情况,汤药虽然比较烫,但是冬天的衣服也比较厚,他的肌肤并未被烫到,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一片。
薛怀昱当即放下茶盏,厉声训斥道:“你这奴才怎么办事的?竟敢冲撞了驸马与公主!”
眼看薛怀昱即将大发雷霆,郑蔻赶紧上前温言劝阻:“父亲息怒,公主还在这呢,二弟的衣裳已经湿了,先让这奴才带二弟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再让其自行去领罚便是。”
薛怀昱默默瞥了眼李仪,但见其无动于衷,便只好将怒气强压下来:“也罢,你这奴才还不快去?”
这一切似乎有点怪异。
但见婢女已经从地上起身,薛瓘来不及多想只得对李仪道:“那你在此等我。”
李仪则是下意识应了一声。
看着薛瓘与那婢女一同离开,李仪还处在茫然的状态。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