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难题

无法遏制的爱意充斥着整个空间。

漆风泠靠着一侧墙体，将苏柳抱坐在腿上，给苏柳套上手工编织的田园风拖鞋。

很合脚。

苏柳落地后在一楼转了转，很快便沿着楠木楼梯往上走。

二楼是书房、工具间和仓库。

以及织物储藏室。

苏柳推开储藏室的奶油色拱门。

错落有致的衣橱里挂着一套套搭配得恰到好处的Omega的服饰。

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

似乎是比照着他的尺寸量身定制。

苏柳愣了愣。

转身朝跟在后面的漆风泠看去。

“一个人住着太无聊，就想着给你做点衣服，”漆风泠说着低下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苏柳越过他，又走向工具间。

打开门的那一刻，果然看到几架纺织缝纫机。

“如果我不来呢？”苏柳喃喃道，“如果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也不是特地为了等你。时间太漫长了，我总得找点事做，给自己留点念想，”漆风泠看苏柳下一秒好像要哭出来，慌忙解释道。

“不止这些吧？”苏柳目光空茫。

“还有一些里衣，”漆风泠说着有些羞涩，“放在我的房间。”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苏柳大惊，情绪由感动转为羞恼。

“我们第一次见时，是在夏天。你穿的少，仔细去看，就……大致能估算出来。”漆风泠说得很隐晦。

“你神经啊，你那时还未成年吧？”苏柳忍不住骂他，“你在想什么啊，也太早熟了吧。”

“苏柳，你真双标，”漆风泠弱弱地辩驳，“你可告诉我，你三岁时就认识了一个可以记挂一生的人，到现在，你还难以忘却。”

“我们是朋友！”苏柳忍不住踹他，“他可不会像你这样，还盯得那么仔细……”

说着他脸色涨红，像是被流氓调戏了的深闺Omega。

“Alpha在这方面本来就会早熟一点，你怎么就知道他没看，”漆风泠成功将苏柳逗红脸，见苏柳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他飞快掩饰心底的嫉妒，假装风轻云淡地转移话题，“三楼要看吗？”

“我都要住这了，不看我睡哪里，”苏柳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那双雪莲般雅致的眼，莫名带了点不同以往的妩媚。

漆风泠快走两步，从背后一把搂住苏柳。

苏柳原本正要抬脚走上台阶，硬生生被漆风泠拖了回来。

“干什么？”苏柳用手肘推他，漆风泠抱得很紧。

他怎么又失控了，我这回可没有招惹他，苏柳心道。

“你别捏，”苏柳的脸又烧了起来，他去推漆风泠在他腰间作乱的手。

他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清楚别的情侣是哪种相处方式，但漆风泠……也太黏人了。

似乎为了克制住身体某种隐秘的冲动，漆风泠用唇含住苏柳一侧耳垂，轻轻吮吸了几口，在苏柳发火前，松开了手。

“你最近很不听话，”苏柳用手触碰漆风泠吻过的地方。

很湿润。

藏着苏柳还不想去读懂的情愫。

苏柳警告地看了漆风泠一眼，才转身朝楼上走去。

三楼有个占据两个卧室面积的露台，其间摆放着盆栽和沙发，露台上方是玻璃制作的透明屋檐。

在这里，可以很好地观赏星空。

起居室，便在露台两侧。

漆风泠带着苏柳往一侧走去。

苏柳不经意地问，“另一侧呢？是打算留给谁住。”

漆风泠又露出那种少年般对爱过分憧憬的笑。

苏柳瞪圆了眼。

“嗯，”漆风泠承认地很干脆，“给我们未来的孩子。”

“你真是考虑得很周到，”苏柳并未露出漆风泠所以为的那种含蓄的羞涩，反倒气笑了，“我在你的幻想世界里，几胎了？”

“……，”漆风泠喉结上下一动，明显觉察到苏柳的不对劲，一时不敢随便搭话。

“我不喜欢孩子，”苏柳果然很不高兴，他皱着眉，“就算我以后跟你过日子，我也不是很想生。”

苏柳的话仿若最不容小觑的判决书，漆风泠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你如果不能接受，就不要再喜欢我，趁我们感情还没有太深，你去找愿意给你生的人重新开启恋情，”苏柳冷漠地说，“以你的条件，找个Omega应该很容易，不必非要盯着我这个不爱下蛋的母鸡。”

“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肯定很可爱，”漆风泠有些愣怔，他的眼中甚至流露出很想做父亲的慈爱。

“生孩子的不是你，你当然说得那么轻松，如果是你生，我也愿意要，九个够不够，”苏柳气得不轻，“我怕疼，我不想生。”

漆风泠听苏柳这么说，又看向苏柳被打的脸，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苏柳说怕疼并不是有意敷衍他，苏柳是真的不耐痛。

“不要就不要吧，”漆风泠似乎已经认命。

“你最好不是在撒谎，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我会打掉你的孩子，”苏柳说得异常认真，但他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出几丝心底复杂的情感纠葛。

漆风泠却并无不满，他甚至笑了起来，“苏柳，你愿意跟我谈以后，我很高兴。”

似乎，这意味着，这段感情，并非漆风泠的一厢情愿。

想了想，漆风泠又补充道，“你是自由的，苏柳，在我这里，你随时有喊停的权利。”

苏柳探究地盯着漆风泠，直到无论如何，都探寻不到漆风泠眼中有任何撒谎的迹象，苏柳才放过他，“最好是这样，你就当自己得了不育症，我喜欢这种Alpha。”

“……好吧，是我身体不行，”漆风泠咬牙，承认得很勉强。

“你也可以行，你去找啊，”漆风泠话语中的干巴又点燃了苏柳的怒火，苏柳推他，“你看我会不会拦着你。”

漆风泠抱住有些破防的苏柳，“我知道了，我也不要孩子，孩子很麻烦，我还担心他会分走你的注意力。”

“Alpha在没把Omega骗到手之前，嘴都很甜，”苏柳冷笑着推开漆风泠，“你也不例外，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嘴上说的喜欢我，到头来只是为了哄我当生育工具，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知道，欺骗我到底是什么下场。”

漆风泠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给自己洗好脑，“都怪我不能生，都是我的错。”

苏柳看着他，眼神冷冷清清，分外人间清醒，“本来就是你的错，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出生前不投胎成为Omega，尽情体验为人母的喜悦。”

漆风泠用“苏柳你真的好刻薄”的眼神，笑看着苏柳，他知道苏柳还在气头上，便不再多说，这会儿说什么都会起反效果。

苏柳被漆风泠软绵绵的笑意，弄得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他冷哼了一声，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很温馨的氛围，突然就变成家庭伦理剧。

还不……都是漆风泠的错。

那一侧预留给孩子的空间，令苏柳瞬间联想到某些骗婚求子的恶臭Alpha。

这么想着他眼中难掩厌恶，把一旁的漆风泠都看心疼了。

“我不会让你疼的，”漆风泠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们就说好不要孩子。”

苏柳冷冰冰地瞥了漆风泠一眼，没再多说。

留漆风泠独自神伤。

两血族就这么相对无言。

片刻后，苏柳魂不守舍地随手推开一旁的门，走进去时被地毯绊了一脚，摔了下去，又被漆风泠眼疾手快揽过腰抱进怀里。

摔进漆风泠怀里的苏柳，搂着漆风林的脖子，突然崩溃大哭。

边哭，他边给漆风泠罗织罪名，“你是不是觉得已经将我拿捏住，可以控制起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如果你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我会让你知道，我就是你笔下那种最疯狂最残忍的反派，可以将整本书杀的只剩下书名的那种。”

“我没有想要那么做，”漆风泠无辜极了，“生孩子是件大事，如果我们生他只是图一时欢愉，那不生，也是一种仁慈。”

苏柳抽泣着推了他一下，明显是觉得他在花言巧语。

漆风泠陷入自证陷阱，百口莫辩。

毕竟他母亲很爱他，他从小就知道他是爱的结晶，长大后当然也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孩，在他的观念中，他很难理解丁克，就像他不能接受柏拉图一样，如果不是他喜欢的人是苏柳，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触及这个“一提孩子就炸”的领域。

但这不代表，他是那种会硬逼着老婆生孩子的男人！

难怪苏柳那么不想我碰他，漆风泠暗道，我太迟钝了，我早该预料到的。

漆风泠头脑风暴，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明明之前还在努力争取转正的机会，现在却跟苏柳谈论孩子的问题，还像一对新婚夫妇一样，为了这种事吵架，太跳跃了。

漆风泠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难道他要去做个小手术，吗？

漆风泠觉得被下套的，是他自己。

“苏柳……，”漆风泠语气发颤，难得有点胆寒，“你的意思，是……我，我……”

发泄完情绪，苏柳的哭声已近尾声，闻言，冷漠地说，“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说。”

漆风泠陷入两难。

他甚至开始重新审视他对苏柳的感情。

“苏柳，”漆风泠思考片刻，很冷静地说，“如果我不愿意去做那个手术，你就不会让我碰你，是吗？”

苏柳冷笑，“没错。”

“好高明的情感绑架，”漆风泠松开手，“我想，我们都得冷静一下。”

“嗯，”苏柳很平淡，是那种早就做好允许一切发生的平淡，“希望你慎重考虑，如果你不想继续，就早点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没管漆风泠什么表情，转身就朝楼下走。

没走几步，就被漆风泠疯了一样抱住拖回来，“苏柳，你真狠。”

漆风泠边说边不管不顾地吻住苏柳，强硬地控制住苏柳的反抗。

良久，漆风泠松开唇，突然笑了。

“苏柳，你想用这种方式赶我走，”漆风泠盯着苏柳红肿的唇，“没门。”

“条件就摆在那里，你不去我们就没可能，”苏柳干脆承认自己的险恶用心，“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

说着还开始蛮不讲理，“做个小手术都不愿意，你也配说喜欢我。”

“好硬的嘴，”漆风泠笑着叹气，“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你要这样，我还是得跟你说说清楚。”

“我们血族只要有一方不想生孩子，就不会怀孕，我父亲对我的态度略显冷淡，对我远不如对王兄亲和，我曾怀疑过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却从不怀疑他对我母亲的感情。”

“我不太清楚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也有自己的自尊，如果我什么都可以妥协，那该害怕的那个人是你。”

因为这意味着这些妥协的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看不见的绝杀。

苏柳原本垂着眼，表情冷淡，此刻却逐渐被震惊取代。

他飞快反应过来什么，想要逃开漆风泠的怀抱。

漆风泠将他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现在想逃了？”漆风泠笑意盈盈，“你不想生，我就不能生，你很意外？”

“放开，漆风泠，我警告你，你不准碰我，”苏柳嘴很硬，身体却像水一样软绵绵连站立都很困难，他被漆风泠势在必得的眼神吓软了。

“我非要碰，今夜我们就入洞房。”漆风泠将苏柳抱起来，“反正只要不生孩子，怎么碰你你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我……，”苏柳被按倒在床，他赶紧据理力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漆风泠不语，只一味用眼神控诉。

似乎在说，你不想被碰，不就是担心怀孕吗？

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可以进行下去了吧？

“你又吓唬我，”苏柳见漆风泠只是凝视着他，却迟迟不展开下一步行动，目露了然，“真是的，明明你不是那种人，为什么每次要装成那个样子？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