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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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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秦徽媞不太稳当的声音响起,尴尬:“咳……都说了那只是幻影,快走快走!”

将军木塑般在原地杵了半晌:“好,好的。”

“护好露林的一切,是我生来的使命,”秦徽媞说,“包括幻影……这是最后一次利用他们,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穆安羽缓缓睁开眼,她们离得太近,睫翼几乎擦到一起,第一眼看到的,是萧约叶已然安静下来的眸。

萧约叶并没有太过震惊,或者说,意外已过,反倒是一阵水到渠成的平和,穆安羽脸上闪过失措——她倒宁愿这个人对自己从未停止的阴晴不定恼些,因为萧约叶愈是如此,就愈给她一种无论怎么疏离任性、怎么突发奇想,都会被她无限包容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阿羽,”察觉到她的迷乱,萧约叶低声说,“你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穆安羽:……

那截发带被她攥到颤抖。

还没等她说话,远处秦家殿突然闪出一阵怪异的巨大光辉。

光辉一瞬间就照亮了黑夜,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挡的力量袭来。

下一刻,幻境中所有的幻影,如同被神秘力量召唤的傀儡,麻木挪动脚步,浩浩荡荡,往秦家殿走去!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道是百鬼夜行也不为过,所有行走的幻影,都完全失去一个真实在现世存在的“人”的情感,空冥的眼神汇聚,齐齐望向天边——

狂风大作,浓云滚滚,惊雷贯透天地,闪电撕开黑夜的一瞬间,秦家殿最高的塔尖,不知何时聚集了无数冬使鸟,毫无章法地乱飞!

萧约叶微微皱了下眉,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抓住穆安羽冰凉的手腕:“跟我走。”

穆安羽激灵了一下,却下意识没有甩开她。由她抓着,顶着即将降下大雨的天,向秦家殿赶去。

其间萧约叶掏出一张刻画着三清阁标识的传讯符,一箭封阳弓将它带到了幻境外。

穆安羽道:“这是做什么?”

萧约叶道:“古脉禁书,你曾看过吗?此景原是禁物降世,秦徽媞的目的——”

道风呼啸,秦徽媞站在最高的殿外平台上,身后是幻境内密密麻麻的幻影。

离她最近的,是另外一个她——原本便在这幻境中的“秦徽媞”。

穆安羽和萧约叶还是来晚了一步,数百米外,便见那平台上一个修长的影子,于边缘越走越近,几乎要坠下高台。

冬使鸟得到主人驱策,围绕秦徽媞不断啸叫,整个幻境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唯剩一点明明灭灭,那是秦家殿外壁上火炬摇晃的光。

秦徽媞伸出手——燃魄灯!

她将燃魄灯用力掷于虚空,道风扶摇,魔气自灯中而出,化作一股浓烈的异色雾,冬使鸟鱼贯而入其中。

下一刻,浓雾的色彩变淡,落入天际的仙葵体中,仙葵的轮廓渐渐清晰。

秦徽媞笑了。

她掐断了缠绕在手腕上的花藤,解除对冬使鸟的控制,花藤失去驱使对象,缠绕住她。

她闭上眼,没有挣扎,欣然奔赴这一场策划了太多年的死局。

她早就知道,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让藩篱葵开启。

所以她身后所有的幻影,在此刻开始变得透明,道风穿过众人的地方,于虚无中生出藤蔓,将每个人包裹。

而她和自己的幻影,最后看了一眼幻境中的世界,毅然而然地跳向了藩篱葵出现的方向!

穆安羽愕然看着这一出飞蛾扑火,秦徽媞并没有落地,或者说,她在下坠的过程中,身躯如冰块遇火般不断消融,没来得及碰到地面就消失殆尽!

如同这个人,从未在世上存在过,连躯体都不复存在。

消解出的魔光被琢光阵所承,全部都飞向天际,和其他幻影一起,进入藩篱葵内。

藩篱葵吸收了足够力量,颜色越发妖艳明丽,巨大的花瓣终于铺开在天际。

它背后是一面晶莹剔透的镜子,与此同时,遥远的幻境外,露林和珍草园已一片狼藉,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男女老幼紧张地背着举族迁徙的行囊。

这股温柔的光将他们笼在其中,齐齐进入镜内。

在他们全部消失后,藩篱葵化作一道坚实不可破的法障,牢牢护在了镜前。

天际一场大雪,轰然落下。

穆安羽一身尘灰,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如水中浮木一般狠狠掐住萧约叶肩膀:“秦……秦徽媞才是那个羽渊族人吗?”

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秦徽媞需要最后一张琢光符,幻境中有碎风树,羿原族是上古盈神后人,古脉禁书,此人亦见过。

夜雪湿外裳,真相一览无余地摊开在了眼前。

秦徽媞曾说,我可以为了羿原族付出一切。

她说,不相信羿原族的命运要靠区区一个花戎公主来运转。

她甚至说,如果可以,她愿代替许逢黎或者苏暮晓。

而她从没有向绣苔说出的那个,所谓露林遇到的问题。

穆安羽望着渐渐平静的天边。

她懂了。

露林千百年来,靠一个花戎公主维持珍草园的正常生存,此举本就不仁,难受天道长久庇护 。

而拥有露林和羽渊两地血脉的少女越来越少,终于左支右绌,难以维持,可露林一直靠珍草园的阵法以及内灵植为护,深知如若失去屏障,羽渊不会放过。

于是早在很多年前,秦徽媞这个最年幼的秦家人,就在努力寻找能让露林延续下去的办法。

她把苏暮晓留在身边,是因为苏暮晓比许逢黎更可能成为花戎公主,但那时最重要的问题已经不是找到花戎公主了,而是以后的露林何去何从。

萧约叶默默望着方才那些幻影消失的方向,明白苏暮晓也在其中。

燃魄灯既出,秦徽媞的灵力几近用尽,可事情还没有结束,她还必须要足够的力量,开启藩篱葵和镜道。

她保护幻境中的幻影,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发挥他们的力量,她没有如愿让晓衫青杀掉苏暮晓,于是急中生智,在这个方向再一次利用了苏暮晓。

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

实在够无情也够悲情。

够慷慨也够自私。

幻境开始摇晃,秦徽媞不在,干花也消失了,萧约叶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快走。”

穆安羽怔然点了点头,她知道,此次回去,世上再无露林了,突然一声巨响,她眼神一沉,迅速回神:“把封阳弓给我。”

“我知道,你已经向三清阁传了消息,”没等萧约叶开口,穆安羽就又道,“但是你能确定他们赶得来吗?我不想让你冒——”

大约是因为这些日子心事够重够厚,这一刻她没有也不想说完未尽之言,只是伸手,萧约叶迟钝了一秒,就叫她从袖子中取出储灵环,下意识去夺,穆安羽就再也按捺不住似的转过身,烦躁道:“别过来。”

诸如此类的话她说过很多次,别过来,别管我,别接近我的事,然而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态度不坚决,语气不果断,掺杂的烦躁只针对自己,却带着说不透的迷茫。

穆安羽就这般迷茫地搭弓拉弦,萧约叶的话音在看到箭尾时突顿——她再一次瞥见了那蓝色印记。

这一次不再短暂得让她怀疑是错觉,而是亲眼看到,箭尾上确实覆着一圈浅淡的痕迹。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觅崖,秦徽媞身死道消,生死诀失效,江弄疏原已走出了结界,背后一股忽然追上来的力量却硬生生让她脚步一顿。

这力量……

她倏然回头,紧皱眉头看向露林的方向,跟在后面赵兰尘惊讶地“呀”了一声,旋即,眼染笑意。

“江小姐,那是不是,”她语气中带着一股顽劣,轻巧地不像在讨论正事,“你江家留在封阳上弓上那个印记?羽渊……要开始了?”

江弄疏快被她烦死了:“赵兰尘。”

她很想说点什么,然而又不知如何开口,赵兰尘天青色的裙摆被风卷起,沉沉笑着回应:“江弄疏。”

眨了眨眼,她补充道:“我们其实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至少在游夜廊柱的问题彻底解决前,我不想羽渊起内讧。”

江弄疏瞪她半晌,手一挥让她滚了:“哦。”

赵兰尘真就心情很好地滚了。

结界几天,徐云渺沧桑得如同历经半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苦哈哈道:“赵姑娘,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没有说完,因为赵兰尘的笑意转瞬淡去:“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将江弄疏的海篱之钥给了你,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此行又没有得到秦徽媞的安微珠,免谈吧。”

徐云渺哑了半晌,硬的他欺压不起,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许逢黎——不知她现在何方,内心很是愤懑,若非她打不开海篱,又何须这么麻烦,穆安羽又不可能帮助自己……

还没想完,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赵兰尘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站到他身前,淡淡道:“不许去找许逢黎的麻烦,也不许再去找穆安羽,”她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江弄疏以后要她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容不下你添乱,懂吗?”

徐云渺迷惘注视着态度突然改变的赵兰尘,刚想张口,后背就一凉,赵兰尘那把黑玉扇子已经抵上了他的背。

暗气萦绕,黑蟒欲动,冰冷的威胁竟是致命的程度,徐云渺悚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踏入了什么不该涉及的是非,狼狈应下一个“是”字,屁滚尿流地跑了。

离开幻境时,两道熟悉的影子从眼前晃过,赵兰尘及时刹住脚,看着那两人匆匆过去,眼中再度浮起不知何意的笑意。

她有些恶劣地低语道:“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来人是澄将明和洛千远,两人是三清阁内为数不多的能驱策封阳弓的人,是接到萧约叶那纸禁忌传音符,急忙赶来的。

穆安羽有一丝意外,左右这里是羽渊,便是缩地千里,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只有唯一的可能:“你们最近一直在羽渊吗?”

“穆师姐,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大发现,”澄将明连连点头,兴奋地告诉她道,“你知道吗?秦徽媞她居然有羽渊的血脉!”

穆安羽静静听着,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多亏了我认识的一个人,”澄将明眼中闪着光道,意味深长地一顿,“她小时曾在露林待过一阵子,宛光陆家,穆师姐,你知不知道?”

穆安羽对东玄界各地世家其实不是太了解,既然澄将明提起,就努力回想了一下宛光古城的世家,这功夫,萧约叶悄悄将洛千远拉走。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洛千远和穆安羽见面就是尴尬,一个沉默不语,一个不语沉默,倒不如来个局外人来插手好,而且她也是真的有事,萧约叶低声道:“千远,当年我遇见你的那场赶秋会,你说你要封阳弓,在那之后,你研究过弓上的咒印吗?”

洛千远皱眉:“什么?我想想……”

她与萧约叶相识于多年前那场针锋相对的赶秋会,回忆起那年明媚的煦阳,洛千远眉眼漾起一点涟漪,平和地说:“其实我当年本就有重启封阳弓之意,封阳弓的咒印来自于八百年前,两百年前羽渊叛乱再启,多数人包括我都以为,那时应消散得差不多了,但你也知道,并没有,咒印不知为何,一直附在封阳弓之上,并未因时间消散,故而我一直无法最大限度地使用它。”

萧约叶微微蹙眉。“可是六百年时间,当真不够一个咒印减弱么……”

她心念微动,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眼前一亮又一暗:“千远,你说有没有可能,两百年前的羽渊叛乱中,有人悄悄加强了这个咒印?”

洛千远怀疑:“你的意思是,为了遏制封阳弓对游夜的功效,羽渊人趁乱加强了这个咒印吗?”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于两百年前的羽渊叛乱中失去亲人,萧约叶素来很照护她这一点,不会随意提起这种问题,如今这般问,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洛千远严肃了面容,目光自然而然地攀到穆安羽身上。

她冷道:“是穆安羽用过封阳弓了?她和那个咒印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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