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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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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羽不是很能喝酒,苏逾砚向来知道,嘴上说要她陪同喝一杯,三杯后便按着她的手,再不许她拿杯了。

可穆安羽心中藏了事,也藏了一个人,趁师尊不注意,复又悄悄饮了几盅,直到酣烈的感觉从心中烧来,她扔掉杯盏,掀起睫,苏逾砚一边自斟一边絮絮怀念她母亲。

外面南山的雪落了满天,梨树枯木,梅花的冷香无际又无边。

新的一年要来到了。

想来三清阁的觅春宴此时应正当盛时,穆安羽撑起一只手支着额角,鬼神使差道:“师尊,你能给我讲讲萧约叶的故事吗?”

她微微恍惚,也就没有看到,说这话时苏逾砚看着她,眼中更浓烈的若有所思。

而后苏逾砚笑道:“约叶吗?”

穆安羽似乎已知晓萧约叶大部分的故事,譬如云宣林家的利益和情爱纠缠,可她又似乎并不了解她的往昔,譬如她们曾经的会面与指引,以及萧约叶少时挣扎的曾经,是怎么相交洛千远凌启竹和澄将明,是走了多少路,才成为三清阁中最夺目的存在的。

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穆安羽有些发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这么渴切地想了解萧约叶的往昔。

就好像,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淡然似的。

她晕晕乎乎地听着,在苏逾砚说到一件事情时猛然抬起了头,酒劲眩晕地冲上脑:“……傀儡幻阵?”

“是的,师妹跟我提过,这孩子刚到三清阁时,很害怕傀儡幻阵,许是有过经历。”苏逾砚说,“早年民间对游夜的认知太少,只道获得游夜便获得了无尽力量,殊不知,任何捷径背后都有其代价,阿羽,你行于世,也切记万物从心,不可苛奢自己。”

后面的话穆安羽没听清,耳边只萦绕着一句话——萧约叶很害怕傀儡幻阵。

傀儡幻阵是游夜所化,出现的原因只有两种,一是染上游夜被其所追,这是最常见的,另一种少有人知道,是……游夜失控。

穆安羽突然喉咙发涩,往事倒流回脑海,她想起了很多。

玄水关查案,废弃屋子火盏熄灭时,萧约叶的第一反应是朝她走了两步,下意识地逃避与瑟缩。

初次使用碧潮琴,穆安羽的疑惑是,若真如萧约叶所说,那些来追杀辛复和林霏开的人当时为什么放过了她。

这些问题当时全部被萧约叶轻轻掩过,自己也全然没在意,而今在师尊一句话下,不对劲的细节,都有了答案。

穆安羽猛地低下头,心绪难宁,鬓边渗出细微的冷汗。

原来是这么死的,竟然是这么死的——林霏开和辛复当年是被游夜缠身,不幸殒命,她知道游夜暴乱是多么骇人的场面,萧约叶那年至多八九岁,她如今尚不能坦然面对,萧约叶只会比她阴影更深。

可是在那一天,萧约叶对她说:我也是世人,我不认为游夜有罪。

为什么。

她为什么能那么温柔,那么强大。

那么摧心剜骨地让人痛……

穆安羽心间震然。

然后她就忽然很想见她。

没有任何理由,就那么毫无道理地,从心底燃起极想要见一个人的火焰,灼肤如许,涩中带痛。

苏逾砚将穆安羽送回房,嘱她好好休息,穆安羽也就乖巧地躺下了,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又爬了起来,没有打伞,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在深夜中走出南山殿,去了墨霖阁,恍恍惚惚,悠悠飘飘,见到了想见的那个人,萧约叶依旧没有责问她说着不来又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将她带去了墨霖阁,那里安静且温暖,于是她又睡着了。

然后?

然后她终于醒了。

这下是真的醒了。

穆安羽瞪眼看着窗外的景象,年初一,屋外雪歇,却不是梨林,而是洗星街热热闹闹的街道,她如遭雷击,讷然看向屋内,桌上的烛早就燃烧成短短一截,下面压着一张纸,起身过去拿起,上面写着:

三清阁需我急去一趟。后阁有温粥,记得暖胃。

她空白了片刻,将纸转了一面,看到还写了一行字,简简单单,却如之有声,字迹清秀,墨痕未干。

——阿羽,新年快乐。

穆安羽在原地木了半天,胡乱揉了把脸,最后绝望发出一声:“啊……”

她确认了,她没有在做梦!

昨夜,她是真的迷迷糊糊从翎阳台来了三清阁!

墨霖阁内各册书籍环绕,少女站在知识的海洋里,绝望得像不识一丁,良久,她抓起剑,揉了一把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表情空白地走出了墨霖阁。

不到片刻又转了回来,脚步打飘地回到后阁。

那里果然有一碗黑醇的赤豆粥。

粥犹然带温,润然无比,内里加了莲米、枣仁和黑豆,醇厚而香甘,静静摆在那儿,滑过冰冷的喉道时,慰贴地抚下不安,仿佛世界飘摇的风声一刹那远去,留着来自萧约叶的温度,只存在这里。

穆安羽越喝越慢,到最后心绪紊乱到无法形容,黯然扔下碗。

她很想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已经不记得昨天一切了,然而事与愿违,见到萧约叶后的每一个细节,竟都如刀铸般刻在心头,穆安羽下意识摸了摸额——

原来她吻她的那一刻和此刻,她都会兵荒马乱。

若是说密林里那一吻是迫不得已,从前种种,是萧约叶生来性子妥当细腻,那昨夜她落于自己额上那轻如羽毛的唇……

那点温度似乎还留存,灼穆安羽的那把火不但没有消减,还愈加妄烈。

她习惯逃避,然而此刻眼前没有任何人,她和自己的心魔面对面,已经避无可避。

想见一个人,在意一个人,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欢喜,也为推开那个人而难过,因为见到她而怀揣喜悦,也为希望她越走越远又不舍她别离而矛盾……

所有遇见萧约叶后的情感,混杂着在穆安羽心中搅乱,最后融成一团,比五月初熟的青梅还要酸涩,又比夏日的蝉鸣更聒噪,可当她闭上双眼陷入坠溺时,分明尝到了春日龙井一般尽头的回甘。

如果是这样的话,穆安羽迟钝地想,她知道的。

她只是性子冷清,不是不通情感。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知道的,她从来都知道的,这种情感,叫作喜欢。

她,其实早喜欢,那个人。

可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溃不成军,若是必须要开口……然而这说一句就轻易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对方的态度也给了她隐约的点明,她为什么就是不敢呢……

穆安羽就从没这么乱过,喝完粥,站在洁白的雪上愣了很久。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彼时是大年初一,寻常人家放爆竹是常事,洗星街欢闹的孩童并未被惊动,依旧欢欢喜喜地在各家店铺中穿梭,红灯笼的映照下,穆安羽倏然抬起眼。

远处的三清阁,外门上方,正隐隐透露出一线紫色的妖异光芒!

再来不及思索纠杂在她心头的事,穆安羽迅速往三清阁赶去。

天空似有所感,不知何时又降下了雪,几朵将落于穆安羽肩头的雪被风卷起,遥遥飘走,最后落到三清阁一把荷色的伞上。

荷伞罩着一位穿粉色披风的年轻女孩,女孩小脸上长着一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瞧着不大年岁,态度却异常固执:“不可以,我姐姐说了,这法器你们只能看,不能碰!”

她面前的澄将明被她胡搅蛮缠得没办法了:“陆二小姐,你不让护初碰这法器,萧师姐就没法感受里面是魔气、灵气还是妖气,你姐姐的任务就更难完成啦!你瞧瞧天上那魔云,就是你这法器引来的,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快给我们看看吧!”

女孩纠结而矛盾地看着萧约叶,萧约叶耐心地站在这里等她已经快有个时辰,心中虽不理解,但面上和颜悦色,安慰女孩道:“陆二小姐想好了吗?”

——她是被澄将明一颗传音珠急急忙忙唤来的,三清阁唯一和她比肩、能代她处理事务的洛千远昨夜当醉鬼当得痛快,到现在还没醒。

可是今早,宛光陆家二小姐陆瑞凝捧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灯盏急匆匆地奔来了三清阁,声称腊月时她正为辞旧迎新做准备,这个素日来不起眼的灯盏忽然释放出了混着魔雾的灵气。

问了家仆才发现,自己家中从未有过如此法器,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凭空自己出现的,大惊之下,才风尘仆仆来三清阁讨教。

奈何陆二小姐是个性子轴的人,虽为解决问题而来,却重新制造了问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如今陆家家主陆为英吩咐过,此物凶险,不得让三清阁的人冒险。

然她不让萧约叶碰,萧约叶凭空看不出名堂,她又不愿离开,就这么拉大锯扯大锯,已经胶着了很久。

陆瑞凝依然在挣扎,说:“我姐姐也是为你们着想,既然澄姐姐说这不是好东西,咱们东玄大多道数又和羽渊之道都相逆,那就更可能出现意外了,如果——”

她的话没有说完,一只手忽然轻轻伸出来,很有礼貌地握住了那只灯盏的把手:“陆小姐不用担心,我有羽渊的血脉,对这些东西很熟,我可以看吗?”

陆瑞凝大脑宕跌,失神地看着赶来的穆安羽。

不知为何,她沉默了很久,直到眼中腾起摇摇晃晃的雾气,才惊然回神,口中磕绊道:“你……就是穆安羽?”

穆安羽没读懂她一闪而过的情绪,平和道:“我是。”

陆瑞凝安静片刻,松了手。

澄将明见陆瑞凝终于放弃了坚守这魔灯,松了口气,凑到穆安羽身边看,见她过来,穆安羽顺手支起一把伞,替她挡了雪,澄将明猝不及防地一顿,愣了愣似乎待开口,穆安羽却已经看出了这灯的不对。

她低声道:“这是燃魄灯。”

是秦徽媞那日召出来的燃魄灯。

——“什么?!”

发出这一声的却不是在场任何人,凌启竹瞪着眼睛从台阶上跳下来,瞧着那其貌不扬的灯盏。

“我在书上见过这魔物!我知道这魔物!用以储存修道之人的灵魄,并能以它操纵傀儡冬使鸟——陆家是名门正派,怎么会有如此魔物?而且……我记着燃魄灯也不长这样啊?”

穆安羽手掌从灯盏上拂过,灯盏逐渐变红,最后艳目得如同储血。

喋喋不休的凌启竹闭嘴了:“……行了现在像了。”

穆安羽仰头望天,魔云在此聚集,只有一种可能,她输了一点内力试探,果然:“这里面养着一个人的灵魄。”

陆瑞凝皱眉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和我宛光陆家可有关系?”

东玄界有命数漫长的修道人,有尚武懂秘的武学师,也有寻常度日的普通人,普通人只有魂魄,没有灵魄,穆安羽方才用“灵魄”二字,说明燃魄灯中留着的是一个修道之人。

穆安羽却没有回答,默然片刻,问陆瑞凝道:“不知陆家主是怎么说的?”

“我姐姐?”陆瑞凝道,“她就是让我来三清阁问问……怎么?”

穆安羽委婉道:“容我一问,这个灯盏,当真是自己出现你家中的吗?”

陆瑞凝不高兴了:“你这是不相信我?难道我会自己把一个很危险的魔器放家中自导自演么?”

穆安羽很诚恳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才没有把“为什么不会呢”这六个字说出来。

多冒昧呢。

然而就算她不说,聪明人自看得出来,陆瑞凝气咻咻地前脚刚走,澄将明就贴上来,道:“里面养着的是露林的故人?还是觅崖的?”

穆安羽道:“都不是。”

“嗯?”

“也都是,”萧约叶已经看出来了,“是苏暮晓的灵魄。”

“苏——”澄将明眼珠子好险没掉出来,“她不是被秦徽媞献祭打开藩篱葵了吗?”

“万一秦徽媞还留着为数不多的良心呢,”凌启竹突发奇想,“将她的一缕残魄留在燃魄灯里,让她还有生还的希望?”

穆安羽也说不清,但凭借她对秦徽媞的了解,这位出身露林的大小姐,确实做什么都有可能。

只是秦徽媞将苏暮晓的残魄寄于燃魄灯内,就是想让苏暮晓有朝一日能重返世间,陆家既然知道秦徽媞二分之一羽渊族的身份,陆为英就是秦徽媞半个旧相识,极有可能就是秦徽媞的托付者,若真是这样,陆为英怎会差遣妹妹大老远来三清阁?

若真自导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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