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生得不错,又保养得好,看起来都看起来大约三十多的年纪,男人风度翩翩,极有修养的样子,女人则是优雅得体,通身权钱浇灌出的权贵气质,柳端和的容貌却是出挑得过分,属于中了基因彩票,全挑着他们的优点再优化后长。
男人嘴角先挂起笑容,温柔和煦,标准得像是在镜子前练过千百遍,可惜笑不达眼底,细看没有半丝温情,当然柳端和认为更大的可能是柳如梦懒得在他面前装。
柳如梦不是很高兴地慢条斯理地指责他,“小和,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爸爸妈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今晚回老宅,我们到的时候都没见你的影子,快吃饭的点你才到,太不礼貌了。”
他明显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带着细细的笑纹,和柳端和浓烈俊美到充满攻击性的容貌不同,他看起来清淡如水,让人见之就心生亲近。
客观来讲,柳端和其实长得更像他的母亲,或者说外婆,他妈妈出身港城的豪门,外婆则是那个时代的著名影星,在港城乞讨时凭借惊为天人的容貌被星探挖掘。
柳如梦先发难,女人就不着急了,则端着茶杯,冷眼看着,嘴角挂着讥嘲的笑,不耐烦地道,“柳如梦,都要吃饭了,不要再摆你的威风,在外面没地方彰显是吧?”
很难想象,在外面甚至会热吻,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的两人,在家中只要开口必定是唇枪舌剑、阴阳怪气,十足十的怨侣。
柳如梦眼角眉梢此时俱是烦躁,语气倒更温和了,“你在外面倒是逞威风逞够了,我在家哄你?可笑。”
吴秀意翘起腿,身子前倾,针尖对麦芒,不甘示弱地道,“你手下公司第三季度的报表我前段时间抽空看了,即使是百般掩饰,好像也不是很乐观啊?柳总。”
柳如梦下意识看了一眼老董事长柳义仍的脸色,柳义仍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对他们的争吵已经很不耐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吴秀意,被戳中最近正在极力掩盖的痛脚,柳如梦不想再和他争执下去。
要不然按照吴秀意盯他的程度,万一再扒出什么,就难堪了。
柳端和从第一句开始就被无视了,尽管刚开始被发难的对象是他,幸好,他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忽视和对彼此的敌视
柳家的家宴,魏秘书当然没有跟上去参与,早在大柳总开口时,他就跟早有经验的老管家去了书房。
没有要佣人伺候,他净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他们的争锋这次以柳如梦败阵,不由戏谑地笑了起来,这世上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宿敌。
一直死死的紧盯着,只要是人,就会出错,柳如梦之前是这么对吴秀意的,吴秀意也能做到悉数奉还,小时候柳如梦还会疑惑,他们如此讨厌对方,又为什么要结婚生下他,他们甚至厌烦对方到是做的试管孕育的他,现在柳端和只觉得好笑。
柳义仍听他们终于消停,眯着假睐的眼睛睁开,吩咐道“叫后厨上菜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老管家欠了欠身。
吃晚饭时,在餐桌上几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用餐结束,本想例行每次出差回来的沟通感情,进行关心的活动,柳义仍却直接打断了他那套关心备至的台词,“你跟我一起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柳如梦愣了下,不知道老爷子这是想做什么,以前他虽然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至少还会听完,这次怎么连听都不听了。
他忽然想到最近外面的传闻,还有死死瞒着他不肯对老爷子的身体状况透露一个字的医生,心里猛地一动。
柳如梦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就跟上了楼,老管家紧跟着。
只有柳端和和吴秀意被留在了桌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乎从出生开始,他从未得到柳如梦和吴秀意的一句夸奖,之前是月嫂照顾,后来是保姆,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甚至不如他们夫妻之间纯粹的讨厌更浓。
吴秀意盯着楼梯出神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没有话跟她的孩子说,他也没有话对他的母亲说。
他们又相对无言了好一阵,柳端和先打开话题。
用一个关心舒缓凝滞的气氛,“妈,你这次出差顺利吗?”
吴秀意视线低垂,一寸寸检阅昨天刚做的美甲的细节,漫不经心地回道:“还行,就是环境太潮湿了,一出机场就能感觉到湿漉漉的水蒸气。”
柳端和应道,“沿海城市确实是这样。”再多的细节秘书和助理做的肯定比他纯问候更加贴心,所以他也没有能说的了。
或许他一直都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长大了,他还是当年那个笨嘴拙舌,得不到妈妈的拥抱,被不耐烦地关在别墅大门外只会哭的小孩。
吴秀意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管家跟你说了吗?”
柳端和沉默一瞬,像是被当头棒喝了一样,无力又茫然,为什么总是一遍一遍地用所有的言语和行动来表达他们完全不喜欢他,只有利用的使用价值,如同一件物品。
从为了捏和两家利益而自顾自地决定他的出生,到发现他爷爷的不满后又弃如敝履,再到发现爷爷对他的在乎后的管教。
他们好像从没把他当做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而只是一件归属他们的物品。
柳端和笑了一下,歉意地道“对不起,妈妈,管家什么都不跟我说,爷爷连你们都瞒着,又怎么会告诉我。”
吴秀意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意味不明地道,“谁不知道你爷爷就喜欢你这个孙子,亲手带进公司,重点培养,把班底都给你不少。”
看来爸妈是真的忌惮他在集团如今的地位,暗里的敲打都不够了,几乎摆在明面上的现在也终于到来了。
别看他们斗嘴斗得多么火热,他们俩都是一个阵营一条战线的盟友,而柳端和之前是他们稳定对外形象的工具,现在是他们利益的敌人。
柳端和不急不缓地先叫了一声佣人,“麻烦再给我拿条消毒后的热毛巾,手脏了。”
吴秀意皱眉道,“你这个洁癖的毛病到底还能不能治好,在外面别人还能一直凑合你吗?”
“你长大了,毛病也越来越多了,我们在家还要听你的指挥,你爷爷惯着你是他的事,在外面你代表的你爸妈还有柳家和吴家。”
柳端和淡笑着,“我正在看医生,您放心。”
他接过热腾腾刚消毒过的毛巾,一遍遍擦拭着双手,知道白皙修长的指尖都开始发烫,那股从心尖发痒的躁动才算平息。
在这过程中,他始终维持着笑容,不管吴秀意说什么都一一回应。
直到吴秀意看够了他神似柳如梦的温和敷衍,无趣厌烦地道“跟柳如梦一个德行,真是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柳端和并不伤心,他起身将毛巾放回盘子上。
楼上忽然传来门开的声音,这片屋子的装修都是近几年重新做的,隔音极好,所以里面发生了什么,又交谈了什么,除了老管家,柳义仍和柳如梦,他和吴秀意都一点声音没听到。
柳端和只看到柳义仍被老管家扶着出来后,脸色更憔悴了几分,脊背艰难地挺起,衰老枯朽的气息几乎已经将他完全覆盖。
而跟在他后面下来的柳如梦脸色也极不好看,瞥了柳端和一眼就直接出门坐上车离开。
为了方便工作,柳如梦和吴秀意都不住在老宅,很快,她也离开了老宅。
柳端和没走,他上前扶住要回房的柳义仍,直白地问道,“您跟他说了什么?”
柳义仍顿住脚步,仰头神色不明地看了他片刻。
他神色坦然,“爸他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可不是很好。”
柳义仍叹了口气,面上终于露出了疲惫,“他主管的公司上次承包的项目出了大问题,快把公司拖垮了,这次他出差就是去补窟窿,还想瞒着我,公司里我的心腹早告诉我了,他不光业务水平管理能力一般,识人的水平也称得上差劲。”
“那么,爷爷您是提到我了吗?将我和他比较”柳端和知道柳如梦把他当敌人,这是很可笑也很可悲的事,生育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都将他视作仇寇,但柳如梦一贯很会装,比他妈妈要隐晦一些,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柳义仍捂眼后悔道,“我口不择言了,但他竟然一直在心里把你这个儿子当竞争对手,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们家也没有皇位继承。”
说到这里他已经调节好心情,甚至有心思开个玩笑试图缓解柳端和的情绪。
柳端和配合地笑了一声,“没错,不过我们家有亿万家财要继承。”
“这已经足够让亲朋反目成仇了。”
柳义仍黯然地垂头,又出神地望着窗外,“其实还有别的,我们还说了一些东西。”
“我问了他让我困惑多年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