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警车鸣笛,那阵此起彼伏的声音越来越近。
像拉长的进度条。
蔺行淮的大脑还有一丝知觉和理智在扯着他,让他抓住了那把刀,不至于直接捅进来。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眼睛往一边偏了些。
在他快要昏迷,或是死亡时,他看见那扇一直关闭的门被打开了。
是突然被推开的,不算有多么暴力。
蔺行淮看不清那个人,他只知道,是周屹川来了。
下一秒,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砰——
鲜红,温热的血液从人体内汩汩溅出。
是「周屹川」的血。
他被枪杀了?
蔺行淮的大脑逐渐放空,他尝到了一丝浓郁的血腥味。
「周屹川」的手臂搂住了他。
他没有放手,似乎也不愿意放手。哪怕他现在是处于“死亡”的状态。
几秒后,他听到了周屹川说:“……小淮。”
蔺行淮费力地抬起眼皮。
他道:“嗯。”
“我没死。”蔺行淮说。
只是两三秒钟的时间,周屹川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推开了「周屹川」。
他立马给蔺行淮止血,消毒,包扎。方方面面都处理好了。
周屹川把他抱起来,将身上的大衣给了他,他说:“没事的,小淮。”
“我来了。”
他用纸巾一点一点擦去蔺行淮手上的血液,接着又去探蔺行淮的脉搏,鼻息。去吻他的脸颊。
蔺行淮的嘴巴动了下,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轻声说:“周屹川,我疼。”
那一刻,他心尖上的皮肉,连带血管都被尽数剜去,烂透了。
.
冬日难得出了一场太阳,原本被淋湿的树叶散发出微涩的泥土味。
蔺行淮做了一场手术,主要是用来做手腕那一块的肌腱修复。毕竟他的手筋是被挑断的,如果不接上再想拿东西会变成特别困难。
他之前和周屹川说,他的体内很有可能被放置了类似微缩炸弹的东西。
当天,周屹川就给他检查了一番。
是有被安置东西,只不过和他想得不一致,不是炸弹,是窃听器。
那个窃听器没被交给警方,而是周屹川自个儿偷藏了起来。
他说,他把「周屹川」的尸体带走了,放到了一个他永远走不出的地方。
蔺行淮说,“你怎么能肯定他不会从那里跑出来?”
“安全起见,我们把他烧死吧。”
他想了想,又道:“烧成灰,这样保险一点。”
「周屹川」总不可能成了一滩灰烬还能来找他?
……还真有可能。
蔺行淮有点汗流浃背,一方面是害怕那个家伙再次找上他:一方面是,剧情进度涨到了吓人的80%
他上次看还是60,结果一觉醒来它就涨了20多个进度点。
也就是说,剧情要上难度了。
蔺行淮一半喜一半愁。
他本来就舍不得剧情进度,这下子他更舍不得了。
一大早,这套公寓的门铃就被外边的人给按响了。
蔺行淮走过去开了门。
他打开门,看见的是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的博欲迟。
“有事么?”蔺行淮掀了下眼皮。
博欲迟笑笑,道:“聊个闲而已。”
他往门内看了一眼,问,“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说完,他拿出一叠白纸。
博欲迟压低了声儿,说:“我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蔺行淮侧过了身体。
“请进。”他微笑着说。
客厅中没有监控器,蔺行淮私底下用仪器检查过。
也许是他不屑于用微型摄像头了。
他从来都搞不懂他。
博欲迟把手上的纸摊开,那是一个室内的建筑设计。
是他从未见过的构造。
像蚁巢,单是建筑中心就有上百条的路,而那些路中又有十几到二十条不同的分岔路,几乎是连通在一起的。
看到这张设计纸,蔺行淮愣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想起周屹川说得那句话;
「我会把他丢到一个地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可是…他就是周屹川,他会不明白周屹川的用心吗?
博欲迟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一处房产。”
“是我把它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手托腮,点点蔺行淮,“正好你们需要,就给他了。”
言外之意就是,那是一个连周屹川也不知道的地方。
蔺行淮忽然惊起了满背薄汗。
他早就知道,能和周屹川混到一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蔺行淮还是想岔了。
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变态。
何况,他弄一个这么复杂的建筑物在外边是为了什么?
蔺行淮不敢再深思下去,他几次呼吸,问:“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开门前,他就在想博欲迟为什么会来找他。
毕竟周屹川此时在公司,不在家。
他要是想和周屹川聊一些别的事,大可以去公司找他。
可他想找的人不是周屹川。
而是蔺行淮。
博欲迟找自己总不是为了叙旧。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房间中没有监控,你想说什么,直说直做就是。”
“你没他说得那么笨。”
蔺行淮等了片刻,等来的是对面人的这句话。
他道:“……你到底来干麻的。”
博欲迟笑了一声,好半天,他才收了脸上的笑。
他抬抬眼皮,说,“算了,下次吧。”
博欲迟把桌子上的图纸整理好,又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名片背面写着一串数字。
显然,那是博欲迟的电话号码。
“我不习惯在别人家中谈话,尤其是在我的上司家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明天我会找个地方约你出来。”
“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大概可以帮助你解开一些疑惑。”
博欲迟留给了他一本书册。
书册很薄,恐怕加起来都不过十张纸页。
“好。”他说。
等博欲迟走出铁门,从街头消失后,他才拉上窗帘。
蔺行淮打开了书册。
上面写了几小行文字,或许是用来记录些什么的。
3.18:Die.
1.22:Die.
9.29:Die.
6.8:Die.
2.15:Die.
10.9:Die.
……
12.21:survive.
蔺行淮看不懂。
事实上,他不是看不懂,蔺行淮在看见那行[12.21]时心中就有了答案。
只是这份记录看得他遍体生寒。
这是他最近几次存档的死亡记录,但博欲迟手中却有这么具体的。
具体到…蔺行淮的手摸上了[Die]旁边的数字。
3:22:43。
是他那一次的死亡时间。
这份记录除了他还有谁知道?
换句话说,周屹川会知道它的存在么,不对,蔺行淮转念一想,如果说他知道了,那系统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发出警报,然后更正。
因此,拥有这份报告的,也就只有博欲迟了。
噢,现在多了个他。
蔺行淮把书册翻了一页,上边写着:我想,你可以早点把它烧了。
以免被那个人发现,不是么。
蔺行淮:“……”
他吸了一口冷气,把这本书册卷了起来,走进房间。
目前的时间是下午四点过半。
这两天,周屹川都会准时地回到家中,时间控制在5:00到5:02左右。
按时到让蔺行淮怀疑他压根没去公司,只在外边随便找了个餐厅,图书馆什么的应付一天。
所以,烧掉书册肯定不行,时间太短,周屹川会闻到味道。
他只能先把这本书册给藏起来。
以防万一,蔺行淮找了支笔,他在那一面纸上涂了圈,确保看不出文字后,他才把笔帽盖上,放回书柜上的笔筒中。
蔺行淮打算明天再去问博欲迟,问问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周屹川拎着公文包到家了。
他把那件厚长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竖式衣杆上。
客厅冷清清的,没有人。
…却有人来过的痕迹。
在他的印象中,蔺行淮习惯待在房间,他很少主动来客厅——除非出来吃饭,拿水果。
否则他连打开卧室门都嫌麻烦。
然而,客厅中的椅子被动了。
是背靠防盗门的那把椅子,这张椅子大多时候都不会有人坐。
周屹川习惯坐在餐厅左侧,而蔺行淮通常会坐在他的对面。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进了屋?
周屹川装作没发现的样子,他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一分钟过去,门被打开。
蔺行淮的颈边搭着毛巾,他应该是刚洗过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你回来了?”他的视线挪到了客厅中的那座挂钟上。
5:00。
周屹川说:“嗯。”
他走进了卧室,取下搭在蔺行淮肩膀上的毛巾,说道,“我给你擦。”
“好。”蔺行淮也没拒绝。
他走到椅子上坐下,旁边是插排。
周屹川找出饭在柜子中的吹风机,开了热档给他吹。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他。
“今天在家怎么样,伤还痛吗?”周屹川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他将热风调小了一档,让蔺行淮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周屹川用梳子梳了几下他的头发,眼睛却在盯着他的脊椎骨。
那一块微微突起,弧度漂亮。
蔺行淮被热风烘得有点困了,他含糊道:“不沾水,不碰它就不痛。”
“家里有没有客人来?”
下一刻,周屹川停下了动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