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司柠索性笑出了声。

怪奇怪的，这个样子的周司柠，宁瓷第一次见，某一瞬间好像觉得，她与周司柠之间，又好似相识多年的老友。

宁瓷生硬转话题：“春节你们是有工作还是会休息？”

“今年会休息一天。”周司柠答。

那还好。

宁瓷问：“那你是回老家吗？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她跟周司柠同一个高中，自然还是老乡。

宁瓷自高中毕业后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变化大的她估计出门就会迷路。

周司柠别过眼，专注吃饭，低着声勉强答了她一句：“不回去。”

答案倒是意外。

“那你家里人……”

“宁瓷。”周司柠忽然出声，打断她。

宁瓷一时怔住。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喊她全名了？

“怎么了？”宁瓷问。

“我同家里人联系不多。”周司柠说，“回去的意义不大。”

宁瓷承认，她对周司柠的确了解很浅，否则，就不会问出这种话了。

Apex刚出道那一年，周司柠就被扒了个底朝天，自然关于他的家庭情况早就是透明的，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周司柠自出道以来最大的争议话题。

回去的路上宁瓷点开手机，专门搜索周司柠的名字。

他在高中毕业后几近流浪了三年之久，地铁火车站，小型酒吧，他都待过。至今百度上还存留着他当初在地下通道卖唱的照片——黑色背心，破旧牛仔裤，以及几乎齐肩的长发。

由于头发太长，没有哪张照片能清晰拍到过他那双最具特别的眼睛。

时至今日，除了本人，谁都未曾读懂过十八岁的周司柠。

出道这么些年，周司柠所有采访关于家人的提及很少很少，他几乎从未提到过。

宁瓷顿时内疚感尤生，她怎么能当着周司柠的面戳他最痛的点？

想到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生活，宁瓷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以至于在大年三十这天她早上一睁眼就点进周司柠微信聊天框，送去新年的第一句祝福。

周司柠两年前买了一套公寓，由于太忙，就连装修，基本都出自经纪人于思杰的审美，他自己一年到头都没过来住上两次。

眼下其他三个队友都回家了，周司柠于昨晚深夜到达公寓，然后因为写歌几乎熬了个通宵，再醒时已将近中午。

外面鞭炮声不断，周司柠嫌吵，便开了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将音量调大，而后进了浴室。

长久的疲惫感在那一刻得到半刻的放松。

洗完澡，周司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很意外，冰箱满满当当，都够他吃个小半月。想来，应该是于思杰提前给他置办好的年货。

Apex很幸运，出道第一年就爆火，紧跟而来的，是数亿计日不间断的高强度工作，这么些年来，往年的春节他们几乎都有通告要赶，所以，其实，在这个特殊关节，周司柠很少一个人过。

今年是他们合约内最后一个春节，公司好不容易仁慈一回，倒让周司柠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了。

他漫无目的开火，随意的炒了两个菜。

在吃的方面，他并无什么喜好优选。

事实上，周司柠对于大部分事情都没有特别的偏好。

当然，除了宁瓷。

她是他唯一且坚定的偏爱。

炒好菜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周司柠刚端回餐桌，卧室里手机在响。

周司柠返回卧室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备注，但那号码他记着，是他的母亲沈慧兰。

挺陌生的一个人，周司柠还不到两岁她便离家出走再无音讯，再有联系已经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了。

周司柠还记得沈慧兰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话没说多少，哭了倒是将近有一小时。周司柠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她哭完。

而现在，他连按下接听的欲望都没有。

周司柠静静的等电话响完，转头再看向餐桌那几盘炒菜时，已然没有半点胃口。他原本想返回卧室再补会觉，无意点开微信一瞥，忽然就顿在了半路。

置顶那条，是来自宁瓷的新年祝福。

【宁宁】：周司柠，春节快乐呀~

很简单的几个字，周司柠却能想象她说这句话时带了点俏皮的口吻。

那一瞬，好似有人轻轻拨开他满头乌云，重见天晴。

-

简短一个春节过后，Apex马不停蹄投入了他们的世界巡回演当中。

这应该是他们组合期内最后一次巡演，几近要大半年的时间之久。

Apex的高人气不局限于国内，国外几场演出也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为了这次有史以来演出场次最多的一次巡演，四人快速投入到巡演准备当中。

曲目的确定，舞蹈的改编，妆造服饰，幕后团队的确定与磨合，以及每个人的solo新舞台，都需要一遍一遍的彩排矫正。

官博微博公开发布巡演正式开启的微博，半小时不到，评论量已接近十万。

粉丝在官博下疯狂刷屏，求加场。

【我要是抢不到票就炸了星河传媒！】

【这么几场你自己看看合不合理！】

【这一次，我的青春必有回音！】

【谁懂，这有可能是Apex最后的合体了。】

【狗官博，求加场，每个城市至少两场吧——苦了Apex也不能苦了我们粉丝。】

由于时间太紧，为不辜负粉丝期待，也为了让Apex最后在最后能完美退场，Apex四人马不停蹄一头扎进练习室，挥洒汗水。

就在Apex准备开启他们的第一场巡演之时，宁瓷也终于杀了青。

网络上关于Apex巡演时不时就上一次热搜，抢票那日更是直接来了个“爆”。

陈雪蹲在抢票APP半天，网页点不进去，回流更是痴心妄想。陈雪第一次直观感受，Apex究竟是火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陈雪跟宁瓷吐槽：“我是没想到老同学这么追不起，一张票黄牛几近炒到了十万块！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宁瓷无厘头的问：“你难受什么，也没听说你是人家粉丝啊！”

“老同学不比粉丝关系更近点？”陈雪反问，“说实在的，正规渠道买票这辈子怕是买不到了，宁宝，你有啥办法吗？”

“我？”宁瓷没想到陈雪会这么问，径直道：“你都抢不到，我更不行了。再不行，十万买一张？”

陈雪反手朝宁瓷后脑勺一巴掌：“你疯啦，十万块？！那周司柠就算再好看，也……不值这个价。”

宁瓷没忍住笑出来。

周司柠大概自己都想不到，在老同学眼中他价格还挺低的。

陈雪：“我就是想问，你至少也是个圈内人，门道比我多点，帮我打听打听。”

宁瓷这方面门道确实不咋宽。

宁瓷：“我回头有时间帮你问问。”

陈雪急了：“什么回头，什么有时间，你知不知道这很有可能是Apex最后的合体巡演了？！”

说话间，宁瓷两杯咖啡已经煮好，给陈雪怀里塞了一杯，问：“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找老同学直接要啊？”

陈雪眼睛一亮：“你说到我点上了，那什么，一般这种演唱会，他们自己手中肯定会留票的。”

宁瓷点头，再抬头看向陈雪时，陈雪还冲她眨了下眼。

宁瓷：“你让我去要？那可是你老同学！”

陈雪磨蹭着凑过来，抓着宁瓷一只胳膊晃：“我也想豁出我这张老脸，可我根本就没有联系途径啊！”

宁瓷才不信：“微信发消息就好，问他能不能给张票，你原价买就行。”

陈雪瞪她：“我要是有他微信就好了。”

宁瓷惊了：“你没有他微信？！”

周司柠一个那么热衷于主动加别人微信的人……

“没有他微信有什么惊讶？”陈雪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周司柠几乎不加别人微信的。”

宁瓷一噎：“你怎么知道？”

“拜托，稍微看点他们采访的都知道。很多圈内明星艺人都提到过，比起加周司柠微信，更难的是周司柠会回微信，也不知道他那微信联系人名单有没有超过百，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也是个摆设。”

宁瓷：“……”

那那天主动加她的是谁，假周司柠？

这些天跟她聊天的又是谁？

宁瓷一头雾水。

当天晚上，宁瓷犹豫片刻，她找到周司柠微信，敲字。

【宁宁】：周司柠？

手机“叮”的一声，几乎秒回。

【N】：嗯。

宁瓷咬着指甲，对话框她删了又敲，敲了又删。

【宁宁】：你是真的周司柠吗？

【N】：？

一个大大的问号。

跟宁瓷脑海中的问号一样大。

【宁宁】：没事，就问问。

宁瓷退出微信刚准备搜一搜陈雪口中所说关于周司柠的采访，还没点开网页，周司柠的消息再度发了过来。

【N】：是真的周司柠。有什么事吗？

【N】：马上要排练，得去忙了。

宁瓷小心斟酌，敲字——

【宁宁】：你先忙，我等回再问。

【N】：不急，你现在问。

不知为何，宁瓷莫名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自认与周司柠确实没那么熟，跟他张这个口还是有些为难。

【宁宁】：就是问问，你们演唱会门票还有其他购买渠道吗，官方有些抢不到。

【N】：你要买票？

【宁宁】：不是，是陈雪。

说完这句，宁瓷觉得不妥。

于是她继续敲字：当然，我也挺想看看你们巡演……

字没敲完，周司柠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N】：收件地址给我。

【N】：希望宁老师也能来。

宁瓷：“……”

她默默删掉聊天框的内容，重新敲字——

【宁宁】：太感谢了，我把钱转你。

宁瓷随手发了个红包过去。

她没买过谁的演唱会票，这个票价是什么区间宁瓷也不懂，想着陈雪说黄牛票都到了十万一张，那原价肯定也不便宜。

宁瓷思考了一下，两张票，转了两万给他。

过了好一会，周司柠才回复——

【N】：？

【N】：这个价格，是要坐我腿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