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清爽的风在这块平坦的土地上肆意地吹拂。
我坐在沙发上,大拇指按着遥控器,不断地切换频道。
彩色的屏幕不断闪烁,我迫切地想从这些嘈杂的图像中发现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
“咔嚓”,门开了。
“妈妈,我回来了”,我点点头,转过来继续看电视,最终停在了无聊的肥皂剧上。
“妈妈,吃饭了”,桌子上是在旁边的小店里买来的便当,两个孩子极有规矩地坐在餐桌旁,看着我。
日向吟雀,还有宇智波佐良娜。
真的,还有假的。
假的,还有真的。
我咬住下唇,脑袋开始晕乎乎地转,拿起手边的鼻烟壶,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药草的苦涩味道抚平了大脑褶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
我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妈妈,你不吃饭了吗?”
我摆摆手,头也没回,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身体也仿佛失去了实感,轻飘飘地埋在被子里,就像飘在了云朵上。
真是,糟糕透了,糟透了。
半夜,我醒了,便当盖好了盖子,放在餐桌上,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妈妈,记得热了吃”,后面画着一个笑脸,稚嫩拙劣的字迹,是佐良娜。
一旁的卧室从门缝里透着微光,我按下门把手,佐助坐在床榻边上,擦着那把熟悉的剑。
看见他,我的心好似一下就定下来了,头疼也略微轻了些。
“你。。。回来了”,好几天没说话了,我艰难地张开了嘴。
“嗯”,他低声应了一下,头也没抬,我关上门,坐到餐桌旁,就着冷掉的便当,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我一件一件数着要做的事,水费,电费,电视费,网络费,物业费,学费,伙食费,零用钱。。。整个世界约莫就是在对物质和物质的信仰上建立起来的,金钱就是这信仰的化身。
从钱包里摸出一叠钱,我数了几张,厌烦了,便都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换好鞋,打开入户门。
“你去哪?”,佐助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
“出去走走”。
深夜,大街上仍然不时有人经过,路旁的居酒屋还在营业,里面不断传来醉酒的嬉闹。
我抬头看着月亮,像是血色的眼。一晃神,又恢复了原状。
我走到村子大门,试图从紧闭的门缝里看见点什么,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整个世界旋转失重,我很难描述这是什么,幻觉,还是所谓的月读世界,还是我幻想中的月读世界。
在巡逻的忍者过来之前,我先转身离开了,从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烟,还有打火机,末了一模钱包,空空,“老板,记账”,老板也是熟人,不记得名字的那种熟人。
我捏着点燃的香烟往墓园那里走。
大半夜的,遇见了熟人,是卡卡西老师,或者说,六代目。他诧异地看着我,却很快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雏田”。
我点点头,往另一边走去,急切地,迫切地扫视,直到看见了父亲的墓,还有母亲,父亲站在墓碑旁,双手垂在宽大的衣袖里,母亲在他身后半步,双手叠在小腹,看着我。
看不见脸,都看不见脸。
再往后面,是更虚妄的影子,慢慢地向前,重叠到了一起,更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那张脸变成了我原本父母的脸。
我终于是待不下去了,手一颤,残留的烟头就掉到了地上。
“跟我走吧”,我看见那张嘴开开合合,像是念着咒语。
我往前踏了一步,腿也在抖,眼角仿佛有黑影,我侧头看见了卡卡西,一双眼睛不悲不喜,面罩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我再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火影岩的方向,我家,就在那个方向,在火影岩下方还亮着光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的手在抖,我收回腿,左手拨开烟盒,廉价火机蓝色的火焰在风里飘摇,我把烟叼到嘴里,左手腾出遮在前面,香烟的白雾被迎面吹来,将我整个脸笼罩。
真的,也是假的。
假的,也是真的。
就这样吧,哪怕是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也就这样了。
“我是该死的人啦,你们自个儿好好活着吧”,我扯出一个笑容,也不知是难看还是好看。
忘了我吧,爸爸,妈妈,父亲,母亲,鸣人,宁次,花火,佐助,鹿丸。。。还有好多好多,忘了我吧,我也会把你们忘了,
我也分不清楚我到底在那里,明明周围都那么宽,可我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们。
记忆力都是虚幻,眼前的似乎也并不真实。明明前一刻脑子里你还牵着我的手,下一刻就只能看见背影了,再后来,也看不见了。
我用手指捏住香烟末端暗红的星火,炙热的疼痛仿佛唤回了些许理智,只有疼痛,只有此刻的感受才是真实的,哪怕也只是虚妄的想象。
“明天,我就要卸任了”,不远处的男人边说边取下了头上的火影斗篷,露出满头白发,眼神似是珍视也似是惆怅,“现在的木叶,还不赖吧?”,说着,脸上还露出了点俏皮的笑意。
我略微不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也许是夜风太冷。
说实话,还不赖,或者说,很难比现在更好了。
我点点头,准备走了,他身上的气息太冷,凉得让我难受。
“佐助最近还好吗?”,他问。
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回答,停顿了一下继续走。
“谢谢你,给了我不成器的弟子一个家”,他继续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鸣人和小樱的事,也感谢你的大度”。
我越走越快。
“花火也是个很优秀的弟子”。
我停下了,“花火最近还好吗?”,我许久没见过她了,有多久了?记不清了,好几年了,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他点点头,张嘴准备继续说。
我得到了回复,蒙着头继续往前走,总算是走离了他的范围。
然后继续走,去了许多地方,烟灰和烟头四下散落,走到天蒙蒙亮了,我也没有回去。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着,刚准备点燃最后一支香烟,就被旁边的年轻女性白了一眼。
我尴尬地放下了香烟,听着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新的七代目的丰功伟绩,还说着要找个好一点的位置拍下七代目的帅照。
我换了个位置,去了个更偏僻的地方,足够地远,远到我要打开残破不堪的白眼,才能看见那个在火影大楼上微笑着挥手的金发男人。
太阳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就像太阳一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在人群的呼声顶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打败了佩恩,被所有人高高举起。
我又要分不清记忆和现实了,泪水模糊了眼睛,蒙蒙的水雾里,我看见他对着下面的村民挥手,他咧着嘴,笑得和记忆中一样灿烂。
他在笑,却不是对着我。
我仓惶地移开视线,四下张望,却在不远的地方,那根竖得高高的电线杆顶端,看见了熟悉的老鹰,眼眶里转动的,是血红的写轮眼。
人群散去,我随波逐流地跟着人流走,在岔路回了家。
饭菜已经做好,佐助单手举着报纸在沙发上看,我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吟雀和佐良娜也回来了,今天学校放假,他们也在参加庆典。
“爸爸”,佐良娜像蝴蝶一样扑到佐助怀里,吟雀也走到佐助身旁。
不大的房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吃饭的时候也很闹腾,两个孩子一直在说刚刚庆典上的各种见闻。
吟雀比较沉稳,主要是佐良娜比较兴奋。忘了说,佐良娜是我和佐助的第二个孩子,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宇智波。
我是个糊涂蛋,总做些混账事,是的,我说的是我。我有了第二个孩子,我这样的人,为什么又有了第二个孩子?我就是个糊涂蛋。
在佐良娜出生后,我和佐助结婚了,之前的店盘出去了,佐助用积蓄在村子的边缘买了一栋不大不小的房子,我们搬到了这里,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生活到了现在。
“妈妈,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吟雀忽然岔开了话题,佐良娜也看着我,对这个哥哥时不时提起的舅舅十分好奇。
宁次因为白眼的缘故,在外面调查一些大筒木的遗迹,受村子委托的那种,正经编制。
佐助也在调查,自由职业那种,好处是自由,坏处是没有钱。
我说完,就被佐助瞪了一眼,然后又接着说,“年底应该能回来吧”,上次宁次写信说,之后村子会逐步培养花火接替他的工作,他会回来负责警务部的一些职责,不过时间也不确定。
他时不时地会给我寄信,还有钱,还有些特产,还有。。。因此,许久未见,记忆里也不觉得生疏。
“爸爸,你什么时候走呀,下周有亲子运动会,想和爸爸一起参加”,佐良娜端着饭碗可怜巴巴地问。
“嗯”,他只是说了一声嗯。
“那说定了”,佐良娜兴奋地叫道。
我看着吟雀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妈妈也可以陪你们参加”,我看见吟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似乎说了句十分了不得的话,不过是下周的事情了。
现在有现在的麻烦。
佐助并不常回家,这些年平均下来约莫也就一两个月一次,时间也并不固定,每次回来总是有些不愉快。
我和他向来没什么话说,非要说的话,动手多于动嘴,我是说,切磋。
等孩子们都睡了,我和他还坐在客厅。
“拿出来”,他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拿出新买的,还一根未动的香烟,放到沙发前面的矮桌上,想了想,又把打火机拿出来。
他还是盯着我,一动未动。
我叹了一声气,从兜里摸出了鼻烟壶。还未等他开口,就先辩解道:“这不是大蛇丸给我的,是小樱给我的,说是木叶医院的最新研究成果,先给我试用一下,虽说药方用的是大蛇丸给的药方,可这是医生认证过的,就是用来安神的。。。”,我越说声音越小,看着他似乎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便停下了。
“哼”,他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起身回了房间。
庆幸着这些东西都还在,我感觉把刚刚拿出的东西都收回了兜里。
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起身把碗筷收了洗了,然后把脏衣服放进了洗衣机,站在阳台,靠着栏杆吹会儿风。
拿出一支香烟,刚想点燃,又放下了,烟丝在指尖被搓得粉碎,刚好是昨晚被烫伤的地方。想来到下周亲子运动会佐助都在,真是不好过呀。
我后来一直很难入睡,闭上眼很多事情很多东西都在脑袋里面转,睡着了梦里也是,有人在叫我,笑着哭着闹着叫着,漫天遍野的血还有黑暗,还有那么多人。
小樱说这是战后创伤综合征,据说四战后很多人都这样,现在木叶医院对此很有研究,她让我不要担心,上个月我去医院的时候。
我没有参加四战,但是我有自己的战争,赢得不赖,输得挺惨,反正也不好说。
她让我慎用,不到非不得已就不要用,这药是对查克拉起作用的,日向一族的查克拉大量堆积在眼睛,她说了一堆,反正大意就是再用眼睛可能会瞎,不过,她说的这样我早就知道,毕竟这是我的身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很早的时候,大蛇丸把药方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不需要这眼睛,我似乎很早也说过了,这种眼睛,有什么用,这种力量,有什么用,就算看见了,有什么用。
孤独的,寂寥的,背影,看见了,也无法拥抱。
我转过来,背靠在栏杆上,打量着这间屋子,这就是我的家吗?这样随意的,不心甘情愿地,被扭曲地捏起来的家吗?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也许我应该学着我记忆中的女人一样,得体地握手,拥抱,然后离开,“囡囡,妈妈永远爱你”,然后就只有背影,和其他的男人握手拥抱,牵着新的孩子的手。
我的手在抖,我还是忘不了,昨晚看见了她的脸,我还是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