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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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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断喝,将众人吓了一跳。金氏抬头一看,原来是慈宁宫的掌事牌子孙德智持着一柄楠木浮尘立在路当中,孙德智先堆满了笑向小皇帝行了一礼,然后忽得脸上一板,糨子似地道:“大内宫中,你这样子拉扯着圣上,成何体统?!”

金氏小家妇人见识,嘉靖四十二年由奶/子府选拔出来的“坐季奶口”,三生有幸被选入裕王府给新出生的小皇孙当奶姆,谁知叨天之幸,不上十年,小皇孙登基为帝,自己就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天子的奶姆。虽然人生境遇骤变,不过因缘转圜太过迅急,金氏心态还没调整过来,见到太后宫里的掌事心里就先怯了三分,忙讪讪地放开手,小心翼翼道:“孙掌事,皇上还小……”

“掌嘴!”孙德智只听得一句,就仿佛扎了尾巴毛的公鸡,压不住的昂扬气势:“圣上也是你能随意评判的?当是你自家孩子么?”

孙德智见金氏还敢角口,更觉自己尊严权威被冒犯了,大声吩咐旁边的小黄门:“去,给这个目无主子的奴婢添点儿颜色!”

朱翊钧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个小太监“喳——”了一声就朝金氏走去,忙喝道:“慢着!”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孙德智。

行啊,在文华殿上被群臣环伺,刚待喘口气,哪里又跑出来一个不长眼的东西!

孙德智抬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小太监接着去、不用顾忌,那小太监于是又向金氏走去。

朱翊钧见状暴呵:“朕让你站住!你是耳聋么!”

小皇帝的一声断喝,这才喝止住了小太监,孙德智见此,忙殷勤地上前道:“圣上不可动怒!有失人主之威。这金氏言语昏乱、举止轻浮,不称职在皇上这里当差,今儿不好生教导,恐怕明日就会因没有规矩被调走了,奴婢也是为了她的前程好。”

朱翊钧一眼都不给他,喝命女官崔姑姑:“你听着他说话,还等着朕与一个阉人拌嘴去不成?”

孙德智不曾想到小皇帝居然这个反应,惊诧之下一时没了对词。崔姑姑被皇帝一声喝命惊得一个激灵,浑身立刻像是注入了一股气势,这才站起来转身对着孙德智道:“孙德智,谁准你在皇上面前威威赫赫、大呼小叫的,摆什么臭威风!”

“你一个四品女官,懂得什么规矩?”孙德智见状不由得反驳道。

“我现在不只是女官,还是钦差。”崔姑姑瞥了一眼小皇帝,见他对此并无异议,更觉信心倍增,气势如虹道:“跪下!”

“什——”孙德智满拧着眉,只当自己听错了,一个小小的女官敢让对着自己发号施令起来,一个“么”字还未问出口,崔姑姑早就扬手一掌,照着老太监白皙的面皮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响,老太监脸上浮出殷红的指印,可见崔姑姑也是下了大力的,“老主子刚刚晏驾,你就目无尊卑,蔑视小主子年幼!”

孙德智被这一耳聒子打蒙了,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呆若木鸡,半晌那老珰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紫漒了面皮,不满道:“皇爷如此轻率举止,若是令李娘娘知道,该当如何?”

朱翊钧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朕也好奇呢,那便辛苦大珰说与母亲知晓了。”说罢吩咐道:“掌嘴五十!”

众人自刚才起皆被唬得一动不敢动,朱翊钧见众人不反应,以为众人皆不放自己在眼睛里,积攒了一个早朝的火气不由得又升上来三分,“怎么?我的话不是圣旨?不当听得?”

那小太监被朱翊钧的话吓得几乎要惊跳起来,忙上前挽袖扬手就要打,朱翊钧便道:“什么糊涂东西,让他自己打,用你打么?”

说着拿眼盯着孙德智,孙德智被小皇帝眼中的冷光唬住,这才“啪!”一掌朝自己脸上扇去,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一掌一掌有一掌的左右开工,扇自己嘴巴。

朱翊钧见此便不再理会这边,吩咐崔姑姑留下计数,径自带着其他人往乾清宫走了。

那厢散朝后,高拱与杨博一道,众人见首辅与吏部尚书汇同而去,都识趣地各自走开,并不去打扰,高拱见没人,便悄与杨博道:“杨公何必上本?妄自陷于其中。”

杨博并不以为意,倒是坦荡道:“此长者之事,吾奈何使新郑公独擅其美?”

“杨公义气,真不愧古人!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那冯保不过掌印数日,根基不深,又专是凌弱暴寡、利己损人之徒,无品无德。天道昭昭、纤毫洞察,并不令此人得昌!”

杨博听此反倒劝说:“此人不可小觑,冯保深得两宫和皇上信任,兼之把持东厂,沟通内外,根基不深、根苗却稳,不得不慎。”

杨博见高拱不以为意的样子,遂不再多说,便拿话取笑道:“昔蘧伯玉耻独为君子,仆今者愿分亲翁之誉!”

高拱也是感叹,“杨公实瑚琏器也,宜在宗庙,为国硕辅。”

两人议罢分别,高拱刚到朝房,韩揖就抢先迎了上来,将今日朝班王锡爵说的什么‘权相堂庑’的讽刺话又加了三分装饰,一气儿给倾倒了出来。

“阁老,王元驭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意不在臣下,而在相公你啊!”

高拱越听越生气,心想着果然王锡爵对我怀愤懑之心,如此一件小事就能攀扯到德行操守,心中更添三分恼恨。

众人三三两两的回到了值房,半路上申时行与王锡爵一道走着。

两人同榜进士,原本会元是王锡爵,谁知殿试时却让申时行拔得了头筹、大魁天下。王锡爵惜败为榜眼。

“你何必与韩元川计较,他诸事随意也非止一日了,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岂不召人嫉恨?”申时行劝道。

王锡爵见申时行这春风面皮、脉脉眸光,倒也不嫌对方多管闲事。想来人长得好看,总归是有些好处的。不由得解释道:

“新郑公以前虽专断却也不失清正廉洁之品行,近些日子来不免更加刚愎蛮横,这是高位日久之弊病,拥笃之人不能清言正行所至。

人心之欲,如黄河之水,一旦淤积日久,便壅塞则决。他身为首魁,本应临渊履薄、战战兢兢以全社稷。

可恨这些人挑唆生事,背后纳贿,先皇病笃之时,拱自阁或吏部归,即过其邸,遂与之共醉,多少官职升降之任皆出于此!”

申时行一把握住王锡爵的衣袖,狠命一扯,“你给我打止,这话让别人听到,要瓜蔓连坐多少?!”

疾言厉色之后,申时行看着眼前这人竦散古俊的脸庞,见对方浑不当回事儿,不由得无奈道:“三尺之内,必有俊士,可叹你我身在宦海尘网,无法动脱,但求顺势自保而已!哎!我知劝不住你,料韩元川此时必要先声夺人。新郑公无子,韩元川无父,将天比地,两人之间不只是知遇之恩、更有些舐犊之情。你要小心,我料着最多不会超过三日,那边便会有所动作,你到时就知我这卦是不爽不错的!”

王锡爵捋一捋被申时行撤皱的袖子,冷笑道:“不用他来行动,我去找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便径自去了。

申时行见自己越劝,反倒越把人的性子劝上来了,这不是他的本意,眼见着王锡爵就要走远,不由喊道:“你干嘛去?”

王锡爵并不回头,只将胳膊举起,朝后摆了摆,潇洒道:“出恭!”

却说王锡爵移形换影到了内阁值房外,被门口当值的文书阻住。

王锡爵道:“劳烦通禀,就说国子监祭酒王锡爵前来拜会高阁老。”

文书知道此时高拱与韩揖在内说话,一般不让外人打扰,便为难道:“高阁老公务在身,现在谁也不见。”

“那他就是在里头了。”王锡爵说着就往里闯,文书哪里料到还有这等蛮人,难道又是一个棠川先生(殷士儋),不由得大急,忙伸手阻拦,一推一搡之间,谁料不但没有绊住对方,反倒差点儿被王锡爵带着走。

文书见实在阻挡不住,忙吩咐旁边一个小黄门:“还不快去禀报高阁老。”小黄门听命快走,王锡爵并不等待,追着小黄门而去,这人恰好给自己指明了方向,气得文书恨不得自打个嘴巴,王锡爵一路趱行,却先于通报之人,一步跨进了首辅值房。

恰好听到韩揖所言:“见王元驭那张狂气焰,真是灼花花死、灼草草枯,不过是仗着翰林学士高人一等,便目无尊上,他既要排班列朝,不若以后大家都排班列朝而出罢了!”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背后诋毁别人,岂是君子所为?”王锡爵猛地推门而入,将屋内两人惊得一跳。

“王锡爵!背后听人墙角,是什么礼数!”韩揖见自己的话被当事人听去了,先是一阵心虚,接着便恼羞成怒的反责道。

“我是不想背后听人,谁知这系风捕影、讹言踵至,不知道的谁敢说这是内阁中枢之地,还当这是鸱沟鲍鱼之肆,岂不闻恶臭弥漫乎?”王锡爵一番话说得高拱、韩揖有些坐不住了。

高拱拍案道:“王祭酒,你今儿在文华殿上使气弄性还不够,又跑到内阁来撒气了么?!”

“撒气?!”王锡爵听高拱这话,明显已经先入为主,全然为韩揖站台,不由得讽刺道:“我不是来撒气的,我是来出恭的!这内阁值房已然成了鸱沟处,在此登东岂不两便?!”

“你!”高拱被气得满面通红,一时不知这话该怎么反驳,与这个浑人讨论内阁是不是厕匽之所显然不是个好话题,“王锡爵,你当自己是谁?来此大声喧哗!将朝廷威严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不是早就被高阁老抛诸脑后了么?何为威严,公生明、信生威,委任责成,庶克有济。今高阁老身为内阁首魁,始则计虑未详,既以人言而遽行,终则执守靡定,又以人言而遽止,加之爱恶交攻,使得朝廷之中,意见横出,谗言微中,飞语流传,寻之莫究其端,听者不胜其眩,是以人怀疑贰,动见诪张,虚旷岁时,成功难睹。此非众僚之表率欤?今日早朝又是谁不将朝廷威严放在眼里,无上无下,列乱次序?”王锡爵素有捷才,光念电转就是一篇对词,说得高拱哑口无言。

韩揖见王锡爵又提早朝之事,早朝时自己被一把薅住,本就难堪,此时更是恼怒:“王元驭,你不要强词辩白,真当我怕你啊!”

“你自是不必怕我,那你怕不怕大明国法呢?”

“大明国法也是先收你这样的小人!”

两人一递一句骂了起来,高拱看着实在不像,忙令小黄门去请翰林院侍读学士马学士来此。

“都住嘴!”马乾庵(自强)一到这里就把两人喝住。

韩揖和王锡爵见是马自强,不约而同停下行礼。

“老师!”

“老师!”

盖因马自强是韩揖、王锡爵的房师,因而两人不敢相强。

马自强将两人叫到门外,一顿臭骂,“这里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是内阁中枢!是个方寸地儿!讲规矩的地方!你们也好意思说什么朝廷威严,朝廷的威严就是让你们在内阁里拌嘴角口么?当年二张兄弟欲戴孝庙的帝冕,太监何鼎大怒,手持金瓜以击之,遂遭锦衣卫拷打不改其志,被问到系何人指使,太监何鼎愤而答‘孔孟!’人家这是在维护朝廷尊严,你们呢?诗书礼仪学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如一太监!羞不羞?愧不愧?还呆着干什么,政务都做完了?还不散了!”

两人见状,一声不敢言语,只得各自归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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