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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周山:一梦前尘(三族一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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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裹缠的蝴蝶忽然间都碎成齑粉,亥这才虚虚瘫软身躯,靠着意识强撑着不倒下去。

方才她想用魔气抵挡,但这蝴蝶却出奇的怪,此般红蝶能吸纳她的魔气,她所有的挣扎恰似水浸棉花,徒劳无功。

而且方才她试图向月珩求救,孰料月珩竟先自谋保全。

自嘲而哂,亥整饰因方才挣扎而不平整的黑紫纱裙摆,环伺四周。

不知何时场景已然变换,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亥欲以魔气的幽幽紫光以照明,忽然之间,眼前有红丝明灭闪烁,万千红线交织而成大网,一袭桃色纱裙自黑幕之中悠悠飘落,卧于网间。

一只蛊虫自亥的手中缓缓凝出。蛊虫身若微小墨玉,周身隐隐透着幽紫暗光,这是能搅动人心中最深处的入梦蛊。它沿着亥腕间的以银线串联的小铃蜿蜒而上,铃声轻响拨动上方细密符文,操控着蛊虫行令。片刻之间它便攀至了肩颈处。

亥欲以入梦蛊蛊惑于她,刹那之间但见一道红丝如利刃般突袭而来,瞬间便掠过她垂下的乌发将她肩上的入梦蛊刺穿。

“梦蛊梦蛊,入梦牵情。哼,冥间冥外,岂有比吾更懂情者?”飘渺的声音自那桃色纱笼罩之下的女子朱唇中悠悠而出。令亥更为惊骇的是,那桃色纱女的唇角竟是未曾有丝毫开合之态。

声音并非出自躯体,而是来自冥冥幽幻处。

声发于内,不靠形体。

眼前妖媚的女子,是鬼族!

亥打量她。

她墨发以一束桃色的离娘草低低挽在左侧,额前两绺斜鬓堪堪遮住她眼尾上挑的粉红。恰似欲露还羞,却又透着难言的诱惑。微粉的光打在她脸上,白皙得浸不上一点暖色,世间的凡俗难以沾染。

她伏于那红丝织成的网间,像蛛网里的蝶儿、荒漠中的泉眼。亥心中禁不住想亲近,又不理解这相吸感从何处生来。

她目光盈盈送来秋波,身上的桃色纱凌乱像被火肆虐烧过,狼狈又凄美。

被那气场压制而下,亥心中犹自带着几分倔强,目光灼灼不甘示弱道:“你是何处野鬼,竟敢于本宫跟前叫板!”

“哼,”那桃色纱女闻得此言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以双手轻轻托起下颌,媚眼如丝且饶有兴味地言道,“冥外天地汝自是尊贵非凡,可小姑娘,那鬼月娘之名,汝可曾听闻?”

桃色纱女悠悠然翘起玉腿,樱唇轻启,口中吹出一口气,那气旋即聚成一阵柔风悠悠拂来,风中飘散着朵朵桃色的花瓣,于空中打着转儿。

鬼月娘……鬼月娘……

亥心中暗自反复摩挲着这三个字。

于冥间冥外而言,鬼月娘之重,不在那“鬼”字,实在那“月娘”。冥间冥外,月娘集万般情丝于一身,牵命中情,天定缘。被牵起的缘分是三族都难以逃脱的宿命。因其行迹缥缈难测,既非人,亦非灵,更非魔,却拥有着与天道等同的不可违抗的效力,故而被称为“鬼月娘”。

怎生入梦蛊竟能牵至鬼月娘,亥心下陡然一惊,眸底却隐有几分期冀。梦蛊的奇向来难测,此般牵出鬼月娘,事出蹊跷。有果必有因,眼下若此非梦,鬼月娘会引她寻缘。

“亥着实有眼不识泰山,乞望鬼月娘慈悲饶恕。亥不知鬼月娘入我梦境,是想……”亥话语将出却又留个悬念,轻轻提起那身紫色纱裙,带起阵阵铃音半蹲着款款行礼。

“繁文缛节不必寻,只要汝心中敬畏,”鬼月娘瞧出她心中有所祈愿,无意兜兜转转、委婉曲折,纤手勾出红线直言道,“汝缘分即在这梦中,汝可有胆相求?”

“缘在梦中何解?”

“汝缘对之人心结难开。所以吾构此一梦,切望汝借此机缘以解之。缘止于此,唯此一回。”

红丝遽然断裂,片片桃瓣牵引得鬼月娘袅袅然飘落于亥之身前。她双眸缱绻含情,俯视而下,眸尾那一抹红恰似晕开的霞彩,背后的阴影是千万根丝线又复晕染开来的红:“汝可愿一试?”

亥方欲问询所缘对之人为孰,但目光相接之际识海大乱,眼前诸般景象皆若圈圈然。她晕乎而言道:“……好。”

*

“啊——啊——阿嚏——”鼻尖仿若有羽毛轻拂擦过,瘙痒之感顿生,少女遽然自软榻之上惊起,睡眼惺忪间,只见一只三尾褐凤蝶舞于眼前,那蝶儿悠悠然绕过屏风,向着窗外翩然而去,其紫色的后翅搧动之间,似有流光点点。

“欸?”少女见状,急忙掖开身上的被衾,伸手去捉,全然不顾自己尚在榻上,扒着半开的窗棂就要扑将出去,险些一头栽落于地,口中不禁发出“哇——”的惊呼。

“小姐!”梳着寰髻的丫鬟自屏风之后急急绕出,本是端着衣饰而来,此刻却赶忙弃了手中之物,匆匆赶过来搀扶自家小姐。

“无妨,无妨。”少女心慌意乱,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适才因扑向窗户而不慎扭到的脚,此时微微一动便是一阵疼痛。她只得扶住丫鬟递过来的衣袖缓缓下了软榻,行至梳妆台前坐定。

铜镜倒映的面庞白皙而棱角分明,轮廓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柔美圆润,反倒透着一种别样的刚硬倔强。她额头宽阔光洁透着一股清朗,眉色浓重且整齐恰似墨笔勾勒。一双睡凤眼狭长而深邃,朦胧若幽深的古潭,眸光内敛时沉静如水,抬眸间却又闪烁灵动的光芒。

“小姐生得如此英气逼人,奴婢有时候真真是不知该如何打扮小姐才好呢。”她身后站着的丫鬟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双手轻柔地为其梳顺着那如同墨缎般的发丝。

少女并未出声应答,只是抿抿薄唇,思绪显然是飘到了别处。视线随着镜中的倒映向下移去,案几前琼觞横七竖八地倒着,书页在风拂下不停地翻动。

少女瞧得清楚,那正是自己昨夜所诵读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蝴蝶蝴蝶。

醉兀篮舆时。

是庄周化蝶,还是蝶梦庄周?

方才她做梦梦到自己好像是一只虫,不知何处响着铃铛,漫天的桃瓣飘落,她飘飘然又成了蝴蝶。

醒来鼻尖竟真落了只,她还没捉住,不然还要质问那只蝴蝶入她梦做什么。

她只觉得蝴蝶迷幻,牵着一条又一条红丝线,一个又一个命定缘。

闺阁囿梦,她也想如蝴蝶般飞往天外天。

好在爹爹准她入书院,她即将启程去梦中桃源。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眸光悠悠移向镜中的自己。丫鬟已然将她精心打扮妥当了。

书院森严不收女学士,她只好乔装成男子,好在生得清秀。

镜中方才垂地的长长青丝被素色丝带束起扎成男子模样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与脸颊两侧。耳朵轮廓分明,圆润的耳垂带着天生的福相,却不见耳洞的痕迹,这般模样更如同男儿身般简洁利落、清朗干净。她的脖颈修长似玉柱,被高耸的领口遮掩部分只露出一小截儿白皙肌肤。

妙哉妙哉,如此瞧来真真难辨性别。

丫鬟先她一步喜盈盈出声:“小姐真像哪家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呢。”

“闺女,闺女呐——”一位长者着一袭华贵锦缎长袍,自门外而入。他身材略显发福,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样随步伐袍间游动。

他眼角鱼尾纹因着笑意仿若扇形纹路一般蔓延开来,双眸珠色深邃如墨恰似黑夜中的炭火,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老爷。”丫鬟见到他忙身子侧向一旁曲身行礼。

那老爷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便笑着在少女身旁坐了下来。

“爹爹,何事?”少女心中喜悦尚未褪尽,当初自己欲前往求学,爹爹本是极力反对,她费了诸多口舌,苦苦相求许久方才应允。如今见爹爹如此神情,想必是有事情的。

“好啊好啊,我家英台看着真是秀气,颇有你爹当年一半姿色,长大啦长大啦,”祝公远没有明说,只是握住祝英台的玉手不住感叹,“你爹爹我想开了,女学士肯定更讨喜些,到时候还怕说不成媒?”

“爹爹你在想什么呀!”祝英台嗔怪要推他。祝公远只是放声爽笑:“哈哈哈哈哈哈……爹爹不和你开玩笑,只希望你能够学有所成,切莫辜负爹爹一片殷切苦心啊,到那时——”

祝公远话语忽止,抬手轻抚祝英台发间,转而言他:“杭州水路繁多,爹爹已为你备好船只。爹爹尚有事务缠身,先不和你闹啦。”

祝英台看着他离去。

屏风上蝴蝶栩栩如生,她好像看到两只蝴蝶缱绻上下舞着,在朗朗读书声下,在十丈红尘路上,在泣血锦书字前。

她思绪又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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