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头！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大仇即将得报！苍天有眼???！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片刻，便被一种更深的冰冷和迷茫所取代。司马昭死了，然后呢？司马炎会继位，会更快地完成篡位的最后一步。曹家的命运，她的命运，似乎……并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可能会更糟？司马昭虽然是权臣，但多少还顾忌一些“名声”，行事尚有分寸。那个司马炎……据说比他父亲更加深沉???，手段也可能更狠……

她看着那被墨点玷污???的洛神，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画中的洛神一样，美丽而哀伤，却身不由己，命运多舛???。

母亲卞太后走了进来，看到她的失态，叹了口气：“襄儿，收敛心神。晋王病危，非同小可。这几日，你我务必闭门不出???，谨言慎行???，以免惹祸上身。”

曹襄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走到窗边，望向晋王府的方向。那里，此刻一定是人声鼎沸???，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焦虑、期待、恐惧、悲伤……她忽然又想起了司马晟。那个“小公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失去了祖父的庇护，她……会害怕吗？

这个念头让曹襄自己都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去关心仇人的孙儿？她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一定是自己被关得太久，胡思乱想了。

其七

公元265年八月辛卯（公历9月6日），晋王司马昭薨???于洛阳。这位奠定了西晋王朝基础的一代权臣，终究没能亲手完成那最后一步。

消息传出，洛阳震动。

晋王府内，世子司马炎反应极为迅速。在贾充、裴秀等心腹的辅佐下，他一面主持丧仪，一面迅速掌控了京城的军政大权，稳定了局势。对于那些潜在的反对者，尤其是对其二弟司马攸的势力，进行了有效的压制。权力的交接，比许多人预想的要平稳得多。

司马晟作为晋王之孙，自然要参与隆重的丧礼。她穿着厚重的白色孝服???，跪在灵堂???前，看着父亲司马炎强忍悲痛、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项事务，心中充满了敬佩，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祖父去了，父亲即将登上权力的顶峰，司马家的荣耀将达到极致。但这荣耀背后，是累累白骨???，是无法洗刷的血腥。她再次想起了嵇康???，想起了高贵乡公曹髦，想起了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刘珵……还有，那个总是用冰冷目光看着自己的曹襄。

在一次规模盛大的祭奠仪式上，百官齐集，宗室毕至。司马晟跪在靠前的位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人群后方的曹襄。曹襄也穿着孝服（为“国丧”而穿），低垂着头，脸色苍白，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司马晟看过去的那一刻，曹襄仿佛有所感应般，也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隔着攒动???的人头和缭绕的香烟，短暂地交汇了。

司马晟看到曹襄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恨意，也没有她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透世事般的疲惫和空洞。那眼神，让司马晟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曹襄也看到了司马晟眼中的……茫然？悲伤？还是……一丝困惑？她微微一怔，随即迅速移开了目光。她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与她对视，更不明白为何在那一瞬间，心中那刻骨的仇恨，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

晋王司马昭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而对于这五个身处历史洪流中的十岁女孩来说，她们的命运，也将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展开新的篇章。司马晟将成为新王朝的“皇子”，身处更加复杂的宫廷斗争；曹襄将面临改朝换代后更加屈辱和危险的境地；远在江东的孙曜和刘珵，她们的逃亡计划能否成功？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而身处山阳的刘祎，又能否在这场巨变中，继续保持那份难得的平静？她们之间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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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注：

1.晋阳宫：此处或指晋王府，借晋阳（司马氏发迹之地）代指。司马昭病重及去世是在洛阳的晋王府中。

2.洛水滨：洛水河畔，指洛阳。

3.咸熙二年：公元265年，曹魏元帝曹奂的最后一个年号。

4.名存实亡：名义上还存在，实际上已经消亡。

5.曹奂：字景明，曹魏末代皇帝，公元260-265年在位。

6.诏令：皇帝发布的命令文书。

7.普天之下：指整个天下。语出《诗经·小雅·北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8.僭越（jiàn yuè）：超越本分，指言行超出应有的规格或限度，特指臣子言行、制度逾越君主。

9.晋王司马昭：曹魏末期权臣，西晋王朝的实际奠基者。

10.平蜀：指公元263年司马昭派兵灭亡蜀汉。

11.进位：指公元264年司马昭受九锡，进位晋王。

12.威权日盛：威势和权力一天比一天强大。

13.无冕之王：指没有帝王头衔但拥有实际最高权力的人。

14.代魏自立：取代曹魏，自己建立王朝。

15.党羽（dǎng yǔ）：指为首者所豢养或依附的人（含贬义）。

16.三公：古代朝廷中最高的三种官职，通常指太尉、司徒、司空。

17.九卿：秦汉时期中央政府的九个主要高级官员。

18.太尉王祥：曹魏及西晋名臣，位列三公。以孝闻名。

19.司徒何曾：曹魏及西晋重臣，位列三公。以生活奢侈闻名。

20.审时度势：仔细研究分析时局和客观形势。

21.拂逆（fú nì）：违背；不顺从。

22.傀儡（kuǐ lěi）：比喻受人操纵、不能自主的人或组织。

23.中抚军：官职名，掌握一定兵权。贾充时任此职。

24.贾充：字公闾，曹魏及西晋重臣，司马昭、司马炎心腹。

25.尚书仆射（pú yè）：尚书省副长官。裴秀时任此职。

26.裴秀：字季彦，曹魏及西晋重臣、地图学家。

27.宗庙：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祖先的场所。

28.建元：指晋国自己的纪年方式。此处指司马昭让曹奂在祭祀等场合使用晋国的纪年，是篡位前的政治施压。

29.司马晟：本书虚构人物，设定为司马炎之女，伪装成儿子，司马昭之孙。

30.宝蓝色：鲜艳的蓝色。

31.骑射：骑马射箭，是古代贵族子弟重要的军事技能训练。

32.劲装（jìng zhuāng）：适合活动、显得强劲有力的服装。

33.搭箭：把箭放到弓弦上。

34.引弓：拉开弓。

35.司马炎：字安世，司马昭长子，晋王世子，未来的晋武帝。

36.靶（bǎ）：练习射箭的目标。

37.禅让（shàn ràng）：指统治者把帝位让给别人。此处指曹奂“让位”给司马炎。

38.虞舜：传说中五帝之一，尧把帝位禅让给他。

39.汉献：指汉献帝刘协，将帝位禅让给魏文帝曹丕。

40.话柄（huà bǐng）：被人用来谈论、指责或攻击的把柄。

41.阴鸷（yīn zhì）：阴险狠毒。

42.幽州：古代行政区划，大致在今河北北部及辽宁一带。

43.并州：古代行政区划，大致在今山西一带。

44.偶感风寒：偶然受了风寒，指得病较轻。是对外掩饰病情的说法。

45.心力交瘁（cuì）：精神和体力都已疲劳到了极点。

46.司马攸：字大猷，司马昭次子（过继给司马师），素有贤名，是司马炎潜在的竞争对手。

47.贤名：贤良的名声。

48.软禁（ruǎn jìn）：把人拘禁起来，但不公开宣布，不加刑具，并允许在限定范围内活动。

49.高贵乡公：指魏帝曹髦，曹襄之父，被司马昭弑杀。

50.曹襄：本书虚构人物，设定为曹髦之女，伪装成儿子。

51.青灰色：偏灰的青色，较为素淡。

52.槐树（huái shù）：落叶乔木，在中国古代常被视为祥瑞或与官府、宫廷有关。

53.卞太后：曹髦皇后卞氏。曹髦死后，理论上应称太后，但在司马氏掌控下，其地位尴尬。

54.粉饰太平：粉饰现实，掩盖矛盾和问题，装出太平景象。

55.奇耻大辱（qí chǐ dà rǔ）：极大的耻辱。

56.欺人太甚：欺负人太过分了。

57.坐以待毙（bì）：坐着等待死亡。比喻遭到危难时不去积极应付，只等着失败或灭亡。

58.慎言：说话小心谨慎。

59.杀身之祸：被杀害的灾祸。

60.人为刀俎（zǔ），我为鱼肉：刀俎，宰割的工具。比喻别人掌握生杀大权，自己处于被宰割的地位。语出《史记·项羽本纪》。

61.血脉：指有血缘关系的后代。

62.颓然（tuí rán）：精神萎靡、情绪低落的样子。

63.孙皓：东吴末代皇帝。

64.狰狞（zhēng níng）：面目凶恶可怕。

65.猜忌（cāi jì）：对人缺乏信任，怀疑别人对自己不利。

66.残忍：凶狠毒辣。

67.奢侈：花费大量钱财追求过分享受。

68.甘露：孙皓第二个年号，自公元265年四月启用。

69.奉太后居于别宫：史实。孙皓将孙休皇后朱氏迁到别宫，实为软禁。

70.孙曜：本书虚构人物，设定为孙休之女，伪装成儿子，被废为豫章王。

71.莫须有：指捏造的、不实的。典出南宋岳飞事。此处借用其意。史载孙皓确实杀害了孙休的四个儿子。

72.敢怒不敢言：心里愤怒，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73.月白色：淡蓝色。

74.刘珵：本书虚构人物，设定为刘禅之女，伪装成儿子，此时与孙曜一同被软禁。

75.图谋不轨：暗中策划进行不正当的、犯法的活动（多指谋反）。

76.斩草除根：除草要把草根彻底挖掉。比喻除去祸根，不留后患。

77.数九寒冬：指冬天最冷的一段时期。

78.暴戾（bào lì）：粗暴、凶狠、残忍。

79.隐姓埋名：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让别人知道。

80.颠沛流离（diān pèi liú lí）：生活艰难，四处流浪。

81.耳目众多：指为别人刺探消息的人很多。形容监视严密。

82.山阳城：汉献帝禅位后被封为山阳公，其食邑所在地。

83.刘祎：本书虚构人物，设定为山阳公刘康（汉献帝之孙）之女，伪装成儿子。

84.刘康：汉献帝刘协之孙，袭爵山阳公。

85.田间地头：泛指农田里。

86.农桑：农业和桑蚕业，泛指农事。

87.汉献帝：指汉献帝刘协，东汉末代皇帝。

88.家臣：古代卿大夫或诸侯家中掌管事务的臣属。

89.古柏（bǎi）：柏树，常绿乔木，象征长寿、庄重。

90.乱世：社会动乱、不安定的时代。

91.太医：古代宫廷医生。晋王府规制已同宫廷，亦有专属医官。

92.束手无策：遇到问题，没办法解决，好像手被捆住一样。

93.衣不解带：衣服不脱，腰带不解。形容日夜辛劳，无法安睡休息。

94.幕僚（mù liáo）：古代将帅或行政官府中协助办理文书、计谋等事务的人员。

95.擎天之柱（qíng tiān）：能够支撑天的柱子。比喻能担当重任、支撑大局的人。

96.临摹（lín mó）：模仿书画。

97.《洛神赋》：曹植名篇，描写与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