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注意到金博士的一个手势，忙说：“暂停！倒退2秒，对，就是这儿。”

金博士拎着公文包的手持续比作剪刀，就像下意识的小习惯，一下下夹着食指和中指，塞壬抬头对贺青帝说道：“洛可。”

贺青帝立刻会意：“他当初是洛可的负责人，也许是耳濡目染吧。”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现在手上跟金博士行踪相关的消息也只有一根头发。

若朱秉能与金博士有个人私怨，痛下杀手，事发被警察盯上，那么本质仍是实际控制人的丑闻，与公司无关。

但假若洛可是个惊天骗局，金博士为了揭穿朱秉能融资诈骗才失踪，甚至遇害，那么楠樟可以说是彻底完蛋了，就算把人挖过来，那些专利也可能被质疑真实性。

届时别说3块了，1文不值，直接退市惩罚追责一条龙，所以贺青帝必须追查到底。

到达C城后两人前往医院都做了检查，血液和皮试各项指标正常。

“回哪儿？”贺青帝靠着副驾车门问。

“我回家吧，想一个人待着。”塞壬勉强笑了笑。

“晚上不怕做噩梦吗？”

“不怕。”塞壬倔强与贺青帝对视，蓦然愣住，“你的脸，疼吗？”

车上她全程坐在副驾，看不到贺青帝的左脸，到医院后则心不在焉跟着贺青帝右手，贺青帝应该是有意避着她，她都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去给脸上贴了块纱布。

贺青帝摸摸她的头，看到她那少见的茫然无措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疼，所以你还是跟我回家吧，帮我换药。”

塞壬又不说话了。

此前谁也没想到，这次楠樟之行竟走向如此诡异的结局，但总算没白跑一趟，贺青帝必须跟公司高层如实报告，重新评估楠樟是否值得收购。

“那就送你回去。”

贺青帝松了口，弯腰安慰地吻了下塞壬的脸颊，替她关上门，将塞壬送回住处后，便带着头发前往鉴定中心。

塞壬追溯着宝马远去的残影，握紧拳头。

除了头发，她其实还有另一个从楠樟实验楼偷偷带走的东西，摊开，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乳白色人类后槽牙，牙釉质已经非常薄，光亮不再，粗糙得如同在砂石机里打磨过。

那是贺青帝护着她躲在海报下面时，洛可用钳子夹着递给她的。

也是那时候，她心情复杂地意识到，洛可真的有自主意识，它要告诉她什么，且只告诉她一个人。

昨天B城下了一夜的雨，微凉，路面仍积着水洼，塞壬给贺青帝的地址离她租住的小区步行仍有二十分钟，她一路避着水洼走，心不在焉，突然在某一个拐角的反光镜里，看到身后有人跟踪。

路灯还算明亮，她拐进小巷子又拐出来，不出几个路口，跟踪她的人就被绕晕了，站在斑马线中间寻找她的身影，小声啐骂。

“你怎么连狗仔都当不好，我亲爱的桑德拉。”

塞壬身穿风衣，双手插在兜里走出小巷，一如既往明媚娇艳的脸庞挂着笑容。

桑德拉此时才意识到她暴露了，抱紧怀中物品嘴硬不承认：“好巧，这也能遇见，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巧？不是你一直跟踪我？”

桑德拉还假模假样笑了下：“我走在大街上，刚好遇见你而已，你凭什么说我跟踪你？”

她镇定的神色只保持到一米开外，塞壬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那一瞥。

塞壬穿着尖头高跟鞋，肉色丝袜包裹着长腿，腰带锁着细细的腰身，风情万种，而她为了跟踪，穿着不引人注意的黑色冲锋衣，软底板鞋，与塞壬有近十厘米的身高差距。

她被彻底艳压了，哪怕她坚信卸妆后的塞壬长相平庸，但此刻，对方无论是气势，还是打扮，都比她更有资格自称是泽宇智能的公关营销部员工。

“没跟踪我？那这是什么？”

塞壬勾唇去抢桑德拉怀里的东西，力气出奇大。

桑德拉想跑，后脖的带子却被塞壬一手拉住，黑色物体哐地往她喉咙处收缩，塞壬伸手一按，按住了那圆滚滚的长焦镜头，再随便转了个圈，相机就从桑德拉怀里到了她手中。

“还给我！”

桑德拉再也不顾淑女形象了，呜哇一声扑上来，塞壬不慎被她抓住头发，疼得眉心直跳，便随手把相机往旁边一丢。

桑德拉看到镜头盖崩碎了，心疼不已，骂道：“摔坏了就等着赔钱吧！看你赔不赔得起！”然而就在她检查相机状态时，本该插储存卡的槽位却空门大开。

塞壬倒退着举起存储卡：“你找这个？”

桑德拉向她投来仇视的目光，可惜她的脸正如她擅长表演的性格一致，温婉，或者说生嫩，怎么看都狠不到骨子里。

塞壬叹气，将存储卡扔到了蹲着的桑德拉面前，刚好嵌入地砖夹缝。

“桑德拉，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塞壬到路灯下，悠哉观赏桑德拉抠存储卡的可笑场景。

听到这句奚落，桑德拉怒捶膝盖站了起来，指着塞壬痛骂。

“你还有脸装无辜！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职位！我的前途，我的未来，都被你抢走了！”

“你从头到尾都只靠着一张脸，而我凭的是实力，却差点被你挤出面试！贺总挺我进了公司，他本来有意提拔我的，可你又把他勾引到了手！从培训开始你就不老实，靠皮相收获了多少好处？人人都争着给你占座，连技术部的老师都对你另眼相待！”

几个月挤压在心中的“不公平”彻底爆发，桑德拉说着说着，竟然哭了，看起来的确非常委屈，塞壬摊手，不明所以地”呵”了一声。

这要是外人看来，都分不清谁才是受害者了，一准都得站桑德拉那边。

“你现在拥有的，本来都该是我的！”桑德拉握紧拳头，“包括——贺青帝！”

她将存储卡塞入相机，开机，翻转屏幕给塞壬看，一张张都是他俩出入医院的偷拍照，动作亲密。

“贺总的车一回C城，我就跟上你们了，这都是你勾引贺总婚内出轨的证据！”说到这，她得意的尾音又转为怨恨，“你们去医院干什么？让我猜猜？哈哈，不会你也怀孕了吧？他逼你打掉？嗯？已经算不错了，他好歹肯装一装陪你去医院！”

塞壬嗤笑道：“比我还会编。”

她懒得再听桑德拉废话，转身就走，桑德拉却叫住她：“站住！难道你不怕我把照片都发出去？到时候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勾引已婚男人的狐狸精！”

塞壬站在巷口，背影修长，卷发如瀑。

一阵风吹来，风衣下摆轻拍着并拢的小腿，地面上坑坑洼洼里积水也随之波纹阵阵，塞壬微侧头，冷然的声音向后飘，传到桑德拉耳中：“那又怎样？”

桑德拉以为她被唬住了，擦擦相机带，重新戴回脖子上，同时打开了手机录音键。

“怎样？哼，不想被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丑事，就乖乖跟我说实话，说，你是不是别的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塞壬转身，踏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进桑德拉，桑德拉明明是质问她，却莫名觉得自己不占理，于是下意识退了半步。

搞什么，一个恬不知耻的间谍，为了制掣泽宇使出下三滥手段勾引贺青帝的贱人，她有什么资格那么骄傲？！

“丑事。”塞壬讥笑，想起什么般挑眉问道，“如果我做的是丑事，那么你闻着贺青帝的味道躺到他身边，妄想移花接木把别人的种子栽到贺青帝头上，这种行为该叫什么呢？”

“……”

“哦对，你见骗不到钱更骗不到名分，就自取其辱发了个举报邮件，上上下下2000多个人都看到了你的B超，这种行为，又叫什么？”

“邮件不是我发的！”

“噢，实在对不起。”塞壬吃惊地捂嘴，“是我弄错了，邮件不是你发的。”她笑得愈发秾艳，低声道，“因为是我发的。”

桑德拉：……

她也曾想过幕后黑手是塞壬，尤其当Martina告诉她塞壬是间谍后，这一切的动机就合理、更解释得通了。

塞壬故意利用她，就是为了抹黑贺青帝，而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统统都往肚子里咽。

现下正是她翻身的好机会！

桑德拉窃喜，有意引导塞壬：“好啊，原来是你，你伪造录音，窃取我的隐私，造我跟贺总的谣，都是因为你是间谍！你终于承认了。”

塞壬摇头：“桑德拉，你以为这就是承认吗？不，你太单纯了，你只是单纯的向恶，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恶的路上打转，找不到门进去。”

风吹起塞壬的发梢，飘扬肆意，桑德拉胆怯地吞下一口口水。

她又想起塞壬松开小推车害她摔倒时，脸上那淡然却又含着蔑视的表情。

说谎对塞壬来说比笑一个还简单，这样的女人，心机比海水还深，她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收购案才来到泽宇、来到贺青帝身边的吗？

塞壬微笑道：“你知道你缺什么吗？”

桑德拉舌头打架：“什，什么。”

塞壬道：“缺一个我这样的老师。关于男人，你不能老想着能从他那得到什么，而该想想能让他失去什么。唯有失去，才是真正的得到。”

她帮忙整理好相机带，将左右两边长度调成一致，最后真如老师般抚摸了下桑德拉的头顶，轻飘飘地说：“放心，这一课，我会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