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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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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几天,终于等到陆泊水休沐的日子,萧砚子大早就带着飞泓出门。

陆泊水的府邸在平康坊,就紧邻着崇仁坊,所以萧砚子也没乘马车,只步行出了坊门。平康坊是京城内妓人聚居之地,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大早上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醉汉披散着衣服被扔在路边,飞泓拉着萧砚子快步往前走,“也就是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过个一个月不得冻死人。”

两人是从北门进的,平康坊北边大多是贫寒的妓人居住,来的也多是清贫书生,只出得起酒钱,是过不了夜的。

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她脸上的妆面已经花了,拿着一件披风,低着头匆匆跑到一个躺着的男子前蹲下,给他盖上,又匆匆而去。那披风显然是那女子唯一能拿得出的御寒衣物,在那男子身上披着还短了一大截。

“既沦落至此,便不可动真情。那么多年,抛弃糟糠之妻的举子都见过不少,何况是这风月之所的露水情缘。”飞泓看着女子冻得蜷缩的背影慨叹。

“话虽如此,二八年华,难道就要如死水一潭?”萧砚子想着那女子刚才为男子盖上披风后的浅笑,心中动容。

飞泓突然佯装正经地盯着她看,“死水一潭,不正是娘子你吗?”

陆泊水有很多门生,萧砚子从小见过不少男子,但大多她都看不上。启蒙时觉得他们出口成章十分厉害,后来自己长大读了书只觉得他们满腹都是别人的牙慧,不懂其中深意也就罢了,还自诩才华卓绝,表现得不可一世。

两人笑闹着到陆府,已经有侍女在门前等着,“萧娘子。”那侍女笑着领二人往里走,“昨日您一送信来,夫人就吩咐要我早些来等着,果不其然您一早儿就来了。”

“师母料事如神!”萧砚子熟门熟路往里面走。

崔夫人正站在院中指挥女侍小厮洒扫,看到萧砚子满面春风地从回廊信步走来,含笑不语看着她。

“师母。”萧砚子跑过去拉起她的手。

“不如搬过来住,我给你找由头。”崔夫人看着她的模样,皱着眉头道。

萧砚子在信中已经将近日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她,知道她误会了自己是因为近日的事情茶饭不思面黄肌瘦,拉着她解释:“家中不过些不值当提的小事,路上颠簸所以面色才不好看。”

“那就好好养几日。”崔夫人掐了掐她的腰。

话音刚落,着一身玄色松枝暗纹圆领袍的陆泊水从里屋快步走出来,“茶都凉了。”

崔夫人和萧砚子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快去吧,一大早上就叫人把那方书案清出来了。昨日安娘送来的山货还未收拾好,这些事情她们不会,我得看着。”崔夫人故意把前面的话说得一字一顿,拍了拍萧砚子的手背。

跟着陆泊水进了书房,萧砚子瞧见那书案上已经摆好了笔墨,她转身从门外飞泓的手中接过一卷卷轴,又眼神示意她不用守在门外。

“先写几个字。”陆泊水铺开纸,示意她过去写字。

萧砚子放下卷轴,拿起笔架上一支紫竹狼毫笔,蘸了蘸墨,落笔写下一首橘颂,动作从容,一气呵成。这几年的游历,她的字也变了不少,若说从前是俊秀,现在则多了几分的遒劲。

待墨迹干了些,陆泊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页宣纸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满意,嘴上却不提,只是开口问:“这一趟如何啊?”

“从前闭门读书实在是固步自封,坐井观天。”萧砚子略加思忖,慢慢开口,这两年她性子沉了不少,这也是当初陆泊水希望她离京走一走的原因,前半句说完停了一息,她话锋一转,挑起眉稍,“山川草木,飞鸟走兽,比人有意思多了。”

陆泊水忍俊不禁,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把木尺,在她的手臂上敲了一下,他有很多学生,只有这个学生最像他,只是……

萧砚子能看懂他眼神中的含义。幼时,她不论冬寒夏暑,日日习字两个时辰,只是为了写一页陆泊水满意的字,然后继续教她,这样她就可以短暂地逃离冰冷的萧府。后来她真的在书本笔墨间发现乐趣,请教陆泊水时,他也有过今日这般的眼神,有欣赏,更多是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她只是区区一女子。

“阿砚,四时之气备矣。”陆泊水放下手中的字稿。四时之气亦备是谢安石对褚季野的评价,说他面上不多言,心里却分明。

“你父亲走时说你的婚事他自有安排,”陆泊水将门关上,“叔夜是钟情于你的。你与他相识那么多年,他知你之才、懂你之思,你若也心仪于他,我给你父亲写信。”

韩叔夜也是陆泊水的门生,与萧砚子算是青梅竹马,萧砚子待他也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就像论语里的那句话: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可是心仪于他吗,萧砚子不确定。

陆泊水见她面露难色,摆了摆手,“他过几日就回京了,你们先见上一面。”

萧砚子点了点头。陆泊水是真的在为她考虑,世间男子多只希望自己的妻子安心在宅院中管教育子。在风月场所,男人们将会吟诗弄月的妓人奉为上宾,但那一点才华只是点缀,需要有,绝不能多;在府宅中,他们兴许也希望自家娘子能识文断字,但绝不能容忍她们写诗著文。韩叔夜则是真的欣赏她的才华,与她赌书输了,也不过笑着自叹不如。若与他成婚,字稿不必像现在这样藏来藏去,写诗听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算圆满,何况两人本就有情谊。

陆泊水又问了萧东亭的近况,谈了谈近日城中举子们出彩的文章,一转眼已经时至正午。敲门声响起,崔夫人推门而入, “今日吃胡饼和羊汤。我还给阿砚买了一壶酪浆。”

“这冷天,羊汤暖胃祛寒正好。”陆泊水立即收拾好手中的书卷。

崔夫人看着他,哼了一声,“平日叫他用膳,不搓磨个一两刻是断不会出这道门的。阿砚,不是你来,我连口热乎饭食都吃不上。”

陆泊水和崔夫人有过一女,早夭,此后就再没有过子女,但二人数十年恩爱如初。崔夫人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必须等陆泊水到她才能开始用膳,萧砚子挽起崔夫人往外走,“听说这城中娘子如今都爱喝酪浆?”

“我尝着是不错的,兴许你会喜欢。”

到中堂落了座,萧砚子看着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羊汤,饿意顿起。崔夫人笑着吩咐:“萧娘子那碗,多放半勺胡椒。”

陆泊水已经拿起勺子撇开汤面上的浮油,喝了一口,听到这话,向萧砚子解释道:“羊汤味重,你师母怕你喝不惯。”

“多谢师母!”萧砚子咬了一口胡饼,道:“我在南川还见过一种吃法,在羊汤中加新鲜的银丹草,既能压住膻味,又能添清香。”

崔夫人历来对吃食很上心,此时听得入神,“不知京城中有没有卖?”

此时侍女已经将羊汤重新端了上来,萧砚子道了谢,将切好的胡饼一块块夹了浸在热汤中,“过几年老师致仕,师母亲去南川一次也不无可能。”

崔夫人没有回答,低垂着眼眸,弯起嘴角淡淡一笑,喝了一口汤,觉察到萧砚子投来的目光,她端起杯盏,“阿砚,尝尝酪浆。 ”

萧砚子举杯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看向崔夫人:“还是师母做的紫苏饮可口些。”

“此话在理。”陆泊水忙不迭点了点头。

“好好好,给你们记着了,到时候一天不喝个四五碗,谁也别出这府门。”崔夫人看着这二人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将杯中酪浆一饮而尽。

三人刚用完午膳,外头就有人来报程老夫人带着萧仁欢来访。

萧砚子起身理了理衣裙,“老师,书房案上那个卷轴,是君山碑的拓本,笔势奇雄,朴厚古茂,比我五哥好看。”

崔夫人将萧砚子送到后门,转身看着陆泊水心满意足的笑,“昨日还说阿砚只给我一人带了礼物,今日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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