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陆泊水、崔夫人和韩叔夜已经坐在厅中等了许久。
陆泊水喝了口茶,“你瞧瞧你瞧瞧,这什么时候了,今日我是一刻都没耽搁下了职就回来的。”
“她定是忘了。”崔夫人把一盘点心推到陆泊水面前,“除了我们,还有谁记她生辰?三年都没过过了,还记得?”
崔夫人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我来迟了,昨晚无月,我不知道已经十五了。”
“这不来了吗?你可别说她。”崔夫人笑着推了身边坐着的陆泊水一下。
匆匆而来的萧砚子走到厅中行了个礼,看了坐在一边的韩叔夜一眼,就被引着在一扇小屏风后落座。
陆泊水得了崔夫人的话,笑道:“当年我与你父亲刚认识,不知道他是看月相过日子,约他他总是迟来,少则一刻两刻,多则几个时辰。后来问他原因,才知道,原来不是云遮了月,就是云遮了太阳。后来有次我索性不去了,今日等你,就算和他扯平了。”
崔夫人忍不住吐槽:“那时候我问他身边的小厮,郎君每晚出去和萧郎君干什么,小厮就说去东雅酒肆,点一壶酒,一只炙羊腿,两碗馎饦,日日如此,风雨不改。”
“一转眼,都要张罗小辈的婚事了。”陆泊水喝了口酒,看向韩叔夜和萧砚子。
“行了行了,边吃边说。”崔夫人打了他的手一下,笑着起身让侍女把饭食端上来,“今日是阿砚的生辰,所以都是阿砚爱吃的,豆鼓鱼、赤明香、青虾卷、白玉糕,还有粟米粥。这鱼,还是叔夜大早去城外买的。”
“那我先吃鱼。”萧砚子拿起筷箸,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韩郎君鱼挑得好,师母鱼做得好!”
韩叔夜看着屏风后的人,也夹了一块,“师母腌的豆鼓,总是比外头好吃。”
“你们两倒是一唱一和起来了?”崔夫人看着比上次亲近不少的两个人,与陆泊水笑着对视一眼。
陆泊水在食案下拉起崔夫人的手,“等开春,我就给东亭写信,届时走水路,开榜前说不定就能抵京。”又看向韩叔夜,“我的学生,他不会不喜欢的。”
“学生让老师费心了!”韩叔夜知道陆泊水的意思,笑着拱手作了个揖。
陆泊水摆了摆手,“他萧东亭当年可是探花,你考不好,我的话也没用。”
“学生明白!”
听着陆泊水这么说,萧砚子忙将口中的白玉糕咽下,“我不喜欢,考状元也无用。”
韩叔夜不禁一笑:“叔夜遵命!”
“你们啊!”崔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酒杯端起又放下,“叔夜,别听他们的,放宽心去考,回来师母给你做槐叶冷淘!”
“好。听师母的。”
因着高兴,众人聊着又喝了酒,坊门将闭时,崔夫人才叫人拿出一对红玛瑙耳环出来,“师母也没什么别的东西,祝阿砚,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多谢师母!”萧砚子不胜酒力,已经喝得酒酣耳热。
陆泊水一看,也叫人取来一个锦盒,“习字读书是一生的事,无论如何,不可废弃。”
萧砚子不用打开看也知道是一支笔,笑着收下,“学生定不负老师教诲。”
眼看着只剩韩叔夜还未送礼,崔夫人拉着陆泊水离席。待厅中再无旁人,萧砚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郎君要祝我什么?”
“祝阿砚心有所想,必有所成。”韩叔夜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子,递给她。
韩叔夜与林夫人寄居在韩府,每月月例十分有限,除去笔墨纸张的开销和林夫人的药,也余不下多少了。萧砚子接过来一看,那个匣子上刻了一株幽兰,旁边有一行小诗,行愿携手趋。
“你日日温书还有空刻这个?”萧砚子一看那行小诗的笔迹,还有稚嫩的刻痕,就知道是他的手笔。
见她一眼就看了出来,韩叔夜笑了起来,“这是在应天时就刻好的,没有耽误正事。娘子放心,不会再让你等两年的。”
萧砚子垂眸一笑,打开木匣子,里头是一支黄玉簪,“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帮我戴上吧。”
韩叔夜看着她涨红的脸颊,耳后一热,接过簪子,靠近她一些,把簪子插入她的发髻,压低了声音道:“阿砚,我没想那么多。只愿吾之牵挂能如此簪,伴君千里。”
回萧府的路上,飞泓看着萧砚子盯着那支簪子发呆,问道:“新的一岁,娘子可有许什么愿?”
就这样过下去吧,什么也不要发生,萧砚子心里默念着,“过几日,我们去庙里拜拜。”
“娘子,不是君子敬鬼神而远之吗?”飞泓吃着萧砚子手绢里包着的白玉糕,想起从前萧砚子从不去寺院道观这类地方。
萧砚子笑了笑,“我们不当君子。”
“娘子那时雇到马车了?我一回来娘子就没影了。”
这一问萧砚子才反应过来,没有询问那郎君的名姓,“不是,有人骑马送我来的。”
“娘子以后可不能如此轻信不认识的人。”飞泓想了一圈,自家娘子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会骑马的。
“也算,认识吧。不过后面还是要费点心查查他的身份…… ”说到这里,萧砚子心里突然一顿,上次在虞国公府见过,今日又出现在醴泉坊的,“他倒是像父亲会喜欢的人。”
飞泓听到这话,也是一惊,“娘子的意思是……那是贺郎君?”
“醴泉坊那么多高门公子,他未必是去虞国公府,我多想了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虞国公府门口,窦易节送着贺衡离开,“谁的婚事又能如愿呢?你只当萍水相逢一场梦,往后忆起付之一笑也就过去了。”
“你猜到了?”贺衡笑问。
窦易节拍了拍他的肩,“你若开口,我定帮你查到是哪家的娘子,你不开口,定有你的原因吧?”
“见过两次,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况她和我都有婚约在身,大张旗鼓去查查到也没用,徒增烦恼。”贺衡叹了口气。
“是貌若神仙妃子还是温柔似水若解语花,惹得你贺衡如此魂牵梦萦。”窦易节好奇问道。
贺衡一笑,“还真的都不是。”
“那你求个什么?”窦易节一脸震惊。
“我只是想着她若嫁的是我,我倒是能一纸和离书,放她自由。”贺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怎么就说起这个。
窦易节愈发不理解,“你和二娘近日说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贺衡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绳,带着揶揄的神情看向窦易节,“你少去几次程府,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