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多谢你让我重新站起来,还有让我能陪着她过来。”李紫云扶着腋杖在后院门口同棠沼寒暄。
一年前她还被关押在宗人府,坐着轮椅,棠沼替她医治了腿,现在才得以依杖而行。
“不用谢我,我并非好人,帮你只因你是巫禾的亲人。”事实上棠沼替她医治了腿之后才调查到李紫云跟林颜芝和原西子都有关系,李紫云是林颜芝认的义妹,且是原西子亲妹妹。棠沼误打误撞救下了她。
“总之多谢殿下。”李紫云笑着看她,“殿下,我可以认阿禾吗?”
“先等等。”棠沼目光落在暗室门口,“她今天刚见林颜芝,我不想她应对旁的事那么快,等我起阵唤醒林颜芝,你们再与她相认。”
“也好,殿下长大了,想得很周到。”李紫云笑道,一副颇为欣慰的模样。
棠沼皱了眉头,正想斥她她跟她还没有熟到能打趣的地步,眼角捕捉到暗室门口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即丢下院门口的李紫云,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巫禾身边。
“巫禾,你手有点凉,我在院子里都站热了。”棠沼捉过她手握了握,触及满手凉意舍不得放开。
“傻,这日头晒得很,怎不进屋里等?”巫禾见她额际都热出了些薄汗,嗔她一眼便拿出方帕给她擦汗。
“不行,说了在门口等你就要在门口等你。”棠沼微仰着脸享受着巫禾给她拭汗。
“你呀,下回不许了,伤暑我可不管你。”
“你舍得不管我么?”
“你都不听话我管你做什么?”
“你必须得管我。”棠沼嘴一撅就要扑上去咬她,巫禾挡住她,眼神望向院门口同时低声道:“沼沼,有客人在看着呢,你不同我介绍一下吗?”
“差点忘了。”棠沼牵住巫禾走到李紫云面前,“巫禾,这位是李紫云,林颜芝的挚友。”
巫禾没见过李紫云,但是听林颜芝提起过有这么个人,她颔首道:“李姨好,我是巫禾。”
“我知道你名字,你很小的时候我抱过你。”李紫云听到巫禾唤她姨脸上收不住地笑。
棠沼在旁边插了一句进来:“巫禾小时候会笑吗?她十岁的时候就不怎么笑。”
“我抱她她不会笑,她母亲抱她才会笑。”李紫云叹了口气道。
“哦,她在我面前就经常笑。”棠沼好不得意道。
巫禾捏捏她手腕,面向李紫云道:“李姨舟车劳顿到枕河想必很疲惫,不若先行歇息吧。”
“好。”李紫云点头道,她坐船过来现在还是有些晕的。
巫禾唤了红姑过来让其带着李紫云安排住处。
“你会不会怪我擅作主张?”棠沼抱住她,蹭进她怀里。
“不会。”巫禾摸了摸她耳朵,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既是我母亲挚友,李姨想必也很担心母亲,自然想亲眼看到母亲苏醒。”
“我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煎熬,想有人陪着你等。”棠沼没斟酌好词直接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
巫禾闻言揪了揪她耳朵,冷下脸来,“所以你是不会陪着我吗?”
棠沼刚想喊疼,瞥见巫禾冷峻的脸色默了声,正想着怎么回答,巫禾推开她疾步回了屋里。棠沼忙追了进去,好在她走得快,巫禾还没来得及关门。
刚进房间,棠沼绊了一下,巫禾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巫禾,你怎么可以丢下我还不听我解释?”棠沼就势紧紧抱住她,一边控诉道。
“你方才不是不想说话么?”
“哪有,我是还没想好措辞。”
“我看你是想着怎么编织谎话骗我,你若后悔了不想与我一起了大可直接说,还是你想唤醒母亲后就离开是吗?”巫禾说着又要推开身上的人。
“别推别推,哎呀我头好晕,让我抱一会儿。”
巫禾一听停下了推拒她的手。
棠沼环着巫禾的腰,下巴支在巫禾肩上,忍不住笑出声道:“巫禾,你方才说的话都不像会是出自你口的话,那种话合该是我说的才对。”
她吻了吻巫禾的肩,“我起阵需要七日之久,其间不能见你,你在外必定等得焦灼,我希望有人能陪着你一起等这七日,这样我放心些。”
棠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从巫禾肩上起来,一脸委屈地看着巫禾,“我是个做鬼都要缠着你的人,怎可能不想与你在一起,你误会我了。”
说完掉下一滴泪珠。
巫禾见不得她的眼泪,捧住棠沼的脸亲了亲,“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不哭好么?”她把她拥进怀里,细细吻着她,直将棠沼的泪意吻停。
“头可还晕么?”
“不晕,方才怕你推开我,我诓你的。”棠沼埋进她脖颈里蹭了蹭,拉开衣襟轻轻咬了几口才作罢。
“小骗子。”巫禾拍了一下她某处。
棠沼立马从她身上起来,捂着某处退了几步远,一脸忌惮道:“你又想打我屁股!”
“巫禾,我跟你说我现在没空啊,我先去找芍药布置明晚的阵法。”棠沼极快地将话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巫禾在身后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的背影。
棠沼出了后院转角停了下来,一手撑着墙壁闭着眼睛,面色发白。缓了一会儿才起身继续走。
到了水廊,铁芍药正在捣鼓着返魂草,将其制成香粉。旁边还摆着一具陶土捏制的俑人,这是棠沼让铁芍药给自己准备的替身俑,俑人身上浇灌着棠沼的血。
“棠沼,你脸色不太好。”铁芍药不由担心道。
“无事,我体弱放点血就会这般。”棠沼在凉亭坐了下来,手指在药盘沾了点香粉闻了闻,笑道:“掺了我的血就是好闻。”
往常铁芍药会跟她玩笑,但铁芍药现在笑不出来,她一脸肃容问:“什么时候起阵?”
棠沼还在笑着,“明晚,子时三刻。”
“你保证自己不会出事吧?我可不想巫禾跟我要人。”
“我保证,我不是央你做了替身俑么?放心吧。”
——
“棠沼,我真的不能进去帮你么?”巫禾拉住正要进入地下暗室的棠沼。
“真的不可以,我会分心,好师姐,七日后你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不用一直在这等,晓得么?”
棠沼抱了抱她,松开后又朝着等在一旁的戚安妃和李紫云摆摆手,“放心吧,我会带林颜芝回来的。”
说完轻轻挣脱开巫禾的手,带着铁芍药走进了暗室,暗室门随之被关上,左司带着人守在门口。
“棠沼,就我们两个人吗?”铁芍药蹲在一旁按棠沼给的方位,依东西南北中插五方镇旗。
“怎么?芍药你害怕了?”棠沼正沿着石棺外围点上那九盏灯,分出神安慰她:“你不要害怕,这阵法一起,什么妖魔邪祟都要退避三舍,且你八字极硬,不会有事的。”
“不是害怕,是担心就我们两人能成吗?我八字当然硬了,不硬的话当初一见面你踹我腰上那一脚我人就去阎王那报道了。”铁芍药对棠沼踹她那一脚至今愤愤不平。
“你没听过“仙师小太常”的名号吗?”
“听过,莫非是你?可你年纪对不上啊,小太常不是十六岁左右?”
“是我,我十五岁时便在山门下立小太常的名号了,后面几年便由太常观年纪小的师妹扮作我。”
“棠沼,你身份真多,锦衣卫女魔头是你,仙师小太常是你,太女殿下也是你。我真佩服你,你体弱还能搞出这么多名头来。”
棠沼闻言阴恻恻出声吓她:“因为我不是真正的棠沼,真正的棠沼被我夺舍了……”
铁芍药反手将幡杆搭在棠沼肩上,完全没被吓到,一脸无所谓道:“那她还回来吗?她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里?”
棠沼拨开她的幡杆,没劲道:“你个财迷,就这点出息,等办完眼下这件事,送你一箱子黄金。”
“好嘞,小的谢过殿下!”
打完趣两人继续布阵,棠沼将九星逆命谶图铺在中央,星谶碑摆在阵眼,静待子时三刻。
子时三刻,棠沼盘腿坐在九星逆命谶图的旁边,割破手腕将血滴在星谶碑上,铁芍药站在外围点燃了用返魂草制成的香粉。
星谶碑的阵眼被血浸透后,棠沼闭眼打坐,嘴里低声诵着《九星谶图》的残篇:“魂兮归来,九曜洞开,以吾之命,换彼残躯。”
铁芍药事先听了棠沼的嘱咐,在棠沼诵完一遍后就将一旁准备好的替身俑丢进了火盆里焚烧。她一脸紧张地看着棠沼,同时盯着石棺里的林颜芝。
一个时辰过去后,棠沼“噗”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血洒在九星逆命谶图上。
“棠沼!”铁芍药大叫道,想要过去看她情况。
“先不要过来!”棠沼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芍药,去石棺边上察看下林颜芝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好,你先缓缓。”铁芍药知道此次摆阵目的就是唤醒林颜芝,只能先去石棺察看。
石棺内壁镶了昆仑冰玉,还放了颗夜明珠,铁芍药靠近仔细观察着林颜芝的面容,以及腹息,好一会儿都没见石棺中的女人有醒来的迹象。
“棠沼。”她朝着棠沼摇了摇头。
“我来探探。”棠沼看了眼刻漏,手撑在地上吃力地起身,额上脸边都淌着冷汗。
她走得缓慢,来到石棺边上,凝视看着林颜芝,棠沼伸手进棺中搭在林颜芝的脉门上,几息后在腕上放了血滴进林颜芝的口中。
棠沼半个身子探进棺中,与其面对面,眼睛死死盯着闭着眼睛的林颜芝。
铁芍药心里开始打鼓,在想起阵是不是没成功,探进棺中的棠沼突然被拉了下去。
林颜芝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两只手死死掐住了棠沼的脖颈,没防备且受了伤的棠沼猝不及防被拽了下去。
“棠沼!”铁芍药吓得忙探进去捞她,看见林颜芝掐着棠沼的脖颈,赶紧去拉她的手。
奈何林颜芝手劲不是一般大,拉也拉不开,眼见棠沼被掐得额头青筋暴起,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
铁芍药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深吸一口气划向林颜芝的手腕,林颜芝吃痛下意识松了劲道,待还要重新掐上来,棠沼已被铁芍药从石棺中扯了上来。
棠沼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脖颈上被掐得一片通红的手指印,看着甚是赫人。
棺中的林颜芝此时半坐了起来,手扒在石棺边上,眼睛都是癫狂之色。
“棠沼!她这是怎么了?”铁芍药想扶地上的棠沼起来。
“先别管我,芍药你快去拿锁魂链缠在石棺上。”棠沼艰难说道。
铁芍药依言照做,锁魂链缠好后林颜芝被锁在棺内,狂躁地用手拍打着棺壁,手指还挠出了血。
棠沼被铁芍药扶着脑袋,顺上气来猜测道:“许是星谶的反噬,被唤醒者会记忆扭曲,性情大变。”
“那能治好么?”
“我也不知道,我得到的九星逆命谶图本就是残卷,其余是我自己推演的。”
“那你也敢起阵!不要命了你!”铁芍药气道。
铁芍药问:“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告知巫禾她们林颜芝苏醒了吗?”
“还不行,她醒来也得七日再出去。”
“那你呢?你受伤了。”
“芍药,照我们原来说好的办。”棠沼气若游丝道。
见棠沼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铁芍药心慌地喊她:“棠沼!你醒醒,这里不可以睡觉,这里没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