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沼晕过去了,铁芍药只能按照棠沼的嘱咐来,她悄悄上到暗室门口,点燃了香粉往门口缝隙吹,守在门外的左司闻到香味后咳嗽了一声,铁芍药收到信号灭掉香粉。
门外巫禾等在廊下,左司走过去跟她禀道:“巫姑娘,我家主子让我嘱托你,在子时一刻点燃书房那张逆命图。”
“好。”巫禾虽然奇怪棠沼为何不提前跟她交代这事,但还是先应了下来,转身去往书房。
见巫禾背影消失在后院,左司回到暗室门口将门打开,铁芍药正背着棠沼出来。
趁着夜色,铁芍药带着棠沼离开了止水斋。
她将棠沼带到郊外的一处院子里,这是几日前棠沼托她找的。
铁芍药将昏迷的棠沼放在床上,拿出银针为她行针,一刻后棠沼悠悠转醒,她推开铁芍药的手,目光凝重:“芍药你快回去,返魂香不能断,莫要被巫禾发现我不在暗室里,还有,这七日内绝不能出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铁芍药收回银针,担忧道:“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回去吧。”
铁芍药一走,棠沼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光亮,她睁眼环视了屋子,记起昨晚之事,踉踉跄跄下床,来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刚喝完腹部一阵绞痛,棠沼只能缓慢地挪回床上,此时外面打起了雷,刮起猎猎风声,很快雨滴落了下来,伴着轰鸣雷声。
棠沼想苦笑一声都疼得没力气,脸上都是冷汗,她存了些力气在指上,给自己点了睡穴。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辰时,天已黑透,但棠沼睁眼却在屋子里看到了玉钩。
棠沼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撑手坐了起来,屋顶中间不知何时塌了一个大洞,淅淅沥沥的雨窜了进来,屋子地面上是一地的湿滑。
棠沼半眯着眼睛望向破洞上面的悬玉钩,冷森森笑道:“什么七日厄运,休想弄死我。”
她获得那九星逆命谶图残卷时,帛文上便写了施术者要遭受因果反噬,仪式后会经受七日的厄运缠身。
棠沼从床上下来,腹中饥肠辘辘,在屋子翻出了几个饼吃,就着冷掉的隔夜水咽下。饥饿感平复后又挪回了床上躺着,外边的被子湿了一半,她就往里面躺了进去,眼一闭又继续睡觉。
第二日。
太阳高挂,晴空万里,阳光穿过屋檐破洞投进屋子里,房内明亮起来,地上的积水正在消散。
棠沼醒来第一反应就去捂自己腹部,发觉绞痛消失才松了口。
瞥一眼那破洞,下床倒水,茶壶已空,隔夜水都没有得喝,好不凄凉。再去翻昨晚的饼,发现一张饼都没有了,只剩下些碎屑,看样子已被老鼠夺食。
棠沼出到院外找到水简单洗漱整理了下自己,进了其他房间找吃的,连一颗蛋都没找到。她要在这里待七天,不可能不吃不喝,棠沼叹了口气,决定出去带些吃食回来。
——
止水斋后院。
铁芍药出到暗室门口给巫禾递吃饭用过的案盘,巫禾接过,见案盘上剩了几只蟹粉小笼,问道:“饭菜不合棠沼胃口么?她可最喜欢吃这蟹粉小笼了。”
“没有没有,棠沼说你送的吃食太多了,她肚子塞不下了。”铁芍药心下一惊,镇定下来找了理由答她。
“原来如此。”巫禾拿了案盘就要走,走了两步回头望着铁芍药:“她在里面还顺利吗?”
“顺利,仪式一切都很顺利啊。”铁芍药被她突然回头吓了一跳。
回答完这句巫禾才离开了暗室门口。
日影西斜,巫禾再次来送饭,铁芍药已经做好巫禾问她问题的准备,但她这回什么也没问,铁芍药松了口气接过饭菜就关了暗室的门。
仪式第三日。
巫禾过来暗室门口送饭,铁芍药将昨天的案盘递给她,案盘的菜没剩多少,巫禾看了却瞬间凝了脸色。
“怎,怎么了?”铁芍药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芍药,棠沼今日胃口好么?”
“挺好的啊,她那份就剩了青菜,其它全吃完了。”
“你撒谎,昨晚送的螃蟹,棠沼根本不会吃。”
“她不吃螃蟹,所以给我吃了。”铁芍药还在强自镇定圆着谎。
“我何时说过棠沼不吃螃蟹?她喜欢吃螃蟹,但她剥螃蟹会过敏,不过她会使唤身边人剥好给她,而不是将她的螃蟹让出去。”
剥螃蟹会过敏?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棠沼身上好像也正常?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吐槽这个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找补回去,铁芍药眼珠子滴溜地转,还没想好怎么编,巫禾就越过她要进暗室。
铁芍药慌慌张张去拦她,左司也反应过来去挡在巫禾面前。
“让开。”巫禾沉了声音。
“不行,棠沼不让进去。”
“我家主子不让进去。”
巫禾没说话,一掌将左司挥开,左司倒在地上。
眼见拦不住,又记着棠沼交代不让其他人进到暗室触到阵法反噬,只能二选一,交代棠沼的去向。
“巫禾,你不用进去,棠沼不在里面。”
“她在哪?”巫禾颤着声音问。
——
棠沼正蜷缩在床上闭目养神,昨日是厄运第二日,她出门去食肆吃饭莫名食物中毒,返程路上钱袋还被偷了,追小偷的时候买的一整包糖炒栗子给撒了。
中途下起暴雨,躲进破庙后发现唯一干燥处被叫花子养的恶犬霸占。
回院子后经过一番折腾,自力更生烧得一锅热水,沐浴到一半浴桶就破了个窟窿,只得草草洗完。
本想好好睡个觉,夜里诅咒反噬,疼得棠沼发狂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烂。
到了早上那阵疼意才消了下去,棠沼一晚没睡,眼下已起了乌青。
她睁开眼扫见一屋子狼藉的时候一脸无辜,抬手遮在眼睛上面挡着射进来的日辉,她望向屋子中间那个破洞,低喃道:“第三日了,又如何呢……”
棠沼下床洗了把脸,戴了个斗笠出门。
谁知刚出门口就踩到了香蕉皮,好在她用轻功稳住了。棠沼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念叨着:“不要紧不要紧,镇定。”
她拿了弓箭去了林子里面,打算射些野味吃吃,因为她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买吃的。
看见一只山鸡后,她果断架起箭,射箭时,箭矢飞到一半突然拐了一个弯,射中了一个正在如厕的大盗。
那大盗拔掉屁股上的箭矢,提起裤子就追了过来,棠沼被大盗从林子追到山头,又被追到街上。
正当她以为甩掉了大盗时,铺子招牌突然砸下,体力耗尽的棠沼闪避不及,肩膀被擦伤了一块。
饿了一天的棠沼,因此获得铺子老板请吃了一顿饭以做补偿,走的时候还顺了一壶酒。
棠沼路过医馆,想进去讨块纱布包扎一下肩上的伤口,医馆今日有些忙,棠沼进去等了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浓烟味,同时听见有人喊:“失火了!快救火!”
棠沼忙退出了医馆,站在医馆门口颔首:“罪过罪过,非我本意,福生无量天尊。”
她不敢再讨什么纱布了,直接回了院子。
本以为今天的厄运已经结束,结果天刚黑下来,棠沼才躺下床,床腿“咔嚓”一声断了,床板塌陷进去,她费了些劲才爬出来。
“玩我啊。”棠沼叹了口气,抽出块床板搭在两张凳子上,就这么躺下了。
棠沼闭眼没多久,额际冒了一层冷汗出来,她翻身起来拿起那壶酒一饮而尽,又躺回床板上蜷缩着身子,渐渐全身都在发颤。
棠沼咬紧牙关,尽量控制住自己,最后疼得受不住,挥起手朝身下的木板砸了一记。
过了一会儿,难捱的疼痛渐渐退去,棠沼昏昏欲睡中听得外面一丝动静传来,立即爬起来躲到门后边细听。
有人进了院子,随即叩响了棠沼的房门。
“棠沼,你在里面吗?”一道急切又熟悉的声音。
棠沼大气都不敢出,巫禾怎会寻来?定是芍药她不遵守诺言。
“棠沼,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一个人睡觉不熄烛火。”
棠沼当即抬手灭了烛光。
糟了。
中计了。
灭了烛火才反应过来。
“棠沼,开门,我想见你。”巫禾压下了迫切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请求。
“你回去吧。”棠沼没什么力气身子靠在门板上,她狠下心说:“我现在不想见你。”
“棠沼,就让我看你一眼。”
“一眼也不行,我不是说了现在不想见你。”
“真的不想见我么?”
“不想。”棠沼已经红了眼眶。
“嗯,那我走了。”
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并逐渐隐去,门“呀”的一声被棠沼打开,棠沼立即望向院门口,只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果然走了,且走得极快……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棠沼,你在看什么?”
棠沼不可置信地看向侧边出来的巫禾,正要回答又默了嘴,返身想要躲回屋里关门,被巫禾伸手捉住了肩膀。
棠沼没忍住“嘶”了一声,巫禾忙松了手,寻到她手腕捉住将人推进了屋里,借着屋子破洞的光亮点了烛火。
巫禾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棠沼脸上都是汗,额际的头发也是湿的,整个人像是被打湿的猫。
撇到屋子全貌,一片狼藉,身后的床榻是塌陷的,屋子是破洞的,人是湿漉漉的。
棠沼想起什么甩开了巫禾的手,低着头下逐客令道:“你见也见了,现在快回去吧。”
“可以,你跟我回去。”巫禾没有再去牵她的手。
“我不回,我要在这里闭关几天。”
“那我跟你待在这里。”
棠沼急了,这怎么可以?她思来想去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伤人的话:“我这几日并不想见到你,所以你先回家。”
“你撒谎,不想见我方才为何将门打开?”
“我那是检查房门有没有关好……”棠沼说得底气不足。
巫禾摸上她的脸眉头紧锁道:“重新说,说你是想见我。”
棠沼抿着唇,咬紧牙关不打算开口,眼睛紧紧盯着上方,她担心她这倒霉的处境,房梁会不会突然塌下来。
巫禾见棠沼目光都不放在她身上,冷下脸来,打算将人绑起来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声细微松动的声音响起。
“巫禾小心!”
棠沼朝她扑了过来,护着她的头抱着她滚在门边上。
房梁没塌下来,她们方才站的脚下砸下来一堆青瓦。
“巫禾!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伤到?”棠沼着急地察看她身上。
巫禾目光缱绻地看着她:“有你护着我,我怎么会受伤。”棠沼在她眼里是胆小却勇敢的,这两个词放在她身上一点不冲突也不奇怪,棠沼的勇敢不是胆子突然变大,而是每一次对她的奋不顾身。
“你没受伤就好。”棠沼的声音带了隐隐的哭腔,还有后怕。
巫禾搂住棠沼的腰往怀里带,抱着她低声道:“骗子,你这般紧张我,方才不是不要我了么?”
“我没有不要你,巫禾。”棠沼说完这句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包不住了,泪珠砸了下来。
巫禾用指腹擦着她的眼泪,“瞧你,赶我走的是你,你哭什么呢?”
棠沼哭得越发凶了,小心翼翼勾上巫禾的手,“对不起……”
巫禾看她哭得泪流满面,低头去亲了亲她的唇角,低声叹道:“傻,不哭了……我没有怪你,你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了,存心想让我心疼是么?”
“我没有……”棠沼委屈道。
“那就跟我回家。”巫禾捉住她的手,将她往门口带。
“巫禾。”棠沼走了两步又止住步子摇了摇头。
巫禾回头,眉眼冷了几分:“棠沼,你不是说过会听我的话么?既然你现在不想听了,我就只能把你打晕了。”
“别,别打我,我跟你回去。”棠沼看见巫禾眼底冒着危险的光,害怕得立马应下,她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托词,只能先跟着她回去。
巫禾牵着她出到院门口,棠沼又停下来不走了,瞥见那人预要挥起的手刀,棠沼忙扯了扯巫禾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