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川市连续多日的烈日，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结束了。

从下午开始，天气就比往常闷热了许多，天色也昏沉了下来，乌云如沾了水的墨一般在空中铺散开来，低低地压在不远处的房顶上。

天气就这样胶着着，突然，第一滴雨水在车窗上绽开，随后接连不断的雨水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天气终于凉快了起来。

谌宸将车开到济德医院的时候，已是将要下班的时候，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较多，车一驶入医院的大门，便有泊车员迎了上来，对方帮他们打开车门，将手里的伞递给了谌宸，顺便将停车牌给了对方，告知他们离开的时候将停车牌交给泊车员就可以。

谌宸和苏曼撑着伞走到门诊大楼的门口，便有迎宾帮他们打开了大门，一进入门内立刻有导诊人员迎上来询问他们的情况，然后快速帮他们挂了号，接着引领他们去到了电梯口。

电梯操作员帮他们摁下了四楼的电梯，出了电梯后，谌宸和苏曼拐向了一旁的楼梯，进入了五楼的产科。

济德医院的主楼都呈扇形，彼此之间交错相连围成类似瑞士卷的模样。

正对着医院正门的是门诊大楼。门诊大楼的左侧是儿童医学中心，后方是综合医疗部。医疗部的右侧并列着三栋住院部大楼，左侧则是VIP专属住院部。三栋住院部大楼后面是一栋方形的生活部大楼，里面有超市、食堂等。VIP专属住院部连接着的则是国际医疗部，国际医疗部再旁边便是行政楼。在国际医疗部和行政楼之间，还有一个圆形的报告厅。

谌宸和苏曼先在门诊大楼的五楼产科门诊看了看。济德医院给每一位医生都配备了专属的门诊室，只有出诊医生诊室门口的提示牌亮着。

大厅里摆放着满满的沙发座椅，也许是快到了下班的点，谌宸他们上去的时候只有两个孕妇正在等待。这两位孕妇看起来都惬意从容，她们的身边跟着的不止有自己的丈夫和母亲，还有保姆和保镖。

“除了保姆和保镖以外，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家庭环境吧。”苏曼小声念叨着。“去医院检查有家人的陪伴，到了医院后等待的时间丈夫不是往那一坐就开始忙着玩手机，而是时刻注意着就诊的动向，对自己的妻子嘘寒问暖。”

谌宸也往那边多看了一眼，这件本该寻常的事情却显得弥足珍贵。

谌宸在楼道走了一圈，这层楼一共五个通道，每个通道里有两三间诊室。也许是因为济德医院不能使用医保，所以看病的人不如其他医院多，今天出诊的医生也只有三位。

谌宸看了看等待在诊室走廊里的孕妇，她们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孕妇。

导诊台的护士注意到谌宸和苏曼的举动，过来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苏曼把她的挂号单递给对方，护士看了看，告诉他们走错了楼层，他们要去的诊室在四楼。

两个人离开产科诊室后顺着通道去到了医疗部，这里都是检查化验的科室还有手术室，两个人往左边走，连通VIP住院部的通道口有专人看守，他们观察了一下，那边需要专属手环才可以通过。

于是两个人去到了右边的普通住院部，谌宸和苏曼转了一圈，这里除了都是单人间，环境比普通医院好很多以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现象，于是两个人决定返回。

“头儿，你有看出什么问题吗？”两个人边往门诊大楼四楼他们挂号的生殖医学科门诊走，苏曼边小声询问。

“普通区一切正常。”谌宸回答道。

“头儿，你到底打算怎么查出拍卖会上那些人的私生子啊？我们光凭这么看肯定是看不出结果的。”

“我们已经大概了解了医院的一些情况，具体的，等晚上吧。”谌宸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苏曼大概知道谌宸想做什么了，“头儿，我可提醒你，我们这样，就算拿到了实质性的证据，也是不作数的。”

“我们只是来看看病而已。”谌宸看起来很是坦然。

他们到了四楼，当值的门诊医生已经下班离开，导诊台的护士帮他们排了值夜班的医生的号。

夜班医生只有一位，姓齐，是一个带着厚厚的眼镜，大概四十多岁，看起来很是精明的男医生。

在来之前苏曼已经做好了两份检查报告，他们把报告交给齐医生，询问有关辅助生殖的方法。

苏曼做的报告里显示男方的精子质量存在问题，齐医生在查看了报告之后建议他们可以采用人工授精或着体外受精的方式来孕育新生命。

苏曼和谌宸更进一步地询问了相关的事宜以及存在的各种风险，齐医生都一一进行了解答。

最后，谌宸询问齐医生，这些方法听起来女方都要经受很多的痛苦，而这明明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对方不经历这些过程呢。

齐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最终开口询问，“那你们觉得有什么办法呢？”

苏曼和谌宸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自从有了想要孩子的打算以来，也查了很多资料，即使是正常受孕，女方在整个孕期直至生产结束，不仅辛苦，而且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她要承受的就更多了。我不想让她太辛苦了，但我们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还希望齐医生你可以帮帮我们。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让她少受一点苦就可以。如果真的可以，我们一定会很感谢您的。”

谌宸一段话说得无比坦诚，最后齐医生犹豫了一会儿，留下了谌宸的电话，说他再去研究研究方案，如果有什么新方案的话，会通知他们。

两个人感激地向齐医生道谢。正要离开之时，谌宸又转过了身，“对了，齐医生，我们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我们两方因为一些祖辈的问题，家里人都不是很赞同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打算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告诉家里人我们的事情。但是她的母亲在医疗系统工作，为了不被过早的发现这些事，您能不能帮我们在就诊过程中把信息隐藏一下？”

齐医生皱了皱眉，“这个嘛，按照规定肯定是不可以的。”

谌宸笑了笑，“这个我们知道的，让您做不合规定的事情我们也很过意不去，但是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们一定会记得的，也会好好感谢您的。”

齐医生看了看谌宸那一身看不出牌子但明显经过精心设计的衣服，以及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那就先谢谢您了。”谌宸和苏曼道着谢离开了问诊室。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济德医院确实存在着代孕以及隐藏病人信息等违法活动。”苏曼顿了顿，“刚才那位齐医生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金子，难怪头儿你出发前专门回家一趟打扮得这么……”

谌宸看向苏曼“怎么？”

“贵气。”苏曼中肯地评价道。

“金钱，是这个世界上建立关系最快速的方法。它不一定牢固，但一定有用。”谌宸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苏曼偷偷翻了个大白眼。“病看完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等天黑吗？”

“接下来，你先打个车回家。”谌宸回答道。

苏曼睁大了眼睛，“那你呢？我走了连个给你打掩护的人都没有。”

“两个人目标更大，而且万一被发现了，肯定要受处罚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头儿，都这会儿了你说让我回去？知情不报也是要被处罚的。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人，我不会扔下你先走的。”苏曼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谌宸想了一下，“那这样，等到了天黑，你去车里等着，我们连通耳机后我一个人去VIP区看看，如果你从耳机里听到什么不对，就叫丁健他们赶来救援。记住，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车里不要私自行动。”

“知道了，头儿。”苏曼点了点头，“不过，头儿，VIP区那边需要手环，你怎么进去啊？”

“这个简单，我去VIP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只要有人下来我就可以坐电梯上去。”

苏曼震惊地看着谌宸，“那要是没人下来呢？我以为你要上什么技术手段呢。”

谌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曼，“你是真想看我被处罚啊。我等电梯那是不小心走错地方了，要是真上了技术手段，我就是非法入侵了。”

“头儿，不行咱回去申请调查令再来吧。反正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代孕和隐藏信息的事，有足够的理由了。”

“来都来了，我顺便就看看了。”谌宸看起来很是坚决。

深夜，VIP区来来往往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谌宸趁机坐上了电梯去到了VIP区的五楼。

VIP区的楼道里恍如白昼，谌宸在楼道里遇到了一个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的女孩。

普通区的孕妇都有家人和保姆的陪伴，VIP区的这个女孩居然是自己一个人在住院。谌宸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进入了无人的资料室。

他试图破译电脑的密码，但是需要一段时间，于是他先翻阅起了一旁的纸质材料，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资料室的门把手动了起来。

他飞快关闭电脑屏幕，闪身躲在了一旁的柜子后面，下一秒，资料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屏住了呼吸，耳机里传来苏曼低声地询问，他轻轻敲击了耳机两下，示意暂时没事。

令他意外的是，来人居然也没有开灯。来者在进来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后和他之前一样，先打开了电脑。

借着电脑屏幕的光，他看见了对方的脸。

那张脸他曾经见过，在拍卖会上，是辛苒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