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审讯室里，孟枳禾、杜槿和童伊分别接受问讯。

谌宸和苏曼端坐于桌前，看着对面的孟枳禾，“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孟枳禾淋了雨，又吹了一夜的风，这会儿有点咳嗽。苏曼办公室有红糖姜茶，在来之前给她冲了一杯，还特地带了个小毯子。

孟枳禾对苏曼说了谢谢，先是趁热喝了几口茶水，才开始回答他们的问题。

“其实事情，没有我们之前想的复杂。”孟枳禾对着上面的两个人笑了笑。

“整个过程很简单的，就是杜总总是忙于工作，忽略了对小槿的关心，尤其是最近，杜总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济德拍卖会’上，连和小槿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小槿本来这一年来心理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而且她的场所恐惧症也一直没有完全克服，所以在会场上一时失控，自己躲了起来。”

“之所以和杜总索要拍卖会的清单，我想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至于杜总，为什么一个拍卖会的清单会让他如此紧张，他又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一起去找杜槿，还试图对我、杜槿、童伊还有那个男孩张佑光以及两位警员痛下杀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谌宸听完点了点头，然后笑了一下，“你知道吗？你说的这番话，和杜槿、童伊所说的一模一样。”

孟枳禾疑惑地挑了挑眉，“所以呢？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有什么问题吗？”

大约半个小时前，谌宸前去审问杜槿，无论怎么问，杜槿都一口咬定，她是因为在和杜尧闹脾气，想引起杜尧的关注和关心，所以才在拍卖会上离家出走。

索要拍卖会清单也并没有其他的用意，就是觉得杜尧一直把心思放在那个拍卖会上，所以她想知道对杜尧而言到底是她重要还是拍卖会重要。

至于为什么要跑到废弃工厂，则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去了酒店，身份信息就会上传，她的踪迹就会被立刻发现，她才不想还没等到杜尧着急就被抓回去了。

而废弃工厂是济德的第一家工厂，虽然已经废弃多年，但怎么算也是自己家的，而且那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所以她选择了那里住了进去。

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对她百依百顺的爸爸突然要带着那么多人来伤害她。

杜槿狡黠地看向谌宸，“警察叔叔，我爸爸到底为什么要伤害我呀？他醒了吗？你们有问过他吗？”

旁边的丁健摇了摇头。“他还没醒，等他醒过来我们会问他的。既然你只是离家出走，为什么消失的那么干净，我在全城的监控里找了好几天都没看见你的身影，我眼球都要脱落了。”

杜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警察叔叔，我没想到我给您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当时就是想一定要避着点摄像头，不然被拍到了，我就得回去了。”

“你消失的那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仅仅是因为刻意躲避了监控的缘故吧。”谌宸在旁边严肃地开口。

“是的，我还换了装。我当时正好在厕所的准备间看到一套员工服，我的那套裙子那么显眼，走两步就会被发现，我就换上了。说起来，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套员工服，我才有了离家出走的灵感。”杜槿的回答毫不慌乱。

“也就是说，你离家出走是在拍卖会上临时起意的？”谌宸询问到，“那你知道童伊那天也在拍卖会上吗？”

杜槿点了点头，“对啊，当然是临时起意。至于童伊，我不知道她那天也在拍卖会上。”

“那童伊和张佑光又是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去废弃工厂。”谌宸继续追问。

“是这样的，警察叔叔，我虽然匿名网购了一些生活用品，但是那里的条件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艰苦了，而且因为地处偏远，附近连个外卖都点不到，我只能吃一些速食。我一个人在那里实在无聊，我和张佑光算是朋友，所以我就让他偷偷把我接走换个稍微好点的环境。”

“那天晚上他过来的时候，带上了童伊。他也是好心，我和童伊都是他的朋友，总不能一直关系这样僵着。正好我和他说好几天没和人说话快憋疯了，所以他让我和童伊好好谈谈，缓和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们谈了？”丁健问。

“当然了，误会解开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杜槿甜甜的笑了一下。

“你的发电机和电脑以及网络设备等，也都是你网购的？”谌宸显然对杜槿的说辞抱着怀疑的态度。

“哦，那些不是，那是我让张佑光帮我送来的。”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丁健也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

杜槿点点头，“当然了。”

谌宸见杜槿这边估计是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换了个人进来，他去查看童伊的审讯情况。

他翻了翻童伊的审讯记录，她说的和杜槿说的差不多，只说是张佑光问她，如果有机会可以和杜槿缓和关系，她愿不愿意。

其实在杜槿失踪之后，在警察审问了她有关杜槿的事情之后，她回去也想了很多。她和杜槿之间的那些事，其实现在再看就会发现，那些都很幼稚。

只不过是青春期小孩之间自以为是的别扭罢了。

杜槿并没有真的伤害过她什么，更何况，她还是自己资助人的女儿。杜槿对她的那些小情绪，如果换做是她，也会有的。

她想了想，说愿意。如果杜槿被找了回来，只要她也愿意，自己会和她把一切都说清楚，也会好好向她道歉的。

然后张佑光告诉她，不用等杜槿回来，现在就可以。

那一路上童伊都很忐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直到见到杜槿才安心。后来她们向彼此说清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解和疑惑，也向彼此道了歉，现在已经成为了朋友。

至于杜尧，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以为对方是来接杜槿回家的，谁知道他却在见到她们之后突然变脸，还怀疑她和杜槿有什么企图，整件事情都莫名其妙的。

张佑光的审讯记录内容也都差不多，谌宸看着看着，顺嘴问了旁边的人一句，那辆车他昨天查过了，车主并不是张佑光，车是他从哪里搞来的。

“张佑光说，那辆车是他们家园丁的，他不敢开自己家的车，怕被家长发现，于是私下借了园丁的车，还问我们能不能不要告诉他家长。”一旁的警员回答谌宸。

“他不是高中生吗？他有驾照吗？”谌宸问道。“他小时候晚一年上学，上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他上个月刚拿到驾照。”这个问题警员已经核查过了。

谌宸看了旁边的警员一眼，“卡的这么严丝合缝？”

随后谌宸便走进了孟枳禾的审讯室。

谌宸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回答了孟枳禾的疑问，“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你们的答案很‘一致’，‘一致’的有点太‘一致’了。”

“‘一致’，那不是说明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人在说谎吗？谌警官，是在暗示什么吗？”孟枳禾继续把疑问又抛了回去。

“可你们就连回答问题时的逻辑，所用到的措辞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苏曼在一旁补充道。

“经常在一起相处的人，有共同的语言和逻辑习惯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说明不了什么。”孟枳禾说完对苏曼笑了笑。

“那童伊和张佑光也经常跟你还有杜槿一起相处吗？” 谌宸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这好像和你们之前告诉我的情况不太一样吧。”

谌宸没有再和孟枳禾兜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们是商量好的，你们在联合起来演戏给我们看。”

他皱了皱眉头，“你们大费周章的做着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到现在了，你们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谌宸叹了口气，“再拖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孟枳禾，你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成年人，除你之外的杜槿、童伊还有张佑光，他们都还是高中生，明年还有高考要参加，你们是担心坦白之后会影响他们的将来，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但其实你曾经本科时读的是法律专业，你很清楚地知道哪些行为会受到法律什么样的处罚，你是一个聪明人，那几个孩子也是，所以我想，你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肯定已经考虑过法律的因素，所以，还是因为有其他的顾虑对吗？”没等孟枳禾回答，谌宸自己给出了答案。

“其实我们大概已经知道你们这样大闹一场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了。”谌宸拿出两张调查令，“就在刚才我进来前，我们已经拿到了济德福利院和济德医院的调查令了。”

孟枳禾的目光动了动，认真地看着那两张调查令。

谌宸继续说到，“杜槿当天能成功从拍卖会上消失，离不开童伊那几次的进进出出吧？”

“童伊在接受审问时多次强调自己来自福利院，其实并不是为了强调自己身世可怜，而是为了引起我们对福利院的注意吧？”

“有关济德福利院和济德医院的那些线索，也是你故意留给我，想引我去调查的吧？”

谌宸认真地看着孟枳禾，“我是一个警察，这里是公安局，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我们，相信法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