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很快，空在蒙德领海附近的联络点，与冒险俱乐部的会长塞琉斯取得了联系，他带上众人登上了返回蒙德城的船只，而愚人众则自始至终也没能追上他们。

在接下来的旅程里，空除了向塞琉斯交代一些伊沃城之行的事情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房间里试图与荧讲话。而莫娜也没想到荧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她与荧认识的时间不短，自认为是了解这位自由城权势家族大小姐的脾性的，看似柔弱端庄，实则小肚鸡肠呲牙必报，并且对自身天赋的觉醒有着异于常人的病态执着。

所以莫娜觉得，荧应该很乐于看见自己觉醒了稀有天赋，毕竟在提瓦特大陆，很少有集两种天赋于一身的人存在，更何况其中还有【贤者之时】这种令执政者趋之若鹜的强大天赋。

可现实却是，荧已经三天没理她和空了。

莫娜很懵，再次感叹大小姐难以捉摸的脾气，可她已经快被空周身骇人的气息折磨得跳海了，却因为实在不愿舍弃如此珍贵的研究对象，只好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同行的凯亚对此感到幸灾乐祸：“莫娜小姐，没人愿意被当作棋子，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是吗？”

莫娜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她很讨厌凯亚，两人在伊沃城时也是各行其是互不干扰的状态，不过立场暂时相同罢了，实在谈不上可以相互建议和忠告的关系。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回讽：“也对，从来只会摆布他人的凯亚队长，自然会难以接受被他人摆布，当然了，我也不认可你刚才的指控，荧的天赋也好，空的有意引导也罢，都是既定结局下的发展轨迹，我只是一名旁观者而已，所以，你实在没必要这样以己度人。”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按照行程计划，明天傍晚船就会靠岸，塞琉斯给荧安了个俱乐部成员家属的身份，明目张胆地上报给了入境管理局。

凯亚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他隶属西风局，和空代表了蒙德执政者与冒险俱乐部之间的合作，西风局愿意包庇塞琉斯在伊沃城的动作，自然也会相应地要求一些回报，比如让空作为非官方人员，替执政者解决一些当局难以出面的特殊问题。

一直以来，这都是空存在于这座城市的意义，但也不代表西风局可以默许塞琉斯为所欲为。

“所以我请示了管理者呀！”塞琉斯吐了口烟圈，大言不惭地说。

入境管理系统录入需要上一级管理者的身份信息，而塞琉斯给出的理由也符合入境条件，只是他故意省略了荧来自伊沃城的事实，以及与她有所牵扯的后果，站在西风局的立场来看，属实有些嚣张过头了。

而这一切，在荧躲在房间里拒绝与空讲话时，莫娜悄悄用通讯器一点一点告诉了她。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荧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好好梳理之前的一切。

伊沃城以外的世界，对荧来说，只是过去在各种方式下获取的一些零散印象。

因为莫里森有意不让她接触这些，她只知道除了自己生活的伊沃城以外，提瓦特大陆还存在着七个崇尚秩序的国家，它们将伊沃城排除于政治体系之外，对存在于那片土地上的庞大的黑色交易视而不见。

仿佛一颗被邪恶滋养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财富、力量和阴谋，代替律法成为了那座城市的行事准则，并吸引更多的黑暗蜂拥而至。

其中便包括横行于提瓦特大陆的一股势力——愚人众。

邪恶与邪恶之间的较量，通常与利益有关，双塔家族的莫里森有意整合伊沃城内所有势力，愚人众的到来，是他所希望的。可他花费了半生时间与精力，企图让伊沃城变成属于自己的世界，愚人众的存在自然也会成为他称王之路上的阻碍。

【所以，空出现在了圣曦学院。】

【以俱乐部委托的方式。】

【作为莫里森牵制愚人众的工具。】

莫娜敲击着通讯器屏幕，心里对于自己擅作主张告诉荧这些事情，会不会引来空的恶意报复而惴惴不安。长久以来，她负责着改造空天赋的任务，这个世界对天赋的研究有着执着的追求，而空是她目前所能拥有的最完美的研究对象。

所以塞琉斯发布任务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地就找上了门来。

即便为此与师父闹翻。

当最后一条消息发送后，莫娜长叹一口气，向后倒在了床上。她承认自己确实存有不少私心，但同时也不希望看到荧痛苦。

“算是报答在伊沃城时，她曾慷慨地为我提供房租吧！”

莫娜对着空气喃喃道，好让心里止不住的愧疚快快消散。

39、

荧足不出户地呆在房间里，一边捣鼓被海水浸泡得有些变形的武器，一边默默接收着来自莫娜的坦白。

那些内容她其实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莫里森年纪渐长，天赋的不稳定性也越来越明显，能够干涉的时空范围也越来越小，这也是为什么他急着与愚人众合作的原因。

只是锋利的武器可以斩杀敌人，也可以伤害自身。

空和达达利亚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却不代表他们知道事情真相后还会甘愿为他所用。

荧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武器把玩了一会儿，精致的银色手枪泛着机械的冷光，微微有些刺眼。荧眯了眯眼睛，对自己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些好奇。

“荧。”

时间已经很晚了，空托着晚餐推门而入，他走到荧身后，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默了一瞬。

“先吃点东西吧！”

荧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她的杰作。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空不想错过这个可以与荧交流的机会，他握住荧的手抬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空低头看她，灿金色的瞳眸蕴含着薄薄的怒意。荧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行径，在他看来无异于某种负气的自我伤害，可他却无法阻止。因为荧拒绝与他沟通。而被空握住的那只手，开始固执地用力挣扎，空害怕荧弄伤了自己，只好赶紧放开，然后换来她继续一言不发的无视。

“……”

这样的情形已经在过去三天里上演了无数次，空曾设想过很多关于荧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决绝。没有任何指责，只是漠然地对待一切。

仿佛回到了他们伊沃城互不相识的状态。

“这件事真的让你觉得不可原谅吗？”

空十分头疼，无论自己怎么道歉，荧都不愿施舍他一个眼神，只是不停地摆弄着她那把随身携带的武器。她似乎很迷恋于制造火器。空想起在钟塔阁楼里看到的，满地散落的图纸。那上面全是荧反复演算之后的精密设计，也是她过去充满虚伪与算计的人生里，唯一可以感受到愉悦的事物。

让她不至于因为自己毫无用处的天赋，而深陷自我怀疑与否定的深渊里。

而荧此刻手中的银色手枪，便是那些设计图的成品之一。

空看着荧手里的武器，眼睛里流光瞬起又迅速消散，他重新握住荧的手，连带着那把武器抵在自己胸膛的位置。

他在荧面前缓缓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以为，让你拥有可以威慑他人的力量，你会高兴。”

“但事实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隐瞒一切，是为了顺利触发因果，确保时间节点的运行轨迹正常发展。”

“你知道我的天赋，我看得见结局。”

“却没能看见你的排斥。”

空的【贤者之时】的个体差异体现在，它具有最野蛮的呈现方式，巨量的信息会不由分说地瞬间侵入大脑，长此以往必会摧毁人的精神。

而空一直都在强行控制天赋，让它能在正确的节点呈现最有用的信息，这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以及超越常人的承受能力。

所以为了降低精神损耗，空不得不压缩天赋触及的时间范围，越靠近“此刻发生”，精神力的需求越低，得到的信息也越清晰，这让他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占尽优势，敌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将在他的预判之内。

而缺点，自然是无法触及更遥远的未来。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空死死按住荧的手，拇指移到板机上用力摁下，“砰”地一声，子弹没入身体，荧吓得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荧的武器，堪比折磨人的酷刑，而空右手握着枪，胸膛被血晕染成一片绯红，他抬起左手，摩挲着荧惊慌失措的脸，眼里出现一种怪异的愉悦。

仿佛此刻达成了某种期望已久的愿望那般，让他整个人呈现出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让你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是我不对。”

强烈的痛楚淹没了身体，可空却像感知不到一样露出微笑，注意力全在荧此刻为他止血的慌乱上。

“如果觉得不开心，可以拿哥哥出气，但是，能不能…别不理我。”

40、

对于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这件事，凯亚和莫娜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通过自残来获取关注这种阴暗的小学鸡行为……确实很符合空那颗扭曲的灵魂深处，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疯狂。

但他最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荧为此慌乱不已，眼看着空被子弹贯穿的胸膛血流不止，而最可怕的，是肉眼无法捕捉的被放大数倍的神经感知，所带来的巨大痛楚。即便空常年被天赋折磨，已拥有异于常人的精神承受能力，也不免因疼痛难忍而浑身颤栗。

“我…我去找医生。”

荧的声音已染上哭腔，全然忘记自己还在和空冷战，提着裙摆就要跑出去，谁知被空一把拉住，拽进了怀里。

“放心，我没事。”

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说话时的尾音不易察觉地浸上了颤抖，以及一丝抑制不住的雀跃。

“你自己制造的武器，难道还不知道吗？”

没入胸膛的那颗子弹并非实体，而是模仿人类与元素的共生关系而制成的混合元素力量，所以根本不需要做取弹手术，即便医生来了也没用。

唯一有用的是空接下来想做的事。

所以当荧任凭空褪去身上衣物，总觉得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被放大数倍的感知，不止可以感受到痛苦，还能体验到异于常人的欢愉，可当两种感觉同时出现时，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感到愉悦？

可是空并不是正常人。

荧被他折磨了很久，一次又一次，直到她体力耗尽，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整个房间弥都漫着血腥与旖旎混合的诡异气息。空似乎要将所有精力都用在荧的身上，拥着她不肯放开。

神经感知已经恢复正常，可伤口还在，空只是简单缠了几下，便不再在意。

而荧盯着洇出血色的纱布，默默盘算着在这种情形下，是否可以利用空的伤，来测试一下她的第二天赋。

按照莫娜的说法，她原来的可以肉眼观察到元素力的天赋，实际上是来自【贤者之时】的衍生品——被动触发的【此时具现】。

此外，【贤者之时】体现在她身上的个体差异，则为无视一切逻辑制约地，消弭令她感到害怕的【此刻发生】，更改她所以为的可怕结局，至另一个她所期望的结局。怎么听怎么一股禁忌的味道。

可事实上，她和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禁忌。

感受到荧的安静，空停下动作低头看她，见她一脸疲惫却眼睛发亮，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你想都别想。”

“啊？”

空腾出手，指尖在荧的脸上碰了碰，“天赋是需要控制的，你现在完全不具备驾驭它的能力。”

“为什么？”

荧现在对他的信任值直线下降，他的每一句话落在荧的耳朵里，都像是别有深意的陷阱。

“所有天赋的运用，都需要承受天赋所带来的反噬，就像你加快走路的速度会消耗更多体力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天赋者需要不断学习控制天赋，不断变强的原因，更何况我们这种稀有天赋者，至于你…”空话锋一转，见荧累得一副快要睡过去模样，凑到她耳朵旁笑着说，“还是先增强一下和我在一起时的体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