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有车人士楚慕为什么会出现在车站，不明白看起来风流成性的楚慕为什么像谢砚一样这么在意逃课。这两个问题问出口就会暴露出自己的刻板印象，江显索性抛之脑后，静静欣赏楚慕的美貌。

楚慕今天穿了件和昨天同色调的西装，只是颜色较之前更深一些，偏向于紫色。这样妖艳瑰丽的颜色衬得楚慕皮肤越发的白，五官精致中带着几分诱惑。

偏偏这样的他在低头批改学生作业，紧绷的下颌线又给人严肃、清冷的感觉。毫不相干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诡异地融合在一起，引得身旁的人频频回头。

到站前几分钟，楚慕收起了电脑，抱歉地看向江显，“不好意思，有几份作业没批改，只好抓住尾巴完成一下。吃早餐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

“吃过了，谢谢老师。”

“还是叫我楚慕吧。这样我们都会轻松些。”楚慕起身整理下衣服，向江显伸出手，“走吧，要到站了。”

江显未及反应，那手又收了回去。

“抱歉，我可能太心急了。”楚慕轻轻一笑，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像是在人群中给江显开出一条道路。

昨天如果不是谢砚的突然出现，他们这会该干的不该干的应该都干了。这会儿怎么突然纯情了？怪人。

江显将来到这里的怪事串在一起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楚慕突然放大的脸打断了他的思路。随即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传来，和着人体落地的声音，江显再次陷入天旋地转的眩晕中。

再次醒来，江显看到刺目的白，转头看到旁边穿着病号服的楚慕低着头，迅速把手放在腿上。手上略高的温度让江显忍不住猜测，“他刚才一直握着我的手？”

江显愣了两秒，出车祸前的画面一帧帧涌现。楚慕在车撞过来的一瞬间扑过来护住他，脸上恐惧的神情生动地像是要蹦出来。

“楚慕，你怎么样？”江显说着就要起身，被楚慕一把按住。

“我没事。倒是你昏迷了两天。”楚慕低下头，江显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原来他昏迷了两天，可是他刚刚起身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江显借着被子的掩盖动了一下腿，还是没感觉。

“莫非因为我是精神体在这里，所以不会被这里的外物损伤□□。但精神上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我才会昏迷两天。”

这是江显目前找到的能解释这一切又最合理的说法。

江显想到楚慕的一系列行为，心中有什么地方鼓了起来，胀胀的。

他仔细回想过去，通过记忆反复确认他和楚慕是昨天认识的。如果有人说，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江显肯定会说，开什么玩笑。但是想到楚慕的种种行为，他好像有点自恋地觉得楚慕是真的喜欢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显伸出手握住楚慕的手，“楚慕，我想去卫生间，拜托你扶我一下。”

明明自己身体好好的，但是被楚慕小心翼翼地扶着，江显久违地感受到了被关心，他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一出来，楚慕就握住了他的手，搂着他的腰往外走。看到洗手台时，江显失笑两声，“我还没洗手。”

楚慕也笑笑，跟着江显一起洗完手，烘干后，再次扶着江显往回走。

走廊那头的人影没动，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格外显眼。直到两人被阴影覆盖，抬眼才看到神情复杂的谢砚。

看到谢砚的一瞬间，江显明显感到自己身旁人一瞬间的僵硬。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条纹怎么变深紫色了？是光线的问题？

“江显，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争取早日康复。”谢砚边说，边扶过江显进了房间。随后，又说了一大段常见的叮嘱，才拉上楚慕一起离开。

两人背影看起来像是大人拉着青春期叛逆的小孩。江显莫名想笑，但是忍住了。他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谢砚的表情。谢砚没说什么，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楚慕脸上。

“你以为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吗？现在你可管不着我。”

谢砚眉头拧起，脸上的烦躁、痛苦之色不加掩饰，“江显会同意和你在一起吗？他永远不……”

楚慕打断他的话，语气徒然变得温柔，“目前没有，但是我觉得他会的。”

谢砚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来，硬邦邦地说：“楚慕，那是你的学生，你这样不觉得恶心吗？”

楚慕眼睛眯起来，危险地看着谢砚，“恶心？你从始至终都没接受过我？”

楚慕一步步紧逼谢砚，应该是紧紧盯着他，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谢砚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接受与否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接受的又有几个人？”

楚慕笑了笑，“他们给我的眼神还不如一个你来的多。哦，既然恶心就赶快离开，我不能保证在你面前不会做出恶心的行为。”

江显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晃着脑袋悠悠地躺回床上。

谢砚不是讨厌楚慕，而是讨厌和自己在一起的楚慕。能存在于谢砚的精神世界中又存在感如此强，不是谢砚在意的人又会是谁？

楚慕回来时，江显正半阖着眼。眼睫毛在阳光照耀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掩盖着他的情绪。

听到动静，江显懒洋洋地抬头看了楚慕一眼，只觉得无所谓。楚慕和谢砚曾经是不是恋人关系，他也懒得去探究。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没人打破沉默，只静静地听着窗外残破的蝉鸣。

“哥，听别人说你出车祸了。你没事吧。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要担心死了。”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抓住楚慕上下查看一番才放心地喘口气。

注意到床上的江显，小姑娘挠挠头，有点抱歉地问，“不好意思，没吵到你休息吧？”

江显摇摇头。那姑娘才放心地把剩下的半口气呼出。

“不好意思，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楚绵。这是你学长，江显。”

“学长？”楚绵疑惑地问出声。

“对。他和你同一所学校，今年大三了。”

“学长，你好！谢谢你照顾我哥，这些水果你随便吃。”说着，楚绵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这声谢谢我受之有愧，一直都是你哥哥在照顾我。”江显话音一转，对着楚慕说，“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个水果篮以表谢意？”

“不急。还有很多机会。”

楚慕拿起一个苹果削了皮，递给江显。江显接过，弯起眼睛笑道，“谢谢你。”

这边江显在嘎吱嘎吱地啃苹果，那边楚慕和楚绵低声地聊着什么。画面一度很温馨，不过是在忽略楚绵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的情况下。

吃完苹果后，江显忽略床边的垃圾桶，“艰难”地向门口的垃圾桶挪去。楚慕看到后，起身过来扶着江显。

“不用，我自己可以过去。”在楚慕的手伸过来时，江显自动略过，自顾自的向垃圾桶挪去。

江显自己也愣了一下，这种不成熟的失落感怎么会卷土重来？他以为他早已不在意这些了。

从小时候记事开始，江显被父母忽略的次数多达二百一十一次。大到自己从病房中醒来后等不到父母的探望，小到周末去游乐园玩耍的请求被拒绝。

江显不止一次地分析自己，他明白自己尝试在每一段关系中获得幼时不曾得到的关心，却又矛盾地躲开来重温幼时失落，在熟悉的场景中感受别扭的安心。

他无力去改变，就早早学着去不在意。他以为他早已适应，没想到楚慕的行为一下子打破了他的幻想。

腰上突然一紧，江显低头看到楚慕的手臂已牢牢环住他的腰。

楚慕偏过头，嘴唇擦着江显的耳边低声道，“我扶着你吧。”

对上楚慕的眼睛，江显看到了满溢的关怀，心中一惊。这双眼睛是他第一次这般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可他心中产生的温暖感觉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非常熟悉以至于条件存在，反应自然产生。

他的手环上楚慕的腰，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啦。”

“学长要好好休息的。哥，你扶着学长回床上吧。你们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兼职那边有点事情要做。”楚绵走过来拿走江显手中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走了。

房间里只剩两人，沉默再次蔓延。

楚慕半蹲下去，直接把江显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后，过了一会才直起身子，“我妹妹说的对，好好休息。”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柔和了楚慕的轮廓。江显突然想起，刚入学时自己和谢砚的谈话。

当时，他隐隐明白自己性格的“拧巴”处，那天下午终于在谢砚那里得证。

谢砚说，逃避、不在意不是正确的解决办法。他要冒着重现伤痛的风险去抛出希望，直到被人稳稳接住那天。

江显突然很想试试。在这里他不会有试错的风险——最坏无非是继续过去的生活。

“楚慕，你喜欢我吗？”

楚慕愣了一瞬，凑过来作势吻他。江显偏过头想躲开，却被捏着下巴固定在原处。

楚慕的眼神中充满掠夺性，落在唇上的吻却是极轻。江显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振的他有些发晕。

炙热的呼吸在两人少的可怜的距离里交织缠绵。这近乎窒息的感觉给了江显一种末日时仍与爱人拥吻的错觉。

不知谁先拉开的距离，看清楚慕脸上不正常的红，江显轻笑出声，“楚先生有兴趣成为我的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