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显将杯中咖啡吞下，走过去拍拍谢砚肩膀，“老师，你也在这里，好巧呀。”

不知是不是江显的错觉，他看到谢砚似乎轻轻勾了下唇角，“好巧。我朋友刚走。不介意的话，陪我坐坐？”

正中江显下怀，他从善如流地坐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柠檬水。

“老师也喜欢这里的夜景吗？”

“喜欢。万家灯火通明总给我一种大家都很温暖幸福的感觉。”

江显轻轻叹口气，“老师，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心里想着的是整个人类的美好心境而不只局限于一个人的？”

“你是个很会将话题升一个高度的人。”谢砚眉梢带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江显。

丝毫不在意谢砚转移话题的举动，江显继续发问，“老师，我一直很好奇。到了您现在的程度是否还有厌恶的人？”

“楚慕。”

江显突然想起他大一时遇到的一个学长。他很愿意用白鹤来形容这个特别的人。

江显首次见到这个学长是在一场讲座上。学长讲述的内容倒是没什么新意，真正给江显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结束讲座后发生的事情。

讲座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讲堂。这时，走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像是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男人靠近学长，凑在耳边说了什么，学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出了讲堂。

江显收好东西，出去时碰到学长在给男人介绍一些专业知识。男人耐心地听着，偶尔伸出手帮学长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这样枯燥的对话，简单的互动却让江显觉得两人很幸福。甚至两人的氛围让作为旁观者的江显也咂摸出些许甜蜜。

江显后来再次听到这个学长的名字是在谢砚的口中。就当江显以为，谢砚会把学长收作第二个学生时，谢砚却说，他拒收何昼。原因是立不住脚的性向。

这件事他只听班里同学提过，具体过程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最后何昼离开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老师，何昼呢？你讨厌他吗？”

猛然听到何昼这个名字，谢砚有一瞬间的晃神，脑中浮现的身影渐渐与另外一个人重合。

“我没有理由去讨厌一个与我相交甚浅的人。”

“既然老师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老师和楚先生关系非同一般？”

“他曾经是我的好朋友。”

江显垂下眼睛，思考“曾经”这个词的深意，“对不起，老师。我可能问的有点多了。”

他咬咬嘴唇，继续低声道，“但是，我刚和楚先生确定关系。对他还不太了解，就想……”

“我懂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对于伴侣，他往往会有百分之百的忠诚。但是，他不一定会适合你。”

江显抬眸看着谢砚平静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老师，你和楚先生不会是……”

微妙的停顿足以让谢砚意识到江显接下来的话。谢砚有些好笑地立刻否认道，“没有。真的只是好朋友闹掰了。”

江显还欲探究一下两人闹掰的深层原因，桌上的电话却响了。

是楚慕担心江显的身体，坚持要尽男朋友的职责，说要接他回家照顾他几天。

江显当然是乐意的。只是他没想到楚慕融入角色这么快。

在等楚慕过来的间隔里，江显和谢砚的话题竟意外的全在楚慕身上。

谢砚能真心实意地夸赞楚慕，却总在谈及两人闹掰原因时躲闪。这非但没有浇灭江显的好奇心，反而加重了他的探究欲。

告别谢砚后，楚慕将江显带到了自己家。一座平平无奇的独栋二层小楼。

铁门到屋檐五六米长的空地上种满了杂七杂八的花。花上挂着一串长长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五彩缤纷，但是不太好看。

二楼窗台处亮着灯，女生的身影被窗帘模糊掉，看不真切。

“进来吧。从家里搬出来后，我就和楚绵住在这里了。小姑娘一个人住外边，我也不放心。”

江显在心里松了口气，说不定门口那些东西是楚绵弄得。

“那确实。”

楚慕走进厨房，十几分钟后端出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面，“今天有些晚了，吃点面垫垫肚子，明天带你们去吃点别的。”

碗里的面卖相不错，每根面条都均匀地浸润在微黄的汤汁里，油亮的青菜看起来清脆爽口。注意到只有自己的碗里没有青菜，江显微微挑眉，张口就夸，“今天刚好有些降温，吃面刚刚好。看起来真不错。不知道楚老师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

楚绵平静的拿过筷子，吸了一口面条，“盐放少了，醋放多了，还有甜味。哥，你放糖了？”

“放糖？不能吧。”楚慕尝了一口，好看的眉眼皱在了一起。

江显低头试探性地喝了口汤，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楚绵翘起嘴角，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学长，还想拜师父吗？听我的，乱放调味料你就可以远超他啦。”

江显瞥了一眼楚慕的脸色，笑吟吟地说，“妹妹呀，我合理怀疑你已经被你哥加入暗杀名单了。”

“无所谓，他离不开我。”楚绵冲江显眨眨，走进厨房忙去了。

楚绵刚一起身，江显就坐过去，开玩笑道，“区别对待吗？”

“不是我的亲妹妹没有专属小青菜。”楚慕眉眼含笑，“不是我的另一半没有特别关心。”

江显开心地笑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爱吃青菜。”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刚刚放青菜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的你正认真的将面中的青菜挑出去。”

“这算是？”江显顿了一下，“看来老天很看好我们。”

过了一会，楚绵也端出来三碗面。比起楚慕的，色相不太行，但味道好多了。

“肯定是因为你有江显帮忙，所以才味道好。”楚慕吞下最后一口面时还在碎碎念。

楚绵和江显对视一眼，笑了。

收拾好餐具后，楚慕把江显带到了二楼拐角的一个房间，“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怎么样？左边是我，右边是书房。房间里有浴室。衣服我待会儿给你拿一套新的。”

“那就麻烦你了。”

楚慕在江显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不会。晚安。”

洗过澡，江显穿着楚慕拿过来的粉紫色睡衣刚躺在床上，就听到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门和门口的端着热牛奶的楚绵对视。

“学长，我哥怕你休息不好，让我给你端杯牛奶。”

江显轻笑两声，没想到楚慕还挺细心，“我确实有点认床，这杯牛奶很有用。谢谢你，也谢谢你哥哥。”

接过牛奶后，楚绵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低着头好像还有话要说。

江显挑眉，侧过半个身子，喝了口牛奶，说道，“温度刚好。麻烦学妹等我喝完把杯子带下去吧。”

“没问题。”楚绵在静默了一分钟后，突然开口说，“学长，我哥第一次谈恋爱就找到你，真是幸运。”

“哦？为什么这么说？”江显继续小口喝着牛奶，漫不经心地问道。

“学长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学长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会妥善处理每个人对你的感情。”楚绵抬起头，直视江显，“尤其是别人的喜欢。”

江显愣了一下，停止了吞咽的动作，将杯子端在胸前，“那你的直觉很准。我的确会尽力对每一段情感负责。不止情感，更重要的是情感背后的人。”

“不过，你说我是个很优秀的人。”江显唇角微微勾起，“这点我不是很赞同。你说我优秀。这个结论的得出必然依附于一个潜在的对比对象。一旦你心中的对比对象改变或者变得更加优秀，这个结论就会改变。简单来说，要是这个对象换成谢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楚绵却摇摇头，“你说的也许对。但即使这个对象换成谢砚，你也依旧是优秀的。”

江显面不改色的罗列出谢砚的优点，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然而楚绵却还是坚定地摇头，“学长，从客观上来说，谢砚是优秀的。但楚慕是我哥。我哥的选择在我这里永远优于任何人。”

江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么深厚甚至算的上是浓烈的兄妹情…大概率出现在不健康的家庭关系中。

他垂下眼睫，迅速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谢谢你肯定我。”他轻笑一声，“不过，谢老师挺委屈的。你的毫不犹豫听上去有点像是谢老师谋害过你哥一样。”

楚绵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这么做过？”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楚绵又很快说，“我之前说的全部是因为你优秀，和谢砚没有一毛钱关系。”

看来从楚绵这里得到谢砚具体做过什么是不可能了。但是知道谢砚谋害过楚慕这点就足够了。楚慕和谢砚没有谈过。他被楚慕选择单纯是因为他本身，这个事实让江显欣喜若狂。

他三两口吞下冷掉的牛奶，将空杯子递给楚绵，“我相信你。谢谢你，楚绵。晚安啦。”

听到江显的话，楚绵明显松了口气，“学长，不用客气。晚安。”

江显躺在床上，脑中回放着他和楚绵刚刚的对话。楚绵的目的很明显是想让江显好好对待她哥哥。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楚慕动了真感情，她妹妹才会怕他受伤，才有了今晚的举动？

江显眯起眼睛，手指摩擦着下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