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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陛下为何谋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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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结束后的第五天,洛阳城里挂满了白幡,皇帝在洛水边遇刺身亡的事实在骇人听闻,尤其刺杀皇帝的人是太傅的弟弟,这就更值得玩味了。

未央宫外跪着满朝文武,皇帝无子嗣无后妃,只有臣子来给他送葬,大殿上停着灵柩,殿内都是哭声,谢奕跪在首位,心情多少有些奇妙,对着一具无名尸体他实在是憋不出眼泪,想到这具尸身之后还要葬入皇陵便更觉可笑。

不知李氏先祖发现李徽婉送了个平头百姓去陪他们会不会托梦联系她问问情况呢?

他正这般作想,忽然身后传来了拐杖拄地的声音,谢奕回过头,须发皆白的司徒王坤拄着拐杖缓慢的起身,王家世代为官,王坤三朝元老,此时他老泪纵横,站起身悲切愤怒的注视着谢奕问道:“太傅大人有何面目跪在此处?”

谢奕暗叹一声,心道果然还是来了,他平静的说道:“为先帝送行乃是臣子本分。”

王坤用拐杖重重的敲击地面,质问道:“太傅还记得自己是臣子吗!”

谢奕没有说话,王坤痛心疾首的哭道:“你们谢家不忠不义,祸乱朝纲,前有你谢奕把持朝政,后有谢旻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先帝,可怜先帝如此年幼,尚未弱冠就死于奸臣之手,你谢子乾应该脱了这身官袍,向先帝谢罪!”

谢奕尚未说话,身后的群臣里就有人站起来说道:“司徒大人此言差矣!太傅大人为国征战,稳定朝局,乃是我周朝的肱骨之臣,纵然未能约束家人,也已秉公执法,何况谢旻已经伏诛,岂能因一人之过累及全家?”

王坤怒道:“谢旻弑君,已是谋反!若真秉公执法,理应株连三族!”

又一人站起来道:“此事起因乃是李成源矫诏谋害太傅大人,先帝必是受其蛊惑才会想杀了太傅,战场混乱,谢旻究竟是有意谋反还是无心错杀,一目了然,谋反之词,从何说起?”

王坤眼看着跪在皇帝灵前的臣子一个个都为了谢奕说话,只觉无限悲凉,哽咽着说道:“尔等食周朝俸禄,却做着谢氏的走狗,朝中奸佞当道,天下岂能安定,我王坤无才无德,上不能护卫君主,下不能保境安民,唯有一死,以报君恩!”

说罢扔了拐杖,朝柱子奔去,谢奕料到有这一出,抬了抬下巴,宫中的侍卫连忙上前拉住王坤,王坤毕竟八十多的人了,被牢牢拉住,痛哭不止。

谢奕明白王坤的忠诚并不是对李徽婉个人的忠诚,而是对君臣秩序的忠诚,对法度礼教的忠诚,对儒生理想的忠诚,只有每个人都遵循秩序,恪守法度,践行理想,帝国才能长久的,繁荣的运转下去。

王坤哭的是这个礼崩乐坏,生灵涂炭的时代,他想用他苍老的灵魂祭奠即将逝去的王朝,用他滚烫的鲜血惊醒每一个沉沦在权欲里的人。

老实说,谢奕佩服这种人,年逾八十还能如此刚直的不多,不过在谢奕看来,再长寿的王朝终有尽时,李氏正统一脉的子嗣都要绝了,实是气数已尽,费尽力气给它续命是逆天而行,取而代之才是顺应天时。

他不想杀王坤,毕竟在他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后依然要用君臣礼法维系统治,谢奕对付他的方法也很简单,好好供着,不给实权,等他老死了,自然不会再生事,反正他年轻,耗得起。

谢奕现在才缓缓站起身,上前扶住他,向左右道:“扶王司徒下去休息。”

王坤一拂衣袖,怒道:“休要惺惺作态!”

谢奕丝毫不觉尴尬,袖手道:“司徒大人,江山还是李氏的江山,先帝已薨,当务之急是另立新帝,司徒大人这样的忠臣,要为李氏江山好好活着才是。”

王坤听了此话,忽然意识到立新帝的事不能让谢奕一人说了算,当下打消了自尽的念头,重重哼了一声,随侍卫出去,群臣愣怔的看着他们,谢奕目送他离开,随后瞥了眼众人,剩下的人当即俯首,重新跪好。

傍晚,守灵的臣子陆续回去,谢奕坐在车中回忆早上的事,心想如果今天他能掉两滴眼泪,王坤大概还不至于这么生气,都怪李徽婉。

这边洛阳城里敲锣打鼓的给李徽婉办葬礼,那头穆念已经带她快到豫州了,李徽婉身体本就不怎么样,又受了重伤,穆念用半颗金珠换了辆驴车和十几天的干粮,带着她穿过还算安定的农村。

李徽婉裹着被子躺在车上,闭着眼嘀嘀咕咕的叨叨:“我想吃肉,想买小裙子,想睡软床,阿念,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豫州啊?”

穆念坐在前面赶车,闻言说道:“快啦,傍晚能到吧。”

李徽婉终于来精神了,从车板上爬起来趴到她肩膀上说道:“终于可以吃好的了吧?我这辈子没吃过几天糙米。”

穆念道:“您知足吧,多少人糙米都吃不上。”

李徽婉靠在她背上委屈的哼了一声,穆念问道:“伤口还疼吗?”

李徽婉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穆念安慰道:“进城了给你找个大夫看看,把伤养好才是正经。”

“哦。”

傍晚,快到城门口时穆念突然停下车,李徽婉正打盹,猛地惊醒,迷迷糊糊的问:“怎么啦?”

穆念跳下车,把干粮都藏到稻草里,又把李徽婉的小脸围起来,说道:“城外都是难民,叫他们看见粮食恐会来抢,咱们两个姑娘,别跟人起冲突。”

李徽婉朝城门口张望了一下,果然有大批的难民靠在城墙下面,这些人面黄肌瘦,几乎没有人形,应该是其他地方逃难来的,李徽婉常听臣子们说安置难民困难什么的,今天还是头次见,她不由心生怜悯,说道:“你看他们都这样了应该没力气抢了吧。”

穆念摇摇头,说道:“人活不下去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是小心些。”

“好吧。”

驴车慢慢悠悠的走向城门,靠近后李徽婉闻到一股恶臭,这股气味勾起了她的回忆,这是死人的味道,李徽婉不由缩了缩。

再近一点后,她看到了倒在路边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缺胳膊少腿,除了尸体,还有人骨,特别是幼童的骨头,李徽婉有些害怕,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幼童只剩骨头,她看向那些难民,这些人的眼神不再像人,而是像饿极了的野兽。

李徽婉缩到穆念身边,轻声道:“我今日方知何为战乱。”

穆念看了眼路边,叹了一声,说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李徽婉想到曾经听臣子们争论的如何安置难民,洛阳城里的大人们会争论要不要安置,安置多少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如果全都涌入城里,官府的粮食,城里的房屋都会不够用,他们就像瘟疫,只会花掉本可以用于战争的钱粮,还会带来疾病和暴动。

所以为什么要安置呢?与其死在城里,不如死在城外。

穆念小声道:“别怕,城门有守军的。”

李徽婉默不作声,心想周朝的军队竟然镇压周朝的百姓,这算什么道理。

两人快要靠近城门的时候穆念又停下车,李徽婉问道:“怎么又停了?”

穆念常年练习箭术,目力极佳,她看到城门口的告示栏上贴了张通缉单,画的是她,只是名字不同,穆念忽然想到地方官或许见过李徽婉,但没见过她,谢奕大概是猜到她们会往东南走,所以在沿途的城市明目张胆的追捕。

她对李徽婉道:“你看,那边有我的通缉单。”

李徽婉探出脑袋眯眼看了一会儿,暗骂了一句,她对帝国的政事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不了解,没想到谢奕还能这样。

穆念道:“现在怎么办?这样的话,即便是到了东南我也进不了城。”

李徽婉想了想说道:“文书只会在城里张贴,乡镇的小吏也许还没有收到消息,我们先去碰碰运气。”

穆念道:“好,可是难道以后都不进城了?”

李徽婉叹了一声,心想即便是逃出了洛阳还是不能安生,她道:“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穆念赶着驴车离开,幸好她们来的时候就已留意了周边的村镇,所以能赶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一户人家落脚,穆念特意挑了家没有男子的农户,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给了些粮食后,这一户的大姐欣然招呼她们进来,她的丈夫儿子都被征调走了,一个人耕两亩地,还要照顾长辈,十分辛苦,同大姐闲聊了几句后,穆念去帮她干家务,李徽婉一个人去房间休息。

农户家里天黑就休息,能不点灯就不点,她们二人是客,自然不好意思伸手要灯油,穆念摸黑擦了把脸后和李徽婉挤到一张床上,李徽婉对她小声说道:“阿念,我想过了,也许这几年我们真的不能进城了。”

穆念想了想道:“若是我们去找越国公帮忙……”

“不行,我不清楚楚涟是什么样的人,但从他这几年的行事上看,若他知道谢奕让我女扮男装登上帝位大概率会出兵讨伐洛阳,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我能重新做回公主,可是一定会有更多的百姓变成难民。”

“那……难道你愿意看到太傅大人登上皇位吗?”

李徽婉沉默片刻后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谢奕做的是对的。”

“嗯?”

“如今的局面是我父皇一手造成的,谢奕也算是在替我家收拾残局吧,如果中央收不回权柄,天下就会一直这样乱下去,无数内战消耗的人力财力最终都会落到百姓头上,若是没有人重新统一江山,我大周的土地上不会再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东南也许可以兵不血刃的归附吗?”

“嗯。”

“我想如果我不能担起李氏的江山,至少不要再挑起内战,祸及更多的百姓吧。”

“你不恨谢奕?”

“在洛阳的时候不喜欢他,离开洛阳就无所谓了,虽然他谋夺我李氏的江山,可靠近帝位的人谁没有一点野心呢?论迹不论心的话,这些年他统一北方,安定民生,于国有功。”

穆念笑了下,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在洛阳城外算计他?”

李徽婉轻哼一声:“我终归是李家人,能袖手旁观已是不错,怎么可能将皇位拱手让人?当时李成源在,我以为他能和谢奕争一争,谁知他跑了,没用。”

穆念忍不住又笑了笑,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徽婉说道:“一起出家当姑子去。”

“啊?”

“哈哈,骗你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再说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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