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失眠的事情是在几个月前突然发生的,当时负责陪同姜泽出行的秘书是田曼,结果出差结束回来之后姜泽突然开始失眠了。
周华找过田曼,这次行程除了开会和视察并没有特别之处,于是只能找医生开些药物来帮助睡眠。
但只有药物能做到的事情仅凭肢体接触就能做到,周华思考片刻之后觉得还是太超前了。
“小姜总,有可能是意外。”
姜泽摆了摆手示意周华推着自己出去,他有些不满道:“晕了和睡着了我分不清吗?今天的见面时间快到了。”
接下来的讨论被姜泽单方面终结,他显然不想和周华再说这个。
陈修齐晚上没怎么睡觉,在姜泽病房外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他何蕙因为感染进了抢救室。
白天的时候护士告诉他何蕙进了icu,陈修齐沉默着点了点头,一晚上没有休息,他有些疲惫地找护士要了杯水。
拿着银行卡和单子的陈修齐半蹲在饮水机旁,单子上罗列着维持何蕙生命的各项数字,加在一起变成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何蕙住院的时间很长,血液科的护士们基本都认识陈修齐,有时候背后也会唏嘘他家里的条件。
父亲不知去向,还没毕业的学生需要独自负担母亲高额的医药费,照顾还未成年的妹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
陈修齐看惯了这种有些怜悯的目光,喝完水将一次性杯子捏瘪了走进病房,他需要收拾好这些东西,何蕙住进icu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病房里有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剩下的两个人则和他母亲岁数差不多,姜泽进屋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病房里看电视,小孩子被送去化疗了。
“你看看人家这命多好,生下来就有那么多钱,要我说投胎就是技术活。”
电视机声音的声音开的很小,陈修齐收拾完何蕙换洗的东西就准备离开,墙上的电视播放着繁群在A市北区的一个新酒店的剪裁仪式,陈修齐为此停住了动作。
姜泽秀气的脸出现在电视的中央,在众人的簇拥中和其他高管们一起剪下了红色的彩带。
“长得也挺好。”其中一人弱弱地说道。
那张白皙的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能够让人第一眼就看见他,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陈修齐将衣服折好装进袋子里,目光却落在小电视的屏幕上,医院的电视质量不怎么样,姜泽的皮肤看起来在里面灰了两个度。
然而即使是这样,这张脸也可以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姜泽没有坐轮椅,也没有拄拐棍,面色如常地进行发言,好像昨天并没有伤到脚一样。
“你不知道那个八卦吧,他上头那个哥哥据说是被人故意设计的车祸,出生这样的人家我看也不好。背地里勾心斗角的,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一旁的人开口道。
镜头里的姜泽挂着浅淡得体的笑容,采访里对他的评价挑不出错,大约都是在讲繁群未来的方向和姜泽制定的策略。
过了采访环节的时间,随行的女秘书将后面的采访一一挡下。
姜泽在安保的护送下准备上车,一个黑衣的记者猛地往前冲去,一阵推搡后他被拦在一旁,但但任旧不死心地将话筒伸了进去。
“请问您哥哥姜岳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繁群没有披露姜岳的受伤状况,他是否已经死亡?”
记者死死地盯着姜泽,一旁好事的娱记们也纷纷举起了相机,一时间快门声不断。
姜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长枪短炮,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感谢你对我家人的关心,繁群在年初的时候有开过关于这件事的发布会,目前哥哥在医疗团队的照顾下康复中。繁群的体系很成熟,各产业运营并未受到影响。”
“关于哥哥姜岳的不实谣言我会交给法务部处理。”
这场闹剧以姜泽离场作为终结,电视里开始播放下一段节目。
病房里的两人忍不住开始讨论这场车祸的真相,有了这次突然的提问,网上对车祸结果的怀疑也开始变多。
陈修齐收拾好东西往一旁的床位瞥了一眼,她们不经常看见何蕙这个儿子,每次陈修齐来的时候也很晚,一般都是护工陪在这里。
有人私下讨论过陈修齐哪来那么多钱给他妈治病,后来有一次看见人家衣服下满身的伤痕才恍然大悟,说不定是哪里混场子的,何蕙还非说自己儿子是名牌大学生。
此刻两人看见陈修齐盯着她们便闭上了嘴。
等陈修齐出了病房之后,身后传来了讨论他的声音,将刚刚电视里的插曲抛之脑后。
“姜总,是我没有审核好名单,让这人混了进来。”田曼坐在副驾驶看了看后排,姜泽刚上车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后面直接闭上眼开始休息。
她成为姜泽秘书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工作都是周华在负责,头一次出了这么大事故,田曼低头抹了抹眼角又强忍着抬头。
姜泽睁开眼平静道:“现在不是追究错误的时候,想办法把今天的舆论压下去。”
田曼擦了擦发红的眼眶,低声嗯下立马开始联系秘书部的人。
“周华会教你怎么处理,一会联系一下俞松雪,今天晚上八点,位置他订。”
姜泽需要和俞松雪讨论一下昨天的话题,周华过于木楞并不能帮助他对于陈修齐可以让他睡觉这个事实进行科学的分析。
当然俞松雪也许也不靠谱,姜泽只是退而求次找了他。
俞松雪把位置订在了坐落在A市的岐江旁,中式的园林水榭搭配着温泉。
“我看见今天上午那个事了,你没事吧?”俞松雪面色有些凝重,上午那个片段在网上铺天盖地地传开,甚至有人开始传车祸是姜泽指使的。
俞松雪作为姜泽最亲近的朋友,他知道姜岳和姜泽两人小时候在黔江老宅长大时连饼干都会分着吃,如果两兄弟不相互扶持繁群早就换人坐了,现在传出这种事真是太可笑了。
“没事,周华会处理好的。”姜泽觉得这倒不算什么,最开始他要坐总裁位置的时候反驳的声音更大,就连繁群董事会里也争论不休,而姜永丰就坐在正中看着这场好戏,等着看这群鲨鱼将自己的儿子吞得一干二净。
俞松雪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揽着姜泽的肩膀往里走去,“这里环境怎么样?也是陈进搞的,我入了股。我靠你怎么拄拐了?”
姜泽选的拐杖是黑色的,不走近些都快和他一身黑的衣服融为一体。
“装修得不错。”灯光下的姜泽一如既往的苍白,但比起前几天精神要好一些,他自动忽略关于拄拐的话题往里走去。
上午的剪彩现场他站着脚就有些痛,被安保和记者一推搡顺道给脆弱的脚踝再来一记重击。
中午的时候田曼帮他准备了膏药和冰袋,但肿起的脚踝并没有消肿的意思,于是晚上他选了一个手肘拐杖,比腋下拐杖更美观。
等姜泽落座之后俞松雪稀奇地把拐杖拿起来看了好半天,顺便带着学了会姜泽走路,在对方彻底黑脸之前又把拐杖还了回去。
包间里的灯套了一层竹影的纱,灯光下的姜泽一如既往的苍白,黑色的衬衫照出一种遗照的气息,他略微抬头看向俞松雪,惹得对面背脊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好吧……你喊我来肯定是有事,平时都不找我叙旧。”俞松雪摆摆手道。
姜泽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我有一个朋友……”
“算了吧,你朋友就我一个。”俞松雪拿起一旁的点心无视姜泽的白眼塞进嘴里。
姜泽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他真是吃撑了没事才来找俞松雪分析,“你被你爸停卡是正确的选择。”
俞松雪知道姜泽性子,再开玩笑估计这个地方都要被他大晚上派人开几个挖掘机夷为平地,“我错了,你说吧。”
“有个人似乎可以治好我的失眠。”鉴于早上周华过于崩坏的表情,姜泽这次换了个说法。
俞松雪有些震惊,这下是真的不吃桌上的点心了,姜泽失眠之后找了国内外不少医生,都没有什么效果,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医。
“音乐会那天,我在他身上睡着了。”
刚刚吃下肚的点心好像石头梗在了俞松雪的脖子里,他觉得自己得找机会和陈进提一下点心的改进。
喝了好几杯水之后俞松雪重新看向姜泽,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姜泽是在开玩笑,不过姜泽也不喜欢开玩笑,他只会损人。
“你的意思是……你靠近他你就能睡着?”俞松雪的接受度显然比周华高了很多,他不会去怀疑姜泽说话的真实性。
“不过你就试了一次吧,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这个人,我觉得就是音乐会起的作用。”
俞松雪忍不住凑近些,“我这么辛苦地给你弄了票,兄弟没钱的时候可以接济一下吗?”
姜泽觉得俞松雪的话很有道理,如果再试一次基本上就能确定陈修齐到底是不是解药。
他只需要很自然,不刻意地再试一次。
想通了的姜泽转过身来淡淡道:“要我感谢你都没有清场包厢吗?我看你也不缺钱。”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俞松雪满身的logo。
眼瞧着话题快砸到自己身上,俞松雪立马道:“方小姐出资买的票,为了对付家长买的两张,我也不好意思把两张票都拿了吧,毕竟我也没给钱。”
“不然你也没有机会发现这件事。不过这人是谁啊?”
姜泽垂下头,想起陈修齐的外表,他眉眼有些锋利,也许是因为两人身高的原因,看着姜泽的时候有些温和。
很难形容陈修齐是什么样的人,他并没有很丰富的表情表达系统,阴奉阳违的行为让姜泽想起来就生气,但他看起来有点像个烂好人,所以才会帮忙把姜泽送到医院去。
“一个A大的学生。”姜泽不想提起更多,俞松雪左问右问都没问出什么名堂,但这人拿的方小姐的票,到时候问问方韵那边也能知道。
“不说算了,要去泡温泉吗,陈进还在那边搞了中医古法按摩,我看你这腿要不要摁摁。”
姜泽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却看见俞松雪抢过他的拐杖咧着嘴去开门,“就知道你要拒绝,所以我提前预定好了金牌技师。”
门外站着一个比门框稍低些的青年,这次并没有穿着制服,而是棉麻做的仿古外袍,正好契合温泉园林的风格,熟悉的宽肩配上宽大的外袍显得人很修长。
在姜泽无声地注视中,对方开口道:“姜总好,我是这个包间预约的技师陈修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