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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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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日精兵的阵形,被宇文霁带着人快速杀穿,他想都不想,直接调转马头,开始了第二轮的冲阵。

半个时辰后,卯日精兵全数战死。

其实,卯日精兵也想投降的,就是……没来得及。这场战斗的进程有些太快了,甚至卯日将军本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死在谁的手下的。

丕州军一方,有十数位兵将受伤,但皆被护在了阵中(宇文霁冲杀起来后,他背后逐渐形成的三角形安全区,未有人死亡。

宇文霁看着地上的一具死尸,这是他最后杀死的敌人,对方一脸惊恐,早无战意,但举着刀。

他是被宇文霁用长弓勾过来,扭断脖颈而亡的。

马车的辘轳声响起,这动静委实“惊”到了宇文霁,他猛地扭头,只见使团竟然回来了,熊爹没坐在车里,正站在车辕上,焦急地朝战场方向看来。

宇文霁翻身就从马上蹦下去了,他脚底下恰好是个血水泡出来的泥坑,立足不稳跌了一跤,裹了浑身泥巴的宇文霁却全顾不得,爬起来继续朝熊爹跑。熊爹也赶紧从车上下来,迎着宇文霁跑来。

父子俩抱在一块儿,宇文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从抱着熊爹的腰,变成坐地上抱熊爹大腿了:“爹啊——!怎么办啊!儿好怕啊!他们杀啊——!”

宇文霁的意思:爹啊,您就带这么点人,万一还有人要杀您,可怎么办啊?儿子好怕您路上出事,他们把您杀害了啊。

熊爹是明白的,目睹他刚才大杀一气的丕州将兵们,也有点明白,或是认为他们大公子在演戏,但有人不明白——天使赵匕。

方才身后竟然出现了伏兵,赵匕大惊,就要使团赶紧逃跑。

但赵匕手下的门客把他给劝住了,门客道:“对方显然是来劫持平王长子的,主公,若平王长子真被劫持或有损伤,丕州也必遭大祸,您就这么把平王带回岐阳,可是要被问罪的。且若平王路上有个好歹……”

皇帝虽想拿平王杀鸡儆猴,但他可不想又让一个好好的州糜烂。更何况,把人家爹揪走,让长子于其父眼前遭了横祸,这名声可就太坏了,皇帝是不会让自己背着这个坏名声的,届时倒霉的就是主公您了。

还有,平王这可是老来得子,他真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暴怒之下,会是什么反应,那可不好说。

赵匕扫视一圈,他门客们的想法虽不尽相同,但多数都觉得不能走,他虽两股战战,终究是咬牙没逃,选择在远处观察战局。

也是最后一条说服了他,他是怕平王违抗皇命,造反的。到时候他就算从平王手里侥幸逃脱,一个逼反藩王的帽子扣下来,他也完蛋。

若丕州军败了,他们还不能走,得让平王暂时回丕州主持军务。

他甚至特意让那个带头说留下的门客木茄,到前方观战。

听说战胜了,赵匕放心之余,却又隐约有一丝不悦,木茄刚看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颇有些热血沸腾,忍不住多加了两句:“宇文大趾真麒麟子也!威猛霸道,所向披靡!”

赵匕一听更不悦了:“什么麒麟子?!附会狂言罢了。本官倒要去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浑身烂泥巴,没甲胄没兵刃,见着爹就抱大腿狂哭的宇文大趾……

赵匕举起袖子遮掩口鼻,他从岐阳一路过来,也见识过枯骨暴于野的惨相,也与流民对峙过,不算是纯,可流民与精壮士兵确实不同。偷袭者铠甲齐备,且数倍于丕州军,半个时辰这就给砍瓜切菜一个不留了,朝廷是该戒备。但一看哭惨了的宇文霁,又放心了,虎父犬子,由他坐镇此地,丕州无忧也。

熊爹看着儿子,又看看战场,再看看过来围在远处的老下属们,最后看了一眼遮都不遮掩一下嫌弃的赵匕,彻底放心了。

他拍着宇文霁的肩膀,也大哭着蹲了下来,小声在他耳边道:“大趾,就这样……就这样!”

挺好,赵匕回去怕是要宣扬一番大趾的无能。有他在岐阳聒噪,即便日后丕州的消息传过去,岐阳诸公也是不信的,若无意外,大趾至少能平平安安发展个四五年,说不定他还真能把世子请封下来。

“大王,如今得陛下庇佑,大公子平安,咱们也该上路了。”赵匕催促道。

熊爹抱了宇文霁一下,宇文霁此时脑子渐渐恢复清明,他后悔,他现在意识到了,贼是冲着他来,不是冲着熊爹去的。若方才能让贼将他掳走,熊爹或许能留下来。

他做了傻事。

“爹!”熊爹要走,熊爹掰他竟然掰不开手。只能重新蹲下来,他看着儿子脸上明显的内疚,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只得重新蹲下来,在他耳边小声道。

“傻孩子,赵有亮的为人我清楚,他该是想抓住你,坏你的名声,并未想将你掳走。”周边势力的情况他已经给宇文霁讲过,可宇文霁短时间内哪可能像他一样了解这些人——现在也不用了解了,最不长眼的直接被嘎掉了,“你若不反抗,届时爹就只能也眼睁睁看着你受辱,你怕是再难压制这些叔叔伯伯们了。大趾,放开吧……”

宇文霁的手,最终缓缓松开了。眼看熊爹钻进了马车里,宇文霁趴在地上,继续哇哇痛哭,泪水在他脸上的泥和血里,冲刷出了一道又一道沟渠。

赵匕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也坐回车里了。

这一回,宇文霁能目送熊爹离开了。彻底看不见队伍了,宇文霁方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转身,相熟了的叔叔伯伯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过去看他是金娃娃,但现在看他,是金山。

宇文霁一张嘴,发现嗓子哭嘶哑了,他咽了口唾沫,努力扯着嗓子道:“收拾战场吧。看看到底是谁,竟敢袭击我爹?”就咬死了是有贼要害我爹!

“喏!”众人轰然应了一声,整齐散开去收拾战场了。独马愤没去,而是从马上摘下一个水囊,单膝跪倒,双手递给了宇文霁,“请大郎润喉。”

宇文霁接过,一口下去差点没吐了。皮囊里不是水,也不是奶,竟然是马奶酒。这年月就有这玩意儿了?

他憋住气,强迫自己灌下去了,还特别畅快地一抹嘴唇,哑着嗓子道了一声:“好酒。”

马愤咧着嘴笑了,宇文霁暗道,以后必定是要自己带水,受不了这个。

他本想也跟着去处理战场,也是学一学,但马愤带走皮袋子拿回来了一个马扎,让宇文霁坐着就好。黑鬃也自己溜达过来了,站他旁边低头吃草。众人整理了战利品就陆续送过来,宇文霁的面前左边堆起来了人头,右边堆起来了兵刃,他自己的兵刃也都从战场上找着,抬回来,陆陆续续挂在黑鬃身上了。

宇文霁就跟歪七扭八的人头对视,他很诡异地发现:我不怕了,不恶心了。

当然也没啥热爱,就是……平淡。看它们跟看着旁边树枝石头没啥区别,没有好恶之感。

他们这边差不多处理完的时候,官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一直陪着宇文霁的马愤立刻上马,一路过去,把人拎过来了。

这人也是个长衫人,但一身狼狈,细看还有点眼熟——赵匕的门客?

宇文霁噌地站起来了,真有贼袭击我爹?!在前头劫击,这人是回来送信的?

马愤立刻道:“大公子安心,大王无恙,这人是给他主家赶出来的。”

宇文霁松一口气,坐回去了。

“小人木茄,木季敛,见过大公子。”木茄匍匐在地,“原为赵匕幕僚。”

宇文霁手扶膝盖,瞟着木茄,一位寒门士子。

前世很长时间里,宇文霁也和很多人一样,认为寒门就是普通人的门第,就跟他以为清流是清白官员的自称一样。

后来才知道,寒门,人家也是“门”,是落魄贵族。清流则指的是“清贵一流”,最初指的是世袭官员。

“你可是坐骑出了毛病?自己选一匹,追赶你的主人去吧。”宇文霁指着那些无主的马。

丕州大量养马,这隔壁栖州贼人的坐骑自是比不了丕州军的军马的,但放在外头,也算不错的坐骑。

“大公子仁善。”

“……”宇文霁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但木茄尚且匍匐在地,说话间嘴唇开合都能把泥土吸进嘴里,自是没瞧见他的表情。

“小人已被赵匕逐出使团,还请大公子给小人半刻钟,细听缘由。”

“说吧。”

宇文霁知道木茄是干什么的了——自荐的。

他让赵匕给赶出使团,这年头,若不是宇文霁他们尚且在这儿整理战利品,木茄可能就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丕州可是豺狼虎豹全都有的,丕州以西的鹭州,还有大象和犀牛,如今正是完全不愁森林植被的时代。

食肉动物现在都聪明了,见到大队的人就躲,可看见单人就知道是送上门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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