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一觉醒来,屋外夜色正浓。
奇怪,阿爹现在还没让人叫她过去,难不成林晚晚从早上哭到现在?
“大小姐。”
素兰见她醒来,将温着的吃食从食盒里拿出。
“素兰,阿爹院里的人有没有来过?”
“中午时派人来了,我喊了大小姐几声,你没醒,我就让他回报了,后面老爷又派人来说,等你睡醒了再让你过去。”
她递上碗筷:“大小姐,先吃饭,再忙,也要顾及身体。”
林余没胃口,烦心事一件接一件,但素兰的关心,她得收下,便尽量每样菜都吃了些,素兰才满意收起碗筷。
“栖梧院那边什么情况?”
“回大小姐,二小姐今日一整日都在福海苑,和老爷夫人在一起。”
林余心道,看来这次林晚晚是认真的。
麻烦,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
“大小姐,抱歉。”
“好端端的为何要和我说抱歉?”
“今日我不在,不然怼二小姐时,哪里用大小姐亲自出马。”
林余好笑:“你都不知所为何事,打算怎么吵?”
素兰不在乎:“不重要,反正只要是对大小姐不利的事,那就是对我不利的事,必须反抗到底!”
“行了,今日你守了我一日,早点回去休息。”
“那大小姐还要去老爷那?”
“不想,但不得不去。”
若是不去,指不定林晚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不如趁早彻底让她死了心。
“我也要去。”
林余拗不过她,只得叮嘱:“没我同意不准出手,更不准动嘴。”
二人来到福海苑,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林晚晚。
春花立刻拉着嗓子道:“这不是大小姐么,这个时辰才来,也不知不把谁放在眼里。”
林余拦着素兰,上前一把拉过林晚晚往里走。
“姐姐,你又做什么,你弄疼我了,你就不怕把阿爹吵醒。”
林余漫不经心:“你的丫环都不怕,我怕什么。”
若阿爹已经睡下歇息,春花也没这个胆子敢在门口和她大呼小叫扰了清净。
很快,林老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余儿来了?”
林余把林晚晚往里一拽,回道:“阿爹,是我,我有话和你说。”
她看向林晚晚:“走吧。”
林晚晚气恼,袖中拳头紧攥。
做生意的人都粗俗,林余学了点武艺更是粗俗。
刚刚命簿有了新提示,她急着回去做准备,没想半路与这尊煞佛遇上,简直倒霉。
不过,她今日哭了一日,也不是白哭的。
除了收到命簿提示,娘亲写给远方舅舅们的回信也到了,他们明确表示,和凌南王府联姻的,只能是她,她倒是要看看,一会儿林余要怎样应对。
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起一股喜悦。
“去就去,姐姐你可做好心理准备,别怪妹妹我事先没提醒。”
林余冷然,步步上前:“看来你记性是真不好,我是不是说过别和我玩心思,不然……”
林晚晚向后退去,几分怨怒的眼神突然变得泫然欲泣:“阿爹,娘,姐姐她又欺负我。”
哭哭哭,就知道哭。
真嫁入凌南王府,待祝长卿那不靠谱的家伙新鲜劲过去,身边权势虎狼柴豺,还有得你哭的时候。
拦着不让你嫁,还以为那世子妃名头是多好的东西。
林余有种想打又知道会打在棉花团上的无力感。
“余儿,坐下说。”
林余微怔,看向林晚晚。
阿爹极少用这般严肃的话语和她说事,除非事情较为严峻。
林晚晚不敢和她对视,藏在柳姨娘身后。
柳姨娘拿出一封信,话语中透着傲慢:“看看吧。”
看信封式样是京都来信。
原身娘亲母族已经没落,又是柳氏转交,只能是柳氏族人送来。
怎么,近段时日高升,要拿官威来压她?
林余接过,随手丢到一旁,看向林老爷:“阿爹,我平日忙于生意,竟不知晚晚也心仪凌南世子,还非他不嫁。这事,您怎么看?”
与其被逼表态,还不如先确认立场。
林老爷亦是为难:“你和晚晚,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袒哪一个,都不对,只是……”
林余面上没有波动,但内心还是有些小失落。
阿爹,不应该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么。
还真是应了那句懂事的孩子被要求更懂事,而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但话说回来,她能拥有父爱,已经算是十足幸运,过多的,确实强求不来。
“只是这王府和柳氏宗族那边,都对晚晚有意。”
林余冷声接道:“但我和凌南王府的婚约,乃先辈定下。”
且不说命簿预言,她若是被退了婚,林晚晚嫁入,不但再无法觅良人还要被笑话和戳脊梁骨一辈子。
她看得开可以无所谓,难道阿爹就不心疼嘛。
林老爷叹气:“先辈之命自然不能违背,所以我和你姨娘想了很久,凌南世子为人品行端正,王府门楣光耀,是不可多得的良婿,既然你和晚晚都有意,不如都嫁入,同为世子妃,你们姐妹二人,日后也互有照应。”
“不可。”
柳姨娘和林晚晚同时开口,她们等了大半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没法接受。
林晚晚要嫁,只能是世子妃,不可能做平妻。
以柳氏的根基,林晚晚完全配得上。
倒是林余,在经商上除了有点小聪明,还有什么,哪里都比不上晚晚。
林晚晚更不能同意。
命簿上说得明明白白,林余不嫁山匪,嫁山匪的就是她,现在和她一起嫁入王府成世子妃,鬼知道会不会扰动命运线,将灾厄带到王府里。
不行,绝对不行。
成为世子妃的,只能是她。
林余觉得几分滑稽,她都没说不同意,这两人却像已经把世子妃之位收入囊中,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不同意。
她徐徐道:“阿爹,我也以为不妥。林家再怎么说也是西南首富,首富主家二女同时嫁入王府,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林家女有多廉价,非世子不嫁。”
林晚晚从柳姨娘身后探出脑袋:“阿爹,你看她又说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
柳姨娘眼神示意,让她先别急。
和林余比嘴皮子功夫,洛水就没人能说得过她。
“老爷,还请三思。”
林老爷两边看着,欲言又止,末了无奈长叹。
林余起身:“夜色已深,阿爹早点休息。这事我会处理好,不用阿爹操心。”
“余儿,你已经有了打算?”
林余不语。
林老爷会意,让柳姨娘和林晚晚先退下。
林晚晚挽着柳姨娘,无声问:“她又想搞什么鬼?”
柳姨娘摇头,眼神回应:“不用管她,再闹腾,还能翻出花来?”
林老爷将林余叫到跟前:“和阿爹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阿爹知道你无心凌南世子,为何不愿成全晚晚?”
“阿爹这般问,可是在责怪余儿不懂事?”
林老爷微瞪:“说什么胡话,你和晚晚,阿爹都希望你们幸福啊。”
林余也不知怎的,今夜心里想法尤其多。
看林晚晚对祝长卿情根深种的样子,想必很早就和祝长卿暗中有来往。
林晚晚底气如此充足,想必祝长卿那里已经扫清障碍。
先前的几次退婚,说不定为的就是林晚晚。
可是她没让步,祝长卿对她鸡蛋里挑骨头更有了由头。
林晚晚是藏不住心思的人,她这点心事小动作,柳姨娘不可能不知。
柳姨娘既知,林老爷肯定也知道。
全府上下,应该就是她后知后觉,知道最晚。
既如此,阿爹先前的试探,也是在权衡利弊么?
现在利弊尽显,需要她不得不做出决定附和众人的决定?
“阿爹,其余事我可以商量,但唯独这件不行。”
“为何?”
她担不起林家罪人的罪名,林晚晚更担不起,可她没法说,只能避重就轻。
“若我和晚晚都嫁入王府,林氏一族将彻底依附凌南王府,届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毫无退路。”
“晚晚的性子,注定她无论处在何地,都只能做一朵被捧在手心的花朵,这样的花朵禁不起任何风浪。”
“这…余儿你是不是想得有些极端了,你说的这些,也不一定会发生啊。”
林余轻轻摇头:“您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家。”
为了林家的久安,为了您的久安,为了逝去的“林余”的久安。
她不敢把命簿所言说出,事情太过荒唐没有人会信,同时害怕这些话一旦说出,就会应验。
“阿爹,这事您让我处理,明日过后,一切都会有定局。”
林老爷见她坚持,知多劝无用,只好道:“行,就依你,晚晚那边,我再和他们说。”
林余松了口气,阿爹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再苦再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谢谢阿爹。”
她正要告辞,突然想起可以问问原身娘亲的事,不好意思笑了笑。
“怎么了?”
“阿爹,今夜话说得有些多,我有点想娘亲了,您能和我说说她的事吗?”
林老爷眼里闪过几抹不易觉察的冷漠。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听京都的伙计说,娘亲曾经和凌南王妃是闺阁之交,凌南王妃对我这么好,我想多半有娘亲的原因。”
“你…派人去查过了?”
林余点头:“也就查到一点,娘亲母族失势,族人已散;凌南王妃又是高嫁离京,不宜探寻;多年过去,更是物是人非,好多事情都查不到了。”
“我想,如果我能知道多一点,和王妃相处时,也能更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