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闳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拦路的流苏,推门而入。
流苏正要反制,却被他身边的将军拔刀格断。
岂知拓跋闳刚跨进门槛,却被一个飞来的花瓶直击脑门。
些是阿九以往乖顺惯了,干不出这等扔东西砸人的泼妇之事来,拓跋闳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防备,被这突然而来的花瓶砸了个眼冒金星。
“拓跋玖!!!!”
脑门上传来锥心的疼痛,拓跋闳后倾的身子被将军扶住,他呆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指尖沾了粘腻的血,才一脸震惊的吼道:“你在发什么………”
只是他这个“疯”字还没有说出口,阿九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大刀来,对着拓跋闳的脑袋便削了过来。
拓跋闳双眼一瞪,忙不迭的便要拔剑来挡。
“陛下,不可!”
身旁的将军是个聪明的,看出了阿九挥刃的企图,立即提醒道:“若是公主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殿下你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这话说的够委婉,让拓跋闳拔剑的手顿时吓的一个哆嗦。
可危险只在瞬息之间,拓跋闳看着阿九狰狞的面容随着刀锋挪近。侧身躲过一击后便冲着提醒的将军低吼:“那你说怎么办!!”
将军无奈的耸耸肩:“要不殿下你还是跑吧。”
拓跋闳闻言一言难尽的看着提个大刀势必要剁他两斤肉才罢休的阿九,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
算了,他心下打了退堂鼓。
就阿九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他要是将血玉连环的前因后果说出来,没准她都得马上去告诉父皇。
拓跋闳:“…………”
怎么折腾来折腾去,他比她还心累?
憋了一肚子气过来再受一肚子气回去。
拓跋闳气的心口疼,对方气不气他不清楚,反是自己先被气笑了。
他没有继续与阿九纠缠,拔腿就跑,一溜烟般从岚泽滚了出去。
阿九喘着粗气,撑着刀刃半跪在地。
胸口因剧烈的运动而起伏,起伏拉着着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疼痛刺骨,让她一时半会竟痛的动不得身。
流苏拦不住拓跋闳,若不是这样,公主也不至于遭这种罪。
“公主………”
流苏在门口怯懦的张了张口,她自责的走到阿九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都是我没用………”
“这不怪你!”
阿九冷笑出声:“你打不过他,不进来是对的!”
阿九口中的他,并不是指拓跋闳,而是紧跟在他身边的小将。
拓跋闳何等狡诈,都没有看出她的企图,竟然被此人一眼看穿。
拥有这等心计与智慧的人,本该混迹朝堂之上,以文治理天下,可他却偏偏做了武将。
这不,以流苏这等武艺,被压制了还未发现端倪,就可见对方的实力有多恐怖。
不过让阿九放心的是,他并不是拓跋闳的人。
因该说以拓跋闳的心胸与谋略,他请不动这种人为他效力!
“这拓跋闳也是,无视陛下的嘱咐,公然挑衅公主!”
流苏越说越气,提议道:“公主,我们去找陛下!”
阿九摇了摇头,流苏不懂,可她明白的很。
北魏既以天命所归立足与世,若失其鹿,便是天下共逐。
天命是她唯一的筹码,当她失去时,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刀俎。
拓跋闳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她这个跌下神坛的假神女各种掣肘,以往过的憋屈,以后过的更憋屈!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知晓了他所谓的真相,她便能放下身段,任他践踏羞辱。
那时就不是忌惮她的身份而适可而止了,而是踩入泥土,她也得忍气吞声!
可拓跋闳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哪怕是前世,能让他肆意践踏,从来不是基于她不是神女这一点,而是她心怀天下苍生。
她的一切隐忍,一切妥协,都是源于她自愿奉献的精神。
可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到死都没有后悔过。
这辈子,她也不后悔,只是同样的路,她不会再走第二遍了!
别说拓跋闳不告诉她真相,就算说了,又能怎样?
与父皇而言,北魏的天命,只能,也只会是阿九,
因为她是他的亲生女儿!是北魏的公主!
落了别人手中,那可就不得了了!
反是血玉连环的事不小心让父皇知晓了,他拓跋闳又有几层皮够扒的?
阿九闭着眼睛在床榻上小憩的时候,整个宫闱都在传拓跋闳被阿九追着砍的窝囊事迹。
扶摇在一旁说的眉飞色舞,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连民间都有小孩在模仿,各种整活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有弟弟犯混,被姐姐扯着衣衿扇巴掌的。
有姐姐高坐太师椅,让弟弟端洗脚水伺候的。
更有一言不合,没有理由就是血脉压制的。
诸多演绎下来,拓跋闳怕姐怕的犹如孬种的形象便越来越深入民心。
气的拓跋闳在太子府里大发雷霆,整个府邸是日日鸡飞狗跳,没个消停。
终于,就在阿九的心口创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忙于政务,对他们二人之间各种糟心事不闻不问的帝王,终于来了岚泽殿。
彼时,阿九正躺在床榻上,以背对着威严的一国之君。
帝王倒是不气,他挥了挥手,示意扶摇与流苏下去,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阿九的床榻边上,像个老慈父一样,无奈又头疼的注视着耍着小性子的女儿。
可见阿九迟迟不搭理自己,他帝王的脸面又有些挂不住,便伸出手来扯了扯她身上的被角。
被角的拉扯感让阿九不爽,从帝王手中一把夺了过来,身子犹如上岸的鱼,用力的往床内挪了挪。
“好了!”
帝王来了火气:“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是我闹吗??”
阿九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帝王发脾气:“您知道他对女儿做了什么吗??就说我闹!!”
帝王一个头两个大,他说:“阿九,人已经被他杀了,事情就该过去了。”
“过不去!”
平日里很好说话的阿九,这一刻却表现的极为固执:“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罪魁祸首是他!”
“那你想怎样呢?”
帝王一脸为难,哄也不是气也不是:“你总不能让父皇杀了他吧?”
“那………那倒是不至于………”
阿九勉为其难的驳回帝王的建议:“不过,他不能再当太子!”
帝王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他没有发话,可从他的神情里,阿九就是看出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闹的更凶了:“父皇,不是女儿不忍他,是他不放过女儿,他要是当了皇帝,女儿还能活吗?”
对于阿九的话,帝王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正因为他是统治者,所以更了解权利对一个人是何种的诱惑。
于是他出言打断阿九:“不会的!”
他说:“你是北魏的公主,北魏的立国之本,他不会这么做的。
问题是她已经不是了啊!
有些话,阿九说不出口,而显然,父皇也没有他了解那般,了解拓跋闳。
“就算,就算他不杀我,他也不会让我好过的!”
阿九铁了心要犟到底,帝王只能耐心的向她解释:“那帮子酸儒是不会答应的!”
他要阿九不用担心,后面的事,他自会安排妥帖。
可阿九没有退路,她要做的便是铁了心让父皇废了拓跋闳的太子之位,哪怕惹了他发怒,一拍两散。
“父皇,你为什么执意要他当太子??”
帝王没有说话,明黄的龙袍上,盘踞的金龙在跳动的烛光里忽明忽暗,栩栩如生,而他的龙颜,却在明暗过息的一瞬间,染上了沉痛。
“是因为先皇后??“
阿九岂会不懂,有些事心如明镜,只是不能当着帝王的面说出来。
可她今天偏偏要说。
“父皇,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吧??”
她义愤填膺,口无遮拦:“是你辜负了先皇后,凭什么要靠惩罚我来赎罪?我又做错了什么??”
“阿九!!!”
帝王隐隐有些愠怒,可阿九根本不管不顾:“是父皇你要江山,是父皇你求来的天命,你本可与先皇后做一对平凡夫妻,一生中只有拓跋闳这一个儿子,是你不甘心,是你为了天下背弃了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的!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凭什么拓跋闳那个懦夫要把所有的恨发泄到我的身上!”
阿九竭斯底里的质问刚落下,一个巴掌便打在了她的脸上。
帝王是谁,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的威严,便是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没有错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帝王吹胡子瞪眼,他一脸阴沉的打量着阿九,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阿九自然知道她的想法瞒不过帝王的双眼,可那又怎么样呢??
剑拔虏张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瞬,既然话已挑明,帝王只能将利弊关系与阿九道来。
他皱着眉头坐了下来,无视阿九捂着被打的脸,红着眼眶瞪着他的样子,叹口气后无奈的说道:“父皇知道你心中有气。”
阿九慢慢的低下头,将满是情绪的眼眸藏在阴影中。
似知道阿九的软肋,帝王转换了思绪,开始用另一套说辞劝她:“九儿,这换太子不是你说想换就能换的!”
帝王的声音中透着为国操劳的愁意:“先不说替换的过程是如何的腥风血雨,若是这太子真换下来,闳儿也活不下去的!”
历史上有多少重立储君之举逼的儿子转头造老子的反?
他已经失去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他不能再失去与她唯一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