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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再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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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门,白尘绝便如回家一般轻车熟路想要抓药,抓至一半才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家的医馆。

可医馆里的大夫竟然也没有阻拦他。

莫非这医馆中无大夫值守?

视线落在身上的触感让他扭过头,却顿在当场,手中虚虚抓住的被晒干的草药叶片滑落。

面容熟悉的人怔怔看着他。与他熟悉的模样相比,清减了不少。

“祝之佑?”

霎时间,原本呆立在那,一身朴素青袍的祝之佑嘴唇颤动。

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有话难言。

最终,祝之佑也只是笑了笑,仍能看到当年风流肆意公子的影子:“白大夫……不,现在这里的大夫是我了?”

——祝之佑是这个医馆的大夫?

这个认知让白尘绝一愣,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他与祝之佑,方沃三人参宴玩乐的时候。

祝之佑家道中落了?当年和方府并肩的祝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只是离开了五年,怎的就这样物是人非?

“是要抓药吗?可需要我帮忙?现在我也是这座城里受人敬仰的大夫了哦。”祝之佑笑道。

“……好。”

白尘绝呆呆应了一句,回过神。

“麻黄三两,桂枝二两,去皮尖的杏仁七十枚,炙甘草一两……”

“麻黄汤?我来吧,当年就想给白大夫打下手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肩上传来轻柔而坚定的触感,祝之佑把他挤到一遍,自然地拿走他的药篓,动作娴熟的抓药。

白尘绝很想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却又感觉两人的交情没到那份上,更怕触动他的伤心事,挑了个温和些的话题开口:“你怎么也做起大夫了?我记得方沃说,你从不爱读医书。”

祝之佑长吁一口气,勾出无奈笑容:“人总是会变的,毕竟已经五年了。”

“不过,白大夫好像没有变啊。尘绝给我的感觉,和当年见你时一样。”

怎么会,他可是变成九尾狐了!

白尘绝纳闷地掀开斗笠,原本被淋湿的轻纱模糊的面容带着股冲击性的美。

他轻哼抱怨:“我哪里没有变?”

那一刻,祝之佑的呼吸似乎停滞了。

长时间的静默后,祝之佑才勉强一笑,转过头声音沙哑道:“是变了。”

见他忽然低落,白尘绝不明所以。

可他也不知为什么,便只好跟在抓药的祝之佑身后转圈圈,小尾巴似的跟着。

——直到砰地撞上眼前人后背。

好痛……

白尘绝委屈巴巴地捂住脑袋,却被回过身的祝之佑摸上脑袋,放下了斗笠的轻纱。

这个举动让白尘绝迷惑不已。

可没等他开口,祝之佑却先发声道:“药抓好了,你现在住在哪里?不方便的话,在这里煎好药再带回去?”

好哦。

这一打岔,白尘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祝之佑带着药方去内室熬药,没有屋主相邀,白尘绝也不便跟进去。

他在窗边的蒲团边坐下,一手托腮,打量着医馆中的布景。

祝之佑定然是抄了橘井医馆的布置!不少地方都相当熟悉,看得出橘井医馆的影子,甚至难分真假。

难怪他刚进来时直奔药柜,如此顺手的抓了药。

白尘绝抿了抿唇,决定不和此人一般见识。他摘下斗笠,打发时间,整理起因为赶路时有些凌乱的轻纱。

身旁大开的竹窗却被风吹动般猛的一阖一开,水珠自窗棂震下。

雨已经停了,步履整齐的卫兵整肃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尚带着马蹄踏上青石上雨洼的水声。

对面街坊四邻畏惧似的掩了窗子,路上行人寥寥。

满城寂静。

白尘绝的心脏一触,危险感自尾巴尖爬上了他的脊背。

“砰——!”

内室的门被大力推开,银锭暗器一般飞进来。

蒲扇扇药炉的祝之佑错愕地抬起眼,看向神不守舍的白尘绝。

白尘绝轻纱掩面,气喘吁吁:“先走一步,改日再叙!”

说罢,抓起打包好的纸药包,飞也似的出了门。

竹门猝不及防地打开,又轰然阖上,全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只留怔在原地的祝之佑。

呆坐半晌,他丢了蒲扇,抱起锅倒掉了炉中药。

白尘绝踌躇了片刻,决定还是先照顾病中的白觅安。

他化作狐形出了城,飞驰而去,紧赶慢赶冲向客栈。

折腾了许久,已是正午了。日头放晴,与城内肃重的氛围不同,客栈四周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吆喝声和酒香自大堂涌向客栈外,隔老远便能感到。

好在客栈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谢同尘与白觅安两人打起来的场景。

“你进城了?”

一进门,白觅安就嗅到他身上的生人气息。

药包他已经让小二熬上了,白尘绝摘下斗笠,坐到白觅安床边。

他端详他因病红润的面色,疑心他病得更重了,于是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过来,我给你把脉。”

“区区风寒……”白觅安抗拒。

病人不配合怎么办,当然是直接上手抓他。

白尘绝想抓住他的手腕,白觅安几番挣扎无果,干脆变成了一长条白狐,狐裘般趴在他臂弯中。待到他置气松手,又逗他般变回人形。

白尘绝:可恶!

打闹一阵,白尘绝却忽然发觉不对劲。

敏锐的五感让他捕捉到,客栈外喧闹的人声不知何时已经静了下来,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白觅安在病中,而他自己又太疏于防备,竟是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这异样。

白尘绝急回头看向窗外,却见不知何时,原本合拢的窗子已然大开。

一个他日思夜想,但是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青年正倚在窗边。

见他看过来,谢同尘唇角扬起,深潭般漆黑双眸中压抑的情绪却令人不寒而栗。

“哥、兄长、尘绝……”谢同尘在笑,他深邃俊朗的面容这样笑起来时显得古怪而甜美,声调缓慢而低沉,“这些天,我很担心你。”

白尘绝一怔,危险感让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叫嚣着逃走。

他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谢同尘的状态不太对。

意识到这一点时,白尘绝依旧没想着离开。

可原本在他身后的人已经迅速振剑而起。

白觅安反应极快,他横剑在前,雪亮的刀刃映出他凌然的目光。

一室静默,两相对峙。

谢同尘面上的笑意如退去的潮水。他从窗边轻巧落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白觅安一眼,缓缓走近。

他长睫垂下,似有哀意,如被弃的幼兽:“兄长……”

白觅安大怒,低呵:“惺惺作态!”

说罢,强拖病躯提剑就劈!

谢同尘左右侧身,轻松躲过。

见两下竖劈未中,剑光如携雷霆之怒,横砍向他的脖颈!

避无可避。谢同尘沉下面容,手搭上腰侧佩剑。可白觅安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咣!”

雪亮的纯粹灵力与剑相抵,四溢的灵气扬起屋中三人的发丝。

白尘绝挡在二人之间,头皮发麻:“住手!”

白觅安忙泄了力道,收剑便想将白尘绝拉到自己身后。

却见白尘绝竟挡在谢同尘身前,一副心虚又倔强的样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白觅安:“白尘绝,你当时答应我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谢同尘:“哥,你答应他什么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被一前一后两个声音夹在中间,白尘绝只觉得自己像只篝火上的烤狐,马上要被烤糊了。

白尘绝虚弱道:“……等等……”

近在咫尺的人皆盯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谢同尘的目光如往日温柔小意,却总让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白觅安则直白多了,一副“你敢跟他走我现在就劈死你们两个”的样子。

真是要命了。

——他原本想说的“我就不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弟弟吗”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尘绝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见他这幅旧情难割的摸样白觅安就来气,一手将他扯至窗边:“你当真被蒙了心,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么!”

不知何时,天又阴沉了下来,白尘绝被寒风卷得瑟缩了一下,映照着火光的双眸缓缓睁大。

怪不得方才整个客栈如此安静。

比低垂云幕更加惹眼的,是围绕客栈的,黑云般的军队,皆配着弓弩,火把染得火光漫天。

虽不知这是有多少人,但他知道,若是这么多羽箭齐齐点火射来,他与白觅安纵是能逃走,也必会伤得不轻。

听白尘绝不应他,白觅安纳闷低头,顿时手足无措——白尘绝竟是哭了。

谢同尘走近两人,他面容沉静,似乎两人从未有过隔阂,低声道:“哥,我只是怕你再被其他人抢走,”

白觅安将白尘绝在身后,幼时遭人欺凌,自修行以后他便在青丘再无敌手,何曾有过这种困兽之斗的感觉。

他额头青筋爆起,话语仿佛一字字从齿间蹦出:“你为何、为何非要对我兄长如此不依不挠?”

“你兄长?”谢同尘忽然笑了,“他可只不是你一人的兄长……”

谢同尘叹息一声:“哥,他是你新养的弟弟?”

他云淡风轻了片刻,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忍不住咬牙切齿:“……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哥,别去找别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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