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秦麟的鼻翼微微翕动，吸血鬼敏锐的嗅觉捕捉到空气中糖分焦化的细微变化。他睁开眼，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菜，要焦了。”

“糟了。”李乐一猛地反应过来，冲向灶台，只见锅里的糖醋排骨已经冒起了缕缕黑烟。

他手忙脚乱地关火，身后却传来秦麟低沉的轻笑。这笑声让李乐一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打翻手边的调料瓶。

“笑！好意思笑呢你。”李乐一攥着锅铲转身，差点戳到对方线条完美的下巴，“某些人过来蹭饭也就算了，还像个大爷似的往那一坐。”

“行，我来，你陪小女友去吧。”秦麟却不以为意，他接过李乐一手中的锅铲，手法娴熟地翻炒着那本已焦黑的排骨。

李乐一僵在原地，看着秦麟的背影，他挽袖口的动作带着百年贵族式的优雅，菜刀落在砧板上的节奏却像某种黑暗仪式的前奏。

[这家伙，竟然会做菜……]

李乐一在心里暗暗嘀咕着，拽了拽看呆的女友，“我们去客厅吧，既然他会做菜，那我乐得清闲。”

说着，他拉着徐希的手，向客厅走去。徐希回头看了一眼秦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而秦麟则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离开一般，专注于手中的烹饪，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当六道菜摆满餐桌时，李乐一一脸的难以置信。

松鼠桂鱼的金黄鳞片栩栩如生，冰沙上躺着的醉虾晶莹剔透，文思豆腐的细丝能在针眼里穿行，清炒时蔬宛如翡翠般碧绿，红烧茄子酱香浓郁，就连那盘本应报废的糖醋排骨，现在裹着的酱汁居然在烛光下流动着玛瑙般般的光泽。

秦麟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凡尔赛宫赴宴，但李乐一分明看见他偷偷把姜丝、葱花、蒜蓉挑出来堆成了小山。

饭后，秦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筷，便提出了离开。

李乐一送他到门口，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莫名的担忧。

望着秦麟在电梯前静静等待的背影，李乐一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你……”

秦麟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是知道李乐一心中所想，“十分钟能到车里。”

“那上车之后呢？”李乐一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深知阳光对吸血鬼的威胁有多大。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秦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迈着优雅的步伐迈进了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刹那，李乐一的手掌重重拍在金属门框上，感应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不行，天黑了再走。”李乐一坚决地说道，一把将秦麟拽了出来。

秦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向前踉跄半步，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眼前的这个人类，居然在担心一个吸血鬼的安危？

[他难道不知道，我若化作尘埃，他就能彻底摆脱现状了？]

李乐一似是看穿了秦麟的想法，“我不差那点血。”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秦麟的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李乐一一路连拖带拽地把秦麟拉回了家，进门后，却开始头疼怎么和徐希解释这事儿。毕竟，带一个神秘莫测的吸血鬼回家，可不是一件容易解释清楚的事情。

听到声响的徐希，走到玄关转角处，目光在李乐一拉着秦麟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你们……”

“呃——”还在找借口的李乐一被吓了一个激灵。

他还没想好说辞，秦麟却已经自然地接过话茬。

“都说了，那个方案，老板那通不过。”秦麟抽回手腕，整了整被扯皱的毛衣袖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你拉我回来也没用。”

李乐一抬头，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那……你也不能吃完饭就跑吧？”

秦麟瞥了眼徐希，“你小女友都来了，我在这当电灯泡？”

李乐一突然灵光一闪，“那你留下改方案，我带小希逛街去。”

秦麟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时骤然收缩，像猫科动物看到猎物逃跑时的本能反应。

“……好。”空气凝固了三秒，秦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那就这么定了。”李乐一趁机转向徐希，声音因为得逞而轻快起来，“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方案在我电脑包里，你自己拿。”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关门声响起。

秦麟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叹了口气，拿起茶几旁的电脑包，从包里抽出文件夹，开始细细雕琢那份被命运捉弄的方案。

……

当夜色降临，李乐一与徐希提着大包小包踏入家门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秦麟的身影已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但空气中还悬浮着他特有的气息——那种混合着古木与铁锈的冷香，淡淡的，却异常清晰。

那份已被精心修改过的方案，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方案下，还压着一张便签，字迹力透纸背。

「方案已改好周日见 记得买西红柿」

李乐一的目光在“西红柿”三字上停留了片刻，那三个字被描粗了两次，显得格外醒目。

他随手将便签收起来，夹在了笔记本里，就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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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秦麟确实如他所言，没有再来打扰李乐一。

而李乐一，也难得地回归了人类的世界，享受着与徐希共度的每一个平凡而又珍贵的瞬间。

白天变得格外明亮。徐希煮咖啡时磨豆机的轰鸣，楼下幼儿园放学时的嬉闹声，甚至地铁站里陌生人衣领上的香水味，都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直到周日傍晚，当李乐一站在超市生鲜区的冷柜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西红柿冰凉的表皮时，他才惊觉自己正对着价签发呆。

尽管他心中明白，那张便签上关于西红柿的话外之意，但他还是忍不住买了一整盒回去。

晚餐时分，李乐一本以为秦麟会如往常般不请自来，蹭上一顿饭。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都没有见到那个慵懒而优雅的身影。

吃饭的时候，门铃倒是突兀地响了一次，但打开门，见到的是，快递员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与秦麟无关。

夜晚，李乐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思绪万千。

[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那个总是不请自来的身影，竟成了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

[真是疯了……]

李乐一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发丝在辗转反侧间变得凌乱不堪。原本令人安心的洗发水香气此刻却异常刺鼻，他烦躁地又翻了个身。

“咔嗒”——阳台玻璃门滑轨的声响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刺入耳膜。

李乐一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徐希，她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李乐一像做贼般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徐希的梦境。

他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倒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徐希的亏心事一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荒谬的负罪感。

[简直像偷情现场……]

这个荒唐的念头让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李乐一的指尖刚触及门把手，锁芯便传来机械转动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他触电般缩回手，后退半步的动作带着几分狼狈。

门开了，秦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光影交界处。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锋利的阴影，将他的表情切割成明暗两面。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李乐一不由分说就将他推了出去。

李乐一小心翼翼地带上门，拽着秦麟的手腕，如同押送一名罪犯一般来到阳台上。

阳台门关上的瞬间，夜风裹挟着秦麟身上特有的冷冽木香席卷而来，那气息像淬了毒的丝绸，一寸寸缠上李乐一的咽喉。

“你闲的？”李乐一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刺。

秦麟的目光越过他肩头，望向卧室，“她怎么还没走，不是说三天的假吗？”

“明、天、早、上。”李乐一一字一顿地回道，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些音节嚼碎了咽下去。

“算了，在不在也不影响什么。”说着，秦麟突然发力，将他向后推了一步，抵在冰冷的玻璃门上，玻璃的寒气透过单薄睡衣直刺脊骨，激得他浑身一颤。

“你疯了？这是阳台！”他压低的呵斥尾音发飘，秦麟按在他肩上的手指正缓缓施力，指甲陷进皮肉的触感让他想起猛禽收拢的利爪。

“零下十五度的寒夜。”秦麟低笑，指尖勾开他衣领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件礼物，“谁会在阳台上徘徊？”月光流过锁骨时，那金色从秦麟瞳孔中心扩散，很快吞噬了整个虹膜，眼底深处翻涌的渴望让他的犬齿不自觉地抵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