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拍摄继续。
主演没有受伤,再者说停工一天不拍,庄园场地费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几乎没怎么犹豫,许至拍板决定继续拍。
只是在拍摄爆破戏时,全程盯着工作人员安装设施,反复检查数十遍,才进行拍摄。
午饭后,南璃沿着湖边散步,碰到道具组的冯姐。
冯姐笑眯眯的,“我听你说这儿有个挺大的湖,便想来看看。”
两人遇上便一起走。
冯姐比她五岁,为人很和善热情。碰到南璃,一下子就像是打开话匣子,什么话都想说一点,想起什么便说出口。
她挽着南璃的胳膊,要说话前便会下意识拽一下。
南璃便偏头,静静听她说。
大多是家里发生的一些烦心事,丈夫怎么怎么偷懒,孩子怎么怎么不省心,公婆不好相处之类的。
这些南璃还没卷进的琐事,她给不了建设性的意见,便只能时不时嗯一声算作回应。
冯姐也没想如何,只是话压抑在心中太久,总得找个人倾泄出去,人才畅快。
两人围着湖转了一圈,又齐步往庄园走。
冯姐才意识到自己说太久。
冯姐:“没烦到你吧,南璃?”
南璃摇头。
就当是背景乐在听,只是她不会给任何建议。
冯姐闻言,挽她挽更紧,“小南,你人真好。”
很少有年轻人愿意耐着性子听她絮叨这么久。
她忽然凑近八卦问:“谈恋爱了吗?”
南璃微愣,老实摇头。
冯姐眼眸亮起,“正好我有个侄子,也没谈。年纪和你差不多,在京市有稳定工作,人长得也好,一米八的大个子。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怎么就到相亲这套流程了?
南璃连连摇头,再次老实道:“冯姐,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
冯姐:“爱情哪是打算来的?你去见一见,不满意就走。”
她是真的很喜欢南璃这姑娘,模样好,脾气好,便动了想给侄子说亲的念头。
“我侄子不说完全没有缺点,但人确实也很优秀。姐不向着他说话,要是人不靠谱,姐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南璃仍旧笑着,一句话没说,就是不松口。
冯姐心下叹气,明白这不是能着急起来的事。便有些可惜地替她理了理额间碎发,“模样这样好,也不知便宜哪个。”
南璃松口气,明白这话茬算是过去了。
两人又走几步进入庄园,往左拐。冯姐实在是个不安沉默的,又挑起别的话题,还是与南璃有关。
“我那天看到剧本,才晓得你笔名是叫南梨?同音不同字,就这么喜欢这个读音?”
南璃解释,“不是喜欢这个读音,是我爱吃梨子,就取了这笔名。”
“难怪。”冯姐热情道:“你喜欢吃梨,回头我给你寄点,我有渠道,可以便宜买。”
“不用麻烦的,冯姐。”她一个人能吃多少,水果摊上买买就行。
冯姐拉了拉她的胳膊,“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说不定咱以后是一家人呢。”
南璃:“……”
说梨呢,怎么又绕回相亲。
南璃重新拾起微笑保护色,没吭声。
下个路口,两人不顺路分开走。
南璃快步回房间去午睡。
下午一点,她准时踏进摄影棚,与许至打声招呼,便像往常一样坐在一旁,熟练地盯起镜头。
演员还没入场,还在做最后的场景设定。
许至觉得房间不够复古,场务与美术、道具、灯光师同在现场调整。力求每一帧入画既协调又具独立美感。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乐天。
南璃看了眼,便又重新盯镜头。
乐天直直杵到她面前,表情诚恳,商量道:“南老师,我哥他……他对下场戏的台词有点不理解,怕表达错误,想让我来请您去一趟。”
南璃下意识翻剧本,边翻边问:“哪一句?”
乐天停顿两秒,低头,“我哥没说。”
南璃:“……”
她不想去,更不相信乐天的理由。
许至默默听着两人对话,对上乐天的眼神,突然吱声,“下场戏还是挺重要的。”
南璃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只好起身,带着剧本和乐天走。
到房车,乐天没上去,只开门让南璃进去,自己则在房车外守门。
南璃:“……”
她更不想进去。
“南老师?”
季长倾的听力很不错,门一开一合,他便知道是她。
南璃走进去,季长倾端坐在软皮沙发前,伸手请她坐在对面。
南璃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刚要开口。
季长倾推过来一盘切好的梨子。
“先吃点。”
南璃低眸又抬起,表情冷淡,伸手将餐盘推回去。
这个季节并不是梨子大量上市的季节,况且现在在京郊,要想买到这么新鲜的梨,起码要开车两小时。
南璃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可这么贵的梨,她不想吃。
季长倾再度将梨送上,唇角轻轻扬起,接着启唇,“不是说爱吃,怎么不吃?还是只是因为……我爱吃?”
她瞳孔不受控缩了下,明白自己的细微变化都会被他捕捉,便很快稳住。
语气平静,寻不到任何破绽。
“你偷听我们说话。”
这是她和冯姐说话的内容,除了偷听,季长倾不会知晓。
她难以置信,季长倾竟会做出偷听这种事。
季长倾唇边笑意未减,肩膀往后撤,落在椅背上,不承认,“我只是刚好经过。”
呵,南璃在心底笑出声来。刚好,也太刚好了点。
她仍是公事公办,“你哪句台词不理解?”
季长倾:“真不吃点?”
他的视线落在新鲜的梨上,一脸可惜。眸色很深,与往常无异,可南璃就是觉得,他在窥探,在等着她露出破绽,好验证他的猜测,她根本不爱吃梨。
尽管她没必要向季长倾证明,可她还是拾起叉子,咬住一块。
她不愿跟他耗。
季长倾跟着吃一块。
南璃咀嚼完,放下叉子再度问:“你哪句不懂?”
季长倾慢条斯理放下叉子,看向南璃的墨色瞳孔幽幽,唇瓣微动,“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懂。”
南璃要翻剧本的手停住,这句话她有印象,是宗绝对亡故妻子的独白。
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看着季长倾气定神闲的模样,南璃很肯定自己被耍了。
她有些发脾气,“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季长倾抬眸,漂亮的眸子似咬勾般咬住她,眸色询问。
南璃耐住性子解释,“季老师出道至今,演过十三部电影,两部电视剧,除去还没上映的两部电影,每一部都是好评如潮。就算是当年得奖,评委会给的评语也是细致入微,用心揣摩,塑造人物独特魅力。”
“你自己在采访里也说过,每部戏都会来回揣摩台词,自己会提前练习,以确保达到人物最准确情绪表达。”
这样的他,真的需要南璃的指导?何况是情绪指向明显的台词。
季长倾眉眼染上些意外。他费了些时间才想起那是他六年前的采访。
他喉间微动,看向南璃,多了些柔色。
“我的采访,你吃得很透。”
南璃自嘲,“作为你十年粉丝,应该的。”
她亲手将自己摊开来,原原本本暴露在季长倾面前。
那是她的过去,她曾经真真切切喜欢他十年。
季长倾抿了抿唇瓣。
南璃头偏着,却倔强得高扬起,脸有些涨红,颊边软肉微微鼓起,眼睛刻意盯着一处,倒有些呆萌。
季长倾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南璃……”
“季老师,没什么事我就……”
“还有一句。”
南璃问:“什么?”
季长倾看着她,缓慢道:“明知故问。”
嗯?
他的语速更为缓慢,似要每一个字都让南璃听清楚。
他说:“半年了,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这句话南璃没有印象,她翻剧本去找。
不对,她清楚记得剧本里没有这句话。
所以……半年是他们从分开再到见面的时间,这是季长倾对她说的话。
半年了,他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什么是头脑发热,什么事需要头脑发热?职业习惯让南璃连连问自己。
她恍惚想到,那晚摇曳的月色下,她迷迷糊糊从他怀中抬起头,季长倾瞳孔里墨色汹涌,诉说着无尽的情思,被温柔月光染色的唇瓣轻启。
想见你。
为什么来?
因为想见你。
南璃全都想明白,她轻叹,这算什么?
她抓起剧本就要走。
季长倾跟着起身,一边叫她一边拉住她的手腕。
南璃停住。
季长倾松手,怕她再走,于是侧过身子,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离得太近,南璃不习惯,刚想后退,后脑勺覆上一只手轻而易举将她往他那边带。
眼看着她的头发就要擦过他的唇边,南璃不得不出声,“季长倾!”
他不再动,唇边浮起一丝笑。
这是不是她头一次叫他的名字,还怪新鲜的。不过听着比干巴巴的季老师悦耳。
还笑?
利用男女力量不对等来达到自己的私欲,很光荣吗?
“我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不想她离他那么远。
“南璃。”季长倾深深看进她眼底,“《荣光》首映礼,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