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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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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婉拒程柏史都尉留他在明州过年的邀请,称有些要紧私事需办,离开了明州。

“先生离开前,允诺会与大帅都座通信,也跟我们说日后再一道吃酒,我们还玩笑必定多买白先生的著作。”

当时真觉得,可能一转眼,没几天,便又见着了。没想到自此一别,再未相见。

“卑职也没再听说曲泉石的线索,那时候年轻,每天好多事儿,不在眼前的没多久便抛到脑后了。卑职在明州没待几年,家里有些事,我只得回来了。怎知今日卑职在刑部当差,竟又遇到泉石公子相关的案子,仿佛多年前跟着白先生跑的那几日,正为而今埋下伏笔。卑职从昨天晚上叨叨到现在,实是想把所知的说一说,又愚笨分不清主次,才一并絮叨……”

他凝望柳桐倚。

“卑职记起,柳府君回程前,曾与白先生相约各自查曲泉石的线索,若有所得,书信告知。卑职冒昧,请教断丞,有无听闻先柳府君提及曲泉石?”

柳桐倚微摇头。

“先严甚少与家人谈公务,我不记得先严提到泉石公子相关,连先严与白先生的交情,亦是方才得知,须多谢捕头。不过,先严昔日的书文卷册,与公务无关,不涉他人私隐的,皆保留着。数量甚多,且有些未存在京中。我回京后,可先翻一翻临时可查的,不敢说能寻到什么。”

桂淳忙抱拳:“卑职只是一问,断丞不必太着意,公务繁忙,查案要紧,不敢耽扰。”

他声音已十分沙哑,旋即告辞回房休息。

张屏亦到隔壁厢房简单洗漱睡下。

他从未到过明州,阖眼却似见江南图景。

·

京城,皇宫中。

太后睡得很不安稳。

断续琴声入耳,似早莺初啼,又若溪行于涧。

太后睁眼起身,寝殿空空荡荡,竟无人服侍。循着琴乐缓步行去,推开门扇,天光大明,深浅芍药怒放,连缀成霞。花丛深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轻抚丝弦。

绣着百蝶穿花纹的衣袂在微风中拂动,她亦像一只蝶,栖于花间,随时趁风而起,飘渺无踪。

太后一时恍惚,心中微动。

她……

“你……”

你不是已经……

为何会在这里?

·

这念头使太后一凛,隐约又听见人唤,“娘娘,皇后娘娘……”

声音何其耳熟,可她不是……

太后再恍惚,发觉身仍在殿内。异香沁脾,满目绮丽,当然不是中宫寝殿。锦的缎的绣彩堆叠,珠的翠的琳琅陈列,真真合上淑妃的那句评价——好像市井贩子到珍宝库里打了劫,又似刚修出人形的魈子精装扮的窝。

繁盛至极,绚美无匹。

铺张、浅薄、却也着实的好看。

非常好看,如这寝殿的主人一样。

·

可此刻她一点儿也不花哨了。

孱弱身躯蜷在满床锦绣中,仿佛连素薄衫裙也难承受。乌黑的发仍很浓密,铺在肩上枕边,衬得透着灰气的肌肤格外苍白。

太后望着那双细骨随时能戳破薄肤的手,想起皇上的话——

「朕最喜欢她活泼泼,无拘无束的样子,她不是圈养的小雀,是山野的花精。」

是啊,连她生的儿子,也承袭了那份活泼劲,格外爱在山林野地里跑呢。

不知现下,皇上是否仍觉得,子随母样,必然健壮。

·

太后盯着那想挣扎起身行礼的瘦伶伶纸糊人儿,内心冷笑竟不由消去,听见自己和蔼道:“莫要拘礼,你需静养,不必起身。”

“多谢娘娘恩典,臣妾之后有的是时间躺着。倒是眼下能撑动稍起,才是福气。”

她轻弱地说着话,便连笑一笑的气力都没有了,只微扯动嘴角,即如枯萎的花瓣般跌回被褥。

虽已干枯,仍异常美。

一种别样的娇媚。

难怪皇上喜欢。

太后盯着她半阖双目上长长的睫毛,心想,这时才更像精怪,山林的晨雾露珠凝成的精,待阳光大盛,顿时踪迹不见。

承受不了阳气。

宸妃,晨妃,算是应了一谶吧。

·

“娘娘……”

她又开始唤。

“娘娘,臣妾逾越,趁此刻无人侍候,恳求娘娘恩典,容臣妾唤一声姐姐。”

“妹妹正该这样唤。”

太后又听见自己柔和地道。

“你我本就是姊妹。”

·

姊妹?呵呵,忒地可笑!

你那不知道哪座山中的野女亲娘,走了几百辈子大运撞见个贵男,刚好是本宫姨母的夫君,而你更有大运,不管你是哪个女人生的,只要殷家认,你就能叫姨母一声娘。

所以你竟更加蹬鼻子上脸,与本宫论起姐妹了。

本宫与你哪有丝毫干系?!

·

“谢娘娘大恩。”她又虚弱地扯扯唇角,“妾,大胆,想求娘娘,求姐姐,一件事。”

太后皱眉,欲找借口离开,她咬咬牙,拼出浑身气力,抢在太后撤步前道——

“求姐姐慈悲,照看我儿……”

太后定在原地,不知为何,无法动弹。

“妾从未大胆奢望我儿如其他皇子一般……只请姐姐让他,平安长大……当个小野人儿。再长大些,到宫外,有个院子住,能……吃饱饭,健健康康的,足矣……恳请姐姐答应。我在阴曹地府里,天天给姐姐磕头,来世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怎样报答都行……”

“你说得什么话!”太后听见自己道,“启檀是万岁之子,受天下之仰,自有无数人服侍。良师教之,贤佐辅之,何须多虑?你只将身子养好,休要乱想。”

“求姐姐莫用此话挡我。”她的声音忽地大了些,竟有一丝平日的风范。

“檀儿,他,他是我生的,比不了其他皇子贵重……我是山野丫头,我的儿子……我知道……”

晶莹水珠从长长睫毛下流出来。

见到阳光会立刻消散。

“所以我才求姐姐。姐姐是最慈悲的人,心最善……”

·

本宫心善?

太后想笑。

真是山野丫头,临到此刻还如此天真烂漫。

你可知本宫曾恨不得将你……

·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没谁喜欢我……我是皇上的一个有趣新鲜的玩意儿……拿来一乐也罢,丢了也罢,谁真的在意……只是,我儿将因我这样的娘吃苦……我,我立刻能彻底清静了……可他还这么小,人一辈子又那么长……”

你怎知他一辈子有多长?

“姐姐贵为中宫,凤仪天下,需得威严。可我知道,无论姐姐如何恼,无论谁让姐姐觉得不合心,有些事,姐姐绝不会做。姐姐绝不会害……”

太后听见自己冷冷喝断她的话。

“宸妃。”

·

宸妃再扯动嘴角,更多水珠滚落在枕上。

“妾万死,又让姐姐不悦了。可我知道,世上我所能托之人唯有姐姐。求姐姐,求皇后娘娘,垂怜看顾我儿,让他平安康乐一世便好……求求娘娘,大发慈悲……”

宸妃用力抓着被褥,再度想撑起身。

太后远远看着,却又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伸手覆住宸妃的手背。

“本宫答应你。我答应你。”

太后感觉宸妃猛地反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异样幽冷渗入骨髓,扩散全身,如堕寒冰窟中。

“真的?姐姐,娘娘,真的答应?”

“我从不玩笑承诺,亦不食言。我与你算是姨表姊妹,更一同侍奉皇上,启檀是你子亦是我子,更是皇上的儿子,我定让他平安健康,贤德有才,一世无忧。”

·

寒冷更重,冻结血脉,太后猛一颤醒来,这次是真的醒了。

正午已过,窗外春意浓重,暖阁里熏开的芍药娇倚镜前。

太后慢慢自榻上坐起。

宫女跪奉巾帕,女官轻声禀报,“娘娘,国舅爷已候在端门外。”

门扇打开,阳光入殿,晴晴朗朗,不见一丝雾霭。

“晴赏亭中见吧。不必多少人侍候。”

·

兰珏这两日在念勤乡陪伴玳王,所得结果尚符合他的期待——

他陪伴玳王,恭谨勤勉,所讲的诗书学问,参照冉老大人的指点,亦有自己的见解。

玳王似乎听进去了一些,又显得不以为意,做了几篇文章功课,有些敷衍,亦能凑合。

他对兰珏,不算多厌烦,也没什么欣赏。

有一回玳王对兰徽道:“你爹,还成吧,只为了装样子,做作太过。以他的位置资历与见识来说,能体谅。莫说跟老云比了,我都开始想念冉老头了。”

正是兰珏想要的评价,没花几天便获取,兰珏甚欣慰。

·

但兰徽很不高兴,论装腔作势,谁能比浪无名更甚?太不想看他那副评价爹爹的大头虾嘴脸!

还一副赏你恩典的姿态使唤兰徽帮他写文章。

兰徽忿忿,却不表露。他明白,须忍。如《独善流》中说,男子立于世,第一要修养心性内涵功夫。气定若山,涵养似海,不为微末动波澜。

他不动声色地在稿纸上画小王八,壳上写一个浪字,再涂黑。

“画什么哩?”浪无名手背在身后,踱着小方步凑过来。

兰徽又添几笔墨:“花石图。”

启檀微眯眼,嗯了一声:“笔法嫩了,布局还凑合。有空多练练吧。我刚和你爹说了,晌午你留下跟我吃饭,不必回那边。”

兰徽在王八石头边噌噌几笔加了一蓬草,涵养一笑:“多谢。”

·

儿子被玳王留下,兰珏乐得当一个孤独的老父亲,回小院品一顿清静的午饭。

炒香椿芽、拌豆腐、锦带羹、芹叶菰米饭,一壶玉泉茶。

花香入窗,窗外远山悠悠。

兰珏刚吃了两口菜,正舀起一勺羹,仆从引一文吏来报。

“大人,殷侯到了。”

兰珏一顿,汤勺放回碗中。

玳王的外祖辅国侯殷家一直对玳王不冷不淡,平常仅循礼问候。玳王偷看王子洗澡的闹戏事发后,殷侯与长子上了两道愿与玳王一同领罚的称罪奏章,并未替玳王求情。从玳王离京至今,乃至在郊野遇险,殷家也没派人探望。

为何今日突然前来念勤乡?

文吏低声道:“听说侯爷今日清早入宫,求得皇上恩准,出宫后直接过来了。车驾一个时辰内到,前使已至,任理事与季主事已预备迎接,季主事差卑职禀报大人。”

兰珏温和道:“多谢季主事周详,亦劳累你了。”起身更衣,趁更衣时接过随侍捧来的提神茶羹一饮而尽,前往迎接殷侯。

·

安泰宫前花园,晴赏亭内,国舅在下首石墩落座。

太后屏退左右,命两个老宦官守在晴赏亭所在的假山旁,与国舅略说了几句家常,即直截了当问:“阿述在丰乐做的事,阿兄可知道?”

多日不见,国舅又萎靡了些,鬓角胡须白丝缕缕,明明才五十余岁,正是男子端庄儒雅的年纪,低首躬身的模样却像一颗六百岁的虾米,揣着那副迷离又含糊的态度道:“述儿淘气,多谢娘娘与皇上恩典,着他去丰乐修祀,诸多不当之处,望娘娘与皇上多教诲……”

太后强忍怒气,打断兄长虚头巴脑的啰嗦。

“哀家与皇帝说了多次,才得让阿述去丰乐替哀家祈福,他只管敬香的事儿便罢,怎一到丰乐,就把皇帝亲自任命的丰乐知县免职?”

国舅微睁大眼,一副困惑惊愕形容:“啊?娘娘恕罪。臣……臣也才听闻述儿免了一个知县。说是疏怠无礼,十分不合体统,全无规矩……”

“阿述自个儿做的事难道规矩?他是去替哀家祈福的,怎能干涉地方政务,任意罢免知县?现在冯卿和吏部拿这件事问到御前,皇帝虽未与哀家多提,哀家如何面对皇帝?”

国舅称了几句罪,又浮起一丝含糊的微笑。

“娘娘息怒,待述儿这混小子回来,臣狠狠训他,让他入宫向皇上与娘娘赔罪。至于冯府尹和吏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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