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投降！”
这场战斗从栖不观加入开始，就毫无悬念地落下了帷幕。
柳堪竹把剑一丢，双手一举。唤灵眨眨眼，也跟着举起了手。
戚尧安和沈拾一短暂地交了两下手，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住。
唯一有骨气的识梦树宁死不屈，“你们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就是墙头草！”
“墙头草也比没有命好吧。”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但桃录看得很开，甚至有模有样地蹲下，和祝菜小声嘀咕，“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柳堪竹：）
“他们还真信任你。”
烨禾仙君的紫色眼瞳倒映着栖不观的身影，他彻底笑开，笑够了才看向柳堪竹一行人，“我要杀你们，可费不得那么大周章。”
他把扇子还给方筠，顺便敲了敲他们的头，“下次不许胡乱冒险，明知道敌人是我，还觉得自己很有把握。”
“还有小识梦，我好不容易把[凝云]的神魂重新聚集起来，转头回来一看，发现尸体没了，可把我吓坏了，还意外是不是漏了其他人。”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抛尸处离栖不观的淮云间并没有隔多远。
“那道暗中观察的视线是你。”沈拾一回想起来了，他隐隐有感觉，只是没有感到恶意。
“真灵敏。”烨禾仙君感慨了一下，他从不觉得自己的隐藏技术有什么问题，那就只有沈拾一本身对视线很敏感。
“这几天我可是很忙的，前脚才刚从素衣仙君那里将[凝云]带回，后脚就从不观那里得知了尸体的下落。”
“若你们早来些，或许还可以和素衣仙君碰面。”
这句话谁都知道不可能发生。
话说栖不观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烨禾仙君联系上的？
“那当然是本大爷的功劳！”
憋了一路的[万界书]自豪地抬起了胸膛。
“别贫。”栖不观偷偷给它塞了一块桂花糕作为奖励。
沈拾一把头低下去，有些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公子可知那些闯入者的来历？”
胆子竟然大到敢闯入三千道院来杀人。
“想帮不观报仇？”烨禾不用看都知道沈拾一是什么意思，他拍了拍沈拾一，“这边的事有院长们操心，只要把尸体交给我，自有法子查出是谁，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
“而且那些人悄无声息进入道院，可不是一般人所为。”
‘确实不一般。’
栖不观沉思，“那二十七具尸体找到身份了吗？”
[万界书]罕见迟疑，“……没有。他们像是不存在的人，过往经历被尽数抹掉。”
“死士？”栖不观第一反应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侍卫”，第二反应就是不可能，“他们手上的茧并不均匀，修为也有很大差异，金丹、元婴都有。但若不是，那些人使出的功法又十分整齐……看来这批只是试探。”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些人如何进入道院的。”
“比如。”[万界书]歪头，“这条水路？”
“水路怎么了！他们不可能从水路上来！水路一直有[凝云]看守，只允许道院学子进入，没有[凝云]同意，不可能、”
听到柳堪竹他们讨论的识梦树刚想辩解，又想起[凝云]现在的情况，突然止住了声音。
“哦？看来[凝云]在偷偷放学生离开道院啊。”烨禾仙君明明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非要这时才慢悠悠地说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设下两道封印。
事了毕，还装模做样地表示那三只鸡不要了。
看似说了许多，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
‘恶趣味。’栖不观淡淡点评。
那三只锦鸡最后还是让识梦树带了回去，栖不观顺手掏出怀里的《心魔分辨手册》，“麻烦将这本书带给戚梦仙君。”
既然正好遇上识梦树，干脆就让它一并带去，省地栖不观白费功夫。
识梦树经此一遭，跑得賊快。它一走，栖不观就对上了烨禾仙君满眼趣味的表情。
他避开：别误会，他才没有和你一样，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戚梦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
“你也觉得识梦树有些不对？”
周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时，烨禾仙君才轻声询问，“一棵后山的树，表现得却太过，像是在拼命地掩盖，至于具体是什么……是什么呢～”
烨禾仙君在明知故问。
“是尸体。”
栖不观还不能不答，他给烨禾仙君讲时，随便给[万界书]一起讲了，免得只会说“书上没写，我不知道啊”的[万界书]脑袋冒烟。
有时候不能只听话语，而要看动作。从始至终，识梦树都只做了一件事，把尸体运到凝云河。
“它在害怕凝云河内有尸体。”
“或者说，凝云河内本就无一尸体。”
[万界书]觉得有点绕，栖不观心累了一瞬，他和[万界书]看得是同一份资料吧，为什么[万界书]还不明白。
“凝云河内的水路，是道院默认供给学子‘跳河’假死的道路。那条水路的尽头，是闻仙小筑？”
“果然瞒不过你。”烨禾仙君点头，“也只有[凝云]和识梦树会认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九大道院至少一半以上的院长都或多或少地听过这事。”
“最开始还是书岸老爷子说服了我们，戚梦让识梦树常来西山，素衣全当没看见，闻阙提供了场地供学子改头换面。”
“顺带一提，宜椒他不知道。他呀，总把道院精神挂在嘴边，不是大师兄却挑起了大师兄的梁子。”
“其余的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烨禾双手一摊，继而又说起了正事，“但我那天会在凝云河，是因为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片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碎片，花纹有点独特，像一只睁着的眼睛，再一眨眼，眼睛又闭上了。
“这是在养鸡场发现的，发现时它已经半融入了那只鸡的血肉中，我试过许多方法都将其无法分离。最后那只鸡死去，才取出了碎片。”
“正是觉得这个花纹和凝云河水路花纹相像，我那天晚上才会到凝云河来。不过刚才我仔细瞧过了，细节并不一样。”
“眼睛……”
“什么眼睛？”烨禾仙君有点惊讶，他看不出花纹的眼睛。
‘是看不到围着花纹的那条红线。’栖不观在心里加以补充，‘眼睛现在是闭着状态，若是睁开……’
“它的气息，很不妙。”像是陈树柯的那枚玉牌，给人阴森之感。
“这样。”烨禾仙君想了想，“这事儿我还没和其他人商量，想找君轻，结果听说她又在闭关。”
他脸上写着“我只告诉了你、看我对你好吧”的字样，将自己的灵息抛给栖不观，“若不观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找到了同样的碎片，大可以来找我。”
“这算是报酬。”
――这算哪门子的报酬！这分明就是他应得的！
栖不观手藏在袖子里面把衣服揉成一团，在看不见烨禾仙君后快速远离。
“不观你怎么了，烨禾仙君现在不是挺友善的吗？”[万界书]把两颗圆溜溜地“点”粘在眼角，充当烨禾仙君的泪痣。
“太友善了呢，友善到对其他院长不信任，反而信任一个入学还没两个月的我。”
烨禾仙君那双狐狸眼里面实际只有一句话，“把栖不观拉下水，然后将这摊水搅得越浑越好。”
他好以此从中查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那我们还要帮忙查吗？”
“查呀。”栖不观把烨禾仙君的灵息喂给[万界书]吃下，“烨禾仙君话里有话，三千道院暗藏玄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这才符合主角走哪儿、哪儿出事的待遇。
“万界，那群人的目标可是我耶。”
栖不观推开了柳箫院的门，第一眼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沈拾一，他被沈拾一拉着，重新坐在了火锅旁。
“既然收集到了烨禾仙君的灵息，那便从他入手。”
毕竟烨禾仙君看起来，很明显认得碎片。
栖不观只是和[万界书]稍稍聊了聊，准备端起碗时发现了碗里的宝塔，以及旁边一直勤勤恳恳还在试图堆高高的沈拾一。
“公子还想吃什么？”沈拾一举着公筷，挡住栖不观看向其他人的视线，“他们喝了点酒，现在不雅观。”
“当！”唤灵越过了沈拾一，摇晃着身子把两坛藏千酿放在桌上，脸蛋上飘着红晕，左脚踩凳、后脚就要上桌。
“来，喝！尝尝我们东宿星宫以星桂酿的酒！”
“我去，唤灵！”柳堪竹拦腰抱住唤灵，准备把她拖回来，“姐，你是我亲姐！什么人你都敢莽上去。”
很明显，醉得不止唤灵一个，柳堪竹平时哪敢当面在栖不观眼前这么说话。
“沈拾一，快来帮我拉一下她！真让他给栖公子灌酒啊。”
“不观。”沈拾一背对着栖不观。
“什么？”柳堪竹忙着拉闹腾的唤灵，没有听清。
沈拾一墨色的眼珠定在柳堪竹脸上，“公子让你唤他‘不观’。”
“柳堪竹，别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