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栖……不观。”
被沈拾一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柳堪竹有些艰难说出了声,在说完后立刻后悔,“不行了,我怎么可以喊得这么亲密。”
他有直呼栖不观全名羞耻症!
“失陪。”
他也不管唤灵了,翘着兰花指跑得很快。
“别跑啊。”唤灵换了目标,手里端着酒杯,全身透着强抢良家男儿的气势追了上去,“柳堪竹你不是自称千杯不醉吗,有种来喝!”
“那叫谦卑不醉,是自谦、自谦的意思!”
他们又开始绕着柳树转圈,途中还踢了两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祝菜。
“谁敢踢本少爷!不要命了!”祝菜对着空地大喊,“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祝家现任家主祝瑞承!信不信本少爷叫人把你抓起来,打个二十大板!”
“来人啊、来――谁又再绑架本少爷!”
祝菜眼前一黑,给祝菜套头套的方筠和戚尧安一左一右,动作干净利索。
他们也喝了点小酒,但不多。此刻一边和栖不观告辞,一边将人打包带走。默契程度连眼神交流这一步都直接省去,熟练到曾经这样干过无数次。
酒席已尽,也确实该散场。
“我送公子离开。”沈拾一离开桌子,说着要给栖不观带路。
栖不观没同意,“你伤刚好,明日又要去铒愈院登记,还是多作歇息。”
到了铒愈院后,可就没现在这么轻松,模式直接从初级到达地狱,初升高,高三的高。
“登记?!”
桃录耳朵灵敏地听到了这两个字,他触景伤情,情到深处、不禁潸然泪下,“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去往别的道院,很难再和你们见面,我种出来的桃子也没人吃了。”
“你们可不可以别忘记我啊。我们好歹认识了一个月。”
“不会!”柳堪竹握住桃录的肩膀,“我柳堪竹一旦认了兄弟,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整套玉佩,“此乃是我柳家特殊打造的传音玉佩,本是梅兰竹菊一套,我专门托人将梅花做成了桃花。”
“只要各位佩戴此物,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进行面对面交流,甚至实现空间传送。”
桃录抹了把眼泪,“那、有空常聊,有空常聚。”
大抵是桃录太过难过,柳堪竹被挑起了情绪,他将袖子一甩,“正好栖少主在这里,大可和我们做个见证!今日,我柳堪竹愿与其他两人结为异姓兄弟,唤灵除外!”
唤灵不服,一把抢过兰花玉佩,“不就是个兄弟,老娘还不能结了!都给我结!”
“对,都结!”桃录站不稳,说话也不匀称,“沈拾一,你快过来!我们给你让个位置!”
沈拾一把脸转到一边,若前面有棵树,他真想一头撞死,“公子,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他们,你会信吗?”
唤灵闪现了过来,抓上沈拾一。
“别……我自己过去。”
四人站在了院内那棵柳树前,每个人手里拿着盛满美酒的酒杯。
栖不观站在一旁,将玉脂杯中藏千酿一饮而尽,“醇厚绵密,还带有桂花的香气,是好酒。”
但……
“万界,没人告诉他们,只是分道院,校舍不会搬的吗?”
他们在嗷个什么劲儿。
“还有,道院下山的路除了那条水路外,应该被尽数封锁,柳堪竹托谁从道院外带来玉佩?”
栖不观在解开那条道路阵法时,柳堪竹并没有惊讶,也就是说他早知道有这条路,但后续进入水路后的好奇打探不作假。
“只听过,未见过。”
――百晓生。
栖不观脑内出现了这个名字。
……
柳堪竹一觉醒来,感觉天塌了。
好消息,他没忘记把玉佩送出去。
坏消息,他不仅把玉佩送去了,他好像把自己也送出了。
柳堪竹盯着喝醉后自己随手写下的几行字,拼命地看,但无论是左看右看,他只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出两个字――“要完”!
“小弟~小弟还没醒啊~”唤灵拿着书在柳堪竹的门口来回踱步,就是不离开,语气千转回肠,同时转了好几个弯。
“唤灵,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心里偷偷骂我!”柳堪竹黑着脸推开门,“不过只比我大了三岁,得意什么。”
因为年纪最小,所以成为“小弟”的柳堪竹表示不服,“就该比试一番,谁输了谁是弟弟。”
至于沈拾一,那人早早拿了老大的位置,对于当初差点伤到沈拾一仍抱有愧疚的柳堪竹和唤灵自动退出“老大”之争。
“别看了,沈拾一醒得比鸡早、四更天就去晨练,桃录也打着哈欠去宜椒院了。”唤灵把手里的医书扔给柳堪竹,“只有我在这里等你。”
思烨院的道服衣摆勾勒着橙色花纹,唤灵换了黄玉头饰,将兰花玉佩挂在腰间。
‘……有点不伦不类。’
柳堪竹觉得不搭配,想要伸手取下,手刚碰到就被唤灵拍掉。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你既然给我了,就别想要回去。我这里可是有昨天的留影!”
“你们还留影了!为什么你喝醉后还记得醉后的事情!”
“你以为我像你,醉后什么都不记得。”唤灵把头发往后一杨,“好心提醒你,我们结拜的时候栖不观也在呢。”
虽然她有点丢脸,但一想到柳堪竹丢的比他多,她就高兴了。
“栖不观!”柳堪竹在“这是梦我还没醒”和“我醒了这一定是假的”中,选择给自己含颗救心丹凝神,“那这样说来……”
他终于注意到了不停震动的玉符,刚打开就被百晓生满满的信息堆满。
[百晓生:柳堪竹你背叛我!说好的我帮你带东西你就不告发我呢!]
[百晓生:栖不观找上门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百晓生:我就知道你这个兔崽子不可信!你给我等着!]
[百晓生:我会一直盯着你、一直盯着你!]
[百晓生:快出来!帮我想个法子把这尊大佛请走吧。]
[百晓生:……只要你帮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那是我最后的下山通道了!]
柳堪竹深吸一口气,把玉符放下,当作自己没有看见,“我们快去道院登记吧,免得迟到。”
对不起兄弟,他会记得你的好的,你就安心地走吧。
百晓生:?
若他还可以拿到玉符,就不单单是几句这么简单了。
但很可惜,他现在拿不到。
“雪衣、喂、宋雪衣!”百晓生皱皱鼻子,拼命朝踏入院子大门的宋雪衣做表情。
宋雪衣脚步一停,原本准备往屋子走去的身影转了个弯。他歪歪头,那双瞳孔近乎是白色的眼睛透着雾气,“百晓生,你怎么在树上?”
“你小声点!”抱着树干的百晓生表情变得焦急起来,拼命朝宋雪衣做口型。
“小、声、点?”宋雪衣读出来,他乖巧点头,“好的。”
他转身就要走。
“别走别走!”百晓生现在也是没有人可以求了,其他两个一听说栖不观在门外直接翻墙就走,剩他一个被迫藏在院内和栖不观玩躲猫猫,在避开的途中,他还把玉符给丢了。
但天不绝无人之路!没想到和他同小院、一早离开的宋雪衣竟然去而折返!
“帮我看看栖不观还在不在。”
“栖不观?”宋雪衣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那个长得比神仙还神仙,跟画里画出来一样的那位!”
“啊。”宋雪衣好像懂了,他仰着头后退两步、看向百晓生身后的位置,“所以,你就是栖不观?”
“嘭!”百晓生摔下了树。
栖不观将开满梨花的树枝拂开,轻轻落在宋雪衣面前,“初次见面。”
能看出他的藏身之处,不愧是有着“亡目瞳”的雪山圣子,要知道他身上的那道隐匿符可是连道院院长都看不穿。
“宋雪衣,极北之地浮云境圣子,因为天生体弱极度畏寒,故而养在三千道院。”
这些事[万界书]就算没有宋雪衣的灵息,依靠他本身的情报能力,也能收集到。
“他和百晓生是同一届,年纪只有一百二十岁,三阙院常年榜单第一,主修琴乐,肤白貌美呆萌可爱、还很好骗。两年后的万道大会一过,便会顺利毕业。姐妹们,争取拿下、下……看错了。”
[万界书]把从神秘群体中得到的知识藏起。
“宋雪衣也算是三阙院的一个例外,据说他和文章的关系还挺好的。”
‘原句绝对不是这样。’栖不观懒得点明。
“你的脚……”宋雪衣刚要问问,被爬起来的百晓生简短科普,然后他的表情立刻无措起来,连自我辩解都不会,认认真真道了歉,“对不起,你想骂就骂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他见栖不观没同意,又加了句,“骂多难听都行。”
“不必。”栖不观坐在了树下的椅子上,比院子的主人还像院子主人,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两位身上,“先坐。百晓生,凝云河内的那条水路……”
“你都知道了!”百晓生悲痛欲绝地闭着眼睛,“这条路寄托了我最后的希望,[凝云]只是太过好心才被我诈了出来,我保证没有外传!除了那个柳堪竹,没有别人知道。”
“希望栖少主手下留情,饶我们一命。”
栖不观:要怎样才能委婉又不失礼貌地告诉百晓生,他最后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