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唯唯订的这家日常料理餐厅,光是路程就要花上一小时。虽然下午近两点才吃上午饭,但胜在它的颜值和味道都很不错,倒也没多少怨言。
吃完饭后,都默契地没急着回去,在附近逛了逛。
在排队买东西的间隙,有三两男生前来搭讪。林菁退得比谁都远,她近期都不想要和这种男生再有接触了。
天黑得越发早了,天一黑,温度也开始低了下来。后来,竟下起了雨,雨渐下渐大,没有停的架势。
四个人赶回宿舍,个个淋成了落汤鸡。
陆续换下湿衣服洗热水澡。
林菁用毛巾擦着湿头发,洗浴间的水声忽然停止了,随之传来韩思芮闷闷的声音。“林菁你在吗?我内衣忘拿了,拜托你帮我拿一下呗。”
林菁根据韩思芮的指示来到了阳台,在摆放整齐的行李箱中选择的最靠外的一个,不费力地打开,里面的衣物很少。
她从里层翻出了一个粉袋子,拉开拉链,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套崭新的内衣。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水蜜桃图案的,好粉嫩。
正要转身,阳台塑料门被人拉开,宋渝迈步进来,林菁刚要出去,见她的目光持续落在自己的手上。
林菁低头看了眼,解释道:“是思芮的。”她抬头笑笑,“挺少女心的。”
她没注意,宋渝的脸色阴了下去。她伸手夺过袋子,随意扔在了敞开的行李箱上,后迎着林菁疑惑的目光指了指最里面的行李箱,语气是明显的不爽:“韩思芮的,在那。”
林菁怔了几秒,随着宋渝的手指看向另一个灰色行李箱,箱子周身还贴着韩思芮分享给林菁过的各种卡通贴纸。
她的耳尖迅速泛起过敏似的淡红,带着躲避的羞赧,“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窗外倾盆大雨把所有的空气都压缩进这里,浴室门被打开后,一股暖雾气飘散开来,淡淡的香味里似乎掺杂着些水蜜桃的甜味道。
不知谁的沐浴露是水蜜桃味的。
“我的行李箱早换了,上次那个太小了。”次日放学后,对面林菁的疑问,韩思芮解释说。她问:“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拿错箱子了?”
“哈,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慢。”
林菁瞥一眼走在前面的宋渝,拽着韩思芮的袖子让她小点声。
韩思芮的音量放低了许:“其实我上次也认错了,我都把衣服翻出来才发现那不是我的。不然你以为我贴那贴纸干嘛。”
她继续道:“宋渝应该很讨厌别人碰她东西。她没说什么,只把沾到地板上的衣服全丢洗衣机了。哪怕就和地面相触了一点点。”
“喂,你昨晚,没乱翻她东西吧?”
林菁走快了几步,“...当然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做。嗯,什么也没看见。
下午班里进行了一场英语小测。
在考试之前老王为了防止同桌之间作弊而把座位大幅度调整了番,只有少部分同学还坐在原位。
林菁碰巧和韩思芮坐在了一块。两人英语都很差,是双方成绩加起来也不超满分的那种。别人偷摸传小纸条是在传答案,她们传纸条只是在说闲话。
韩思芮轻轻咳了声,林菁立马会意,伸出手在桌下接过了韩思芮传的纸条。
韩思芮:“我前些天借给你的那本小说你看了么,我觉得里面的主角很像班里的两个女生。”
那是本百合小说,是林菁主动开口借的。
林菁提笔写。
“谁啊。”
纸条用同样的方式被传过来。
“班长,席言清。长得好漂亮,而且她的名字也超小说的。”
席言清是老王前不久选出的班长。
林菁抬头环顾班级,发现席言清正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女孩子坐得端正,齐肩发被窗外风微微吹动着。
林菁很快收回目光。
“还有一个呢?”
—“你同桌,宋渝。虽然我不太喜欢她的性格,但她挺符合我心中小说女主的形象。”
林菁看了韩思芮说的那本小说,两个女主角一个高傲清冷一个温柔和顺。代之宋席二人,确实挺符合的。
“就那样吧。”
林菁的圆规在空白草稿纸上画的圆力透纸张,她看向讲台,宋渝已经写完试卷了,好像在检查。
回想起昨晚做的糗事以及宋渝暗恼的眼神,林菁就忽觉一片羞赧。
在羞赧之后的,却是莫名而来的躁动。
宋渝,你还有多少反差是我不知道的?……
不久后她便知道,宋渝和席言清是小学同学,二人认识很久了。
她是听席言清自己说的。
今晚本轮到林菁和宋渝值日,林菁在班级等了她很久一直不见人影,后来是班长席言清来帮她一起打扫的。
席言清长相清纯,说话带笑,温温柔柔的:“英语课代表在班主任那里呢,一时回不来,我帮你打扫吧。”
她做事麻利,很快便和林菁将教室打扫干净了。正做着收尾工作,宋渝忽然返回班级,看着干净的班级,挑眉道:“看来我回来晚了。”
“不,回来得不晚,”席言清把钥匙放到林菁手心,朝后门口走去,笑道,“还剩垃圾桶没倒呢。”
“林菁把门锁上,你和我去倒垃圾。”
宋渝看了一眼她,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两人各用卫生纸包着垃圾桶提手,渐渐远去时,还能听见席言清带着调侃的笑语:“英代,这次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咯,我帮你打扫了卫生。”
后来宋渝接了什么话,风太大,听不清了。
林菁看了一眼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在班级门口落了锁,独自去了食堂。
十二月来临,温度骤降。
趁这个周末不下雨,林菁准备回家一趟,带些厚衣服来。
宋渝穿了林菁送她的那件外套。
林菁注意到,多看了她几眼。
公交车上几乎全是周末返校的学生。
林菁一坐下困意就袭来了。
前半路程她的脑袋还靠在颠簸的车窗上,经过一个大转弯,就碰在了身侧人的肩膀上。
宋渝身子顿了下,刚想挪开些许,在看见她的睡颜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且靠着吧。
只这一次。
下车铃响起后,宋渝忽然抽身,林菁没了依靠,半身趴在了旁边的座位上,猛然清醒,抬头看宋渝的眼神还有些惺忪。
宋渝转了转僵硬的右胳膊,垂眼看她:“到站了,要睡回家睡去。”
林菁撑着身子起来,又像是没站稳地倒在座位上,宋渝伸手扶她,“又怎么了?”
林菁撇着嘴,颇有些难为情:“腿麻了...”
“......”
回家的路上经过了林菁曾经就读的初中学校,打眼看去,班里空空,学生们都放假了。
曾经和秦梓说好一起回访母校看看老师,现在看来已是不能了。
昨天和秦梓相约,她竟叫上毕寅一起。毕寅大张旗鼓地喜欢林菁两年,全班人都明了,秦梓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介绍给你。”
她以为自己喜欢毕寅?......
对于秦梓之类的事,林菁未和任何人说过,只对宋渝特别隐晦地提起过,连徐巧也未曾告诉。
就让这些事情,埋在心底悄然腐烂吧。
宋渝把书架上摆着的图片取下,干脆地扔进了垃圾桶。
恰被宋母撞见,连忙俯身捡起,吹了吹画框,责备道:“你好好的又扔什么照片。”
“碍眼。”
宋母把照片翻过来,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的合照,她叹了口气,“我早就问你扔不扔,你说要留着。留它干嘛?有些事情啊过去了就过去了,除了徒增烦恼还有什么用?”
宋渝不知听没听,她把书包拉开,从里层把画框拿出来,替代了那个位置。
宋母见状凑近瞧:“这是画出来的么?”
“嗯。”
“那应该不是你画的,你的字那么丑。”
“...你别看了。”
“是林菁吧?”宋母道,“是那小姑娘吧?”
宋渝以为她是瞧见了底下的署名,宋母继续说:“我以前在槐荫公园散步,瞧见她在公园里画画呢。”
宋渝应和了一声:“是么。”
“你又不爱出门,你当然不知道。”宋母说,“哎,这画的还是你嘛,”她念道,“十月十一,秋季...宋渝。”
“画的真好,你跟她说说,啥时候帮阿姨也画一幅。”
宋渝欲言又止,哼了一声:“......你自己问。”
她可开不了这口。
“这个东西,”宋渝拉开书包拉链,将袋子取出,展示给宋母看,“这个是你塞进我行李箱的吧?”
“你每次走都只带几件衣服,我怕你不够穿。再说了,你小时候上寄宿学校,临走前不都是我帮你整理行李箱的吗?”
宋渝呼吸渐重,一时间没有反驳,宋母张了张口,拿过她手里的袋子,说道:“行啦,以后我不碰你的东西就是了。”
午饭后,宋渝一人坐在阳台里晒太阳。猫窝被宋父移到了阳台,猫咪正缩在里面晒太阳。
其实宋渝并不喜欢这么炽热的阳光,炙热得让她难以直视。
可人总要晒晒太阳。这样才会让那些会发霉的记忆得到新生的滋养。可,为何某处却隐隐作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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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纹痕隐藏在浅灰色袖口下,纤细的手腕微微动作,那颗带有棱角的石子便轻巧地扑通一声落入远处的河底。
棕色长靴踩在刚下过雨的湿润的泥土上,她皱着眉抬脚用沾满黏土的鞋底蹭了蹭石砖的边缘,狭长的眼睛瞥了眼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女孩。嗤之以鼻道,"说也说够了,发泄也发泄完了,该回去了吧。"
远处大片乌云遮着朦胧的孤山,立冬的冷风席卷枯叶而来,扬起单薄的外衫,像在奏一首凄婉的哀曲。平地黄草易折,凛风阴天难晴。
呼吸像是被薄雾阻断,细雨斜密地落在眼底的黑眼圈上,裸露的胳膊倏然触到手心的炽热,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拉起,隐忍的声音强势地袭入双耳。
"秦梓,现实不是小说,没有人会拥有第三视角来心疼你现在的处境,她更是不会。"银色的耳坠在风中瑟瑟晃动,手上的皮肤显印着被衣服侧摆压出的红痕,手机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待对方短暂的接完电话后,秦梓已松开她的桎梏,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秦梓转身看她,却好似在凝视远方的孤山,亦或是透过她看着别人。" coliza ,"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情,只悲哀地想应该与昨日在林菁而前表露的无异、往日残留林菁余温的花束尽数染成了鲜红色,与秦梓的血骨融到一处,泛起细密的疼痒。她睫羽猛颤,轻笑道:
"我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