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一起的是程墨，千悠和辛夷都忙着给白老打下手，程墨在三人中医术最差，相对来说要清闲些。

“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吗，怎么又要去未见山了。”

“开快点，我要确认一件事。”穆云舒目视前方，吩咐道，“加速，开过去。”

绿灯只剩三秒，程墨听后油门踩到底赶到黄灯最后一秒驶了过去。

到达后，穆云舒直接走向整个村子唯一的草木屋，看着那条由她亲自捆上去的锁，静默几秒：“冒犯了。”

她弯了弯腰，程墨看着这个房屋，也跟着敬礼。

两人翻墙步入院子，穆云舒道：“地毯式搜查，你这边我那边。”

“知道。”

程墨这人虽然嘴贱，但执行力还不错，尤其是在大事上绝不含糊。

几百年没有收拾的木屋，却像是主人一直没有离开，除了没有生活气息，里里外外干净整洁，无一丝灰尘。

面朝那棵铺了满地苍天古老的大树，穆云舒双手合十交叉，虔诚地闭上眼：“神啊，如果您在天有灵能够听到，就再庇佑一次未见山的人们吧。”

她弯腰一百八十度连敬三次礼，一回头，就看到程墨站在她后侧方几步远，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刚起身。

“多一个人，心更诚。”

穆云舒：“……”

她还以为只有她会有这种求神拜佛的行为。

院子和屋内没发现异常，两人又去了后山的耕地。

农作物茁壮生长，风禾尽起，盈车嘉穗，绿意盎然。

穆云舒抓了一把土闻了闻，又凑到绿叶前闻了闻，喃喃地自我怀疑道：“难道是我弄错了？”

程墨不解她的操作，走近与她并肩：“什么弄错了？”

“食物没有问题。”

穆云舒把自己所有的猜测跟程墨讲了一遍，程墨想了想，道：“带回去给专家看看。”

这个方法可行，两人将每个田地的泥土、叶子和食物都取了一份，直接开车去了京科大学农业部。

文康教授是华国农业的领军人，是农业工程研究中心的主任，在学术界鼎鼎大名。穆云舒和程墨找到他时，他正在坐在办公室，面前站着几个学生，焦头烂额、抓耳挠腮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穆云舒敲了两下门：“文爷爷您好，我们来了。”

早在路上，她就给学校打过电话，之前中西医联合会议里有几个院士包括凌沧洲院士在内同时也在京科大学任职，现如今，她的名字在京科大学那群不同行业的顶级教师面前可不陌生，校长都打算下学期拿她当招生宣传。

看到她，文康教授先是一愣，风吹日晒变成小麦色的皮肤笑眯成一条线，对那几个研究生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回去后我说的地方好好再改改，有什么不懂的再找我。”

几个研究生应声道谢，拿着U盘退出了办公室，经过她时，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来得及说。

“来了，给我看看吧。”

穆云舒看一眼程墨，后者立刻会意，放下装得鼓鼓的黑包，从里面依次拿出一把装着泥土、叶子的密封袋，还有西红柿、黄瓜、萝卜、土豆等食物摆好。

“这么多啊。”

穆云舒不好意思道：“是的，因为怕有漏网之鱼，只能都带一份，辛苦文爷爷了。”

“能为人民出一把力，是我的荣幸。这些东西交给我，云舒，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昨晚研究我把结果发给你。”文康院士笑容慈祥，一点都没架子，可能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田地里和农作物打交道，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谁又能知道这位老人已经八十高龄了呢。

穆云舒弯腰敬礼：“好的好的，谢谢文爷爷，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在医学和计算机上都这么有能力，有没有想过在试试别的，比如我们农业专业。”

这位教授连她计算机的事都知道，难道不知道她一共就没来上几个天学吗？还有，哪个教授会在学生快要大三的时候来挖人。

穆云舒诚心道：“谢谢文爷爷对我学习能力的信任，疫病结束后我保证把您的名字汇报上去，来年保证会作为宣传为农业专业吸引一大批新生。”

文康教授被哄得大笑起来：“好啊，那就借你吉言了。”

回去的路上，程墨边系安全带边道：“你这张嘴，真是太能说了。”

“谢谢夸奖。”

收到文康院士的消息是在三天后，他说土壤存在问题，从而影响到绿植，现已和化学部联合研究。此时，穆云舒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休息室，刚从棠棠的病房出来，就在刚刚，小姑娘突然呕吐高烧，穆云舒把脉后扎了几针还喂了药，又哄了会儿被打针喝苦药弄哭的小姑娘一会儿，阮微笙来接班后，她确认暂时脱离危险后才回休息室。

刚坐下，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看完后，她文字回复几句，就阖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走近了她，可她实在累得不想睁眼，来者又没表现出恶意，穆云舒就随之去了。

再醒来时，是在休息室的床上，果然，昨晚不是错觉，真的有人进了她的休息室。

穆云舒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她睡了大概五个小时。

太奢侈了，她想。

这几天，辛夷代替了她去每天去每个病房检查，为她腾出了不少时间去寻找病源和疫苗。不得不说辛夷是非常专业严谨，也难怪她当初能够代替她轻易骗过季家那些人，没点本事在身上不可能做到。

几乎每天十点，在辛夷查完病房后，都会列出一个详细的表格，将病人的情况汇报给她。再由她适当调整药方，继续观察。

第一批发现疫病的工厂里的工人都住在附近的居民区，经过接触，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控制范围和强度也越来越大。

市公安局几乎倾巢出动维护城市的治安。但不乏有激进的市民，因长期封控不能去工作，生活质量下降，偷偷跑了出去，现在不止是京城，临市的省市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病例一天天上涨，从最开始可控在一个村子里的一例两例，到后来整个京城全范围的漫延，已经出现了死亡，各种焦虑加持，不少市民提出反抗，越来越不可控。

“到底什么时候解封，我们还要养家！”

“我公司的项目一天损失多少钱你们赔得起吗？凭什么限制我们出行。”

“最先出现病例的是在哪儿？好像是一个小村子吧，那些人都该死，怎么不都死光了，凭什么他们生病要来祸害我们。”

“……”

在这个时候，阮微笙带着手底下的兵跟TMW.3S达成合作，持枪列队在各个地方巡逻守卫，以武力强势震慑带头闹事的人，严重者直接逮捕拘留。

“说够了吗？”她脸色冷得吓人，眼神更是阴沉得厉害，按下手中的遥控器，“轰”的一声，不知是哪儿发生了爆炸，浓烟滚滚之下，大地震动，只一瞬间就没人再敢说话。

看着那些凶神恶煞面无表情的人，这场在失控边缘的闹剧总算是暂时被压制住了。

穆云舒再收到文康院士的消息，是在半个月后，他和化学部专家亲自带着结果来到医院找到了她，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确切来说是站在化学专家的身后，远远走来时，朝她眨了眨左眼。

穆云舒看他们神情严肃，就直接联系了白老和凌沧洲院士开会。

会议上，化学专家的的学生钟珩同志，为大家汇报了泥土的分析结果：“土壤里的无机物质、有机物质、水分、空气和微生物的比例均不在正常范围之内，同时，我们还检验过地理位置的湿度、氧气等，与村落其他地方存在着非正常范围的差异……”

最后他总结道：“两位老师认为，是那个地方的地理环境所栽种出的食物营养价值过高，超过了人类现有的接受能力范围，过高的营养反而产生了毒素侵蚀人的身体健康，长期以往到今日，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说完钟珩就退后几步，站在他的导师那位化学界的权威身后，又因导师是作为邀请方坐在穆云舒下位的第一个，他理所当然就站得离她近了些。两人对视，同时一笑，又同时移开目光。

过程中，压抑的怒意和无力转为沉沉的叹息不断响起。每一天增加的感染数和死亡数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迟迟没有找到有效果的解决方案之下，这块石头每过一天重量就增加一份重量，连喘口气都觉艰难。

无疑，大家对于这个结果都是很难以接受。

许是被现状压抑得太久，有人挤压在心口怨念当场爆发出来：“现在病例一天天增多，医院人手严重不足，中西两医本就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治疗方案，不如撤去中医，全面由我们西医接手，省下人力和精力作为副手配合我们对病人进行治疗。”

这话当然就引起了中医的不满：“既然要选用一套疗程作为主力军，那凭什么要我们当副手？”

“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中医兴起才多久，这一年你们的势头确实很猛，但这不代表可以代替西医。”

两方不少人当场大吵起来，完全忘了开会的目的。

穆云舒本就烦，现在内部这么就闹起来更是烦，尤其作为一名中医者，坐在这个位置，亲耳听到西医高层部分人对中医打从心底里的轻视，更是气得发抖。

身后，钟珩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上前两步在她背后屈身，手掌搭在椅背上，轻声道：“小空白，冷静些，这个时候，你不适合参与进去同他们吵架，要记住以理服人。”

穆云舒闻言，缓了几口气，勉强克制住了蓄势待发的情绪。

“够了。”沉稳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大，却很有威严。会议室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说话的人，穆云舒也正面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