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有一个公园,从东门到西门就是繁华的街道,商场就开在西门旁边。邢凛倾和宁怀走路,所以抄了公园的近道。
公园是石砖路,因为下午下过雨,积水很多,空气潮潮的。夜晚的灯昏暗,像民国时用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
月亮藏进云层里,起先宁怀是揽着邢凛倾的一条手臂走着,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放开了。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轻轻走着,尽量避开有水坑的地方。
许是嫌弃他走的太慢,邢凛倾握住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宁怀被他的动作整懵了,保护了一路的小白鞋还是沾上了泥点子。
好在宁怀暂时没有心情去想自己的鞋子脏了,因为邢凛倾正紧紧牵着他的手。
邢凛倾当然不介意宁怀走的慢,宁怀低头露出后颈的样子,跟小孩一样乖。
他只是单纯的想牵宁怀的手。
宁怀感觉心跳扑通扑通的,虽然说邢凛倾没少主动牵起他的手,但突然被牵着还是会令他心动好久。
比起在床上,他更喜欢邢凛倾牵着他的手,或者抱抱他。
他喜欢一切能让他感受到爱的举动,以此来证明他被邢凛倾深深爱着。
邢凛倾戴着口罩,宁怀看不清他的样子。好在没有伤到眼睛,不然连口罩都遮不住脸上的伤了。
他没见过邢凛倾高中时代的样子,不过听说的,猜测的,看到的零零总总拼凑起来,他也能知道邢凛倾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肯定特别爱装酷,拽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臭脸,别人一和他说话就破功了,笑起来一点儿也不酷,但是安静坐着的时候很酷。
现在邢凛倾已经完成了他作为学生时的毕生梦想,成为一个呼风唤雨、才华横溢且帅气多金的霸道总裁。
在无数个宁怀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邢凛倾变成了邢凛倾,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之间差了三岁。这短短的数字和光阴,却是宁怀穷极一生也无法跨越的生命长河。
买完药回家,放在手心搓热了才给邢凛倾揉,揉得邢凛倾面部扭曲,一直喊疼。
“你就跟人家打吧,回头把鼻子给打歪了,你也是整容脸了。”
邢凛倾顿时感觉鼻子也在疼,被宁怀按着一顿磋磨。
葬礼上发生的事情发酵的很快,第二天热搜居高不下。
#诚誉集团总经理席苼 身世真相
#诚誉董事长葬礼遭人闹事
#山雨集团总裁邢凛倾素质
【我靠,昨天磕颜今天翻车,这个世界上的企业家都是这种德行吗】
【席苼可是诚誉的门面啊,看着挺乖的,没想到竟然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邢凛倾真是人面兽心,讨厌一切打架暴力的人】
【席苼怎么回事啊,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题我会!诚誉集团席老板私生活不检点,席苼是他私生子,还比席夫人的儿子大呢。】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当总经理了,原来是有关系啊】
【感觉席老板很重视他啊,不仅让他认祖归宗,还让他在公司有一席之地。现在权利估计比席笃还大吧,真的会玩弄人心】
【他为什么要让邢凛倾来他爸爸葬礼上闹事,这也太不孝顺了吧,何况他爸对他这么好】
【这么劲爆,我就爱看豪门贵族之间的恩恩怨怨】
【亏邢凛倾还是大老板呢,这么没有脑子的吗,就会一股脑往前冲,暴力狂。席苼是在利用他炒作吧,故意给他们家难堪,被朋友利用了还帮忙数钱呢,无语。】
邢凛倾IPad还给秘书,不置可否。公关部在尽力撤热搜,但股价已经在下跌了。
邢凛倾一大早就来了公司,先开了个会讨论热搜的事情。
舆论确实不好控制,更何况有人买水军,邢凛倾和席苼努力了这几天也只是让词条掉到排行榜的最后几名而已。
山雨集团公司的股价一直在跌,速度不快但不容小觑。互联网实在太吓人了,邢凛倾的秘书天天害怕邢凛倾被那些网络喷子骂到抑郁。
说来奇怪,商界的事情本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关注度,但牵扯到人伦道德,性质就不一样了。现在热搜居高不下,搞鬼的人和席家势均力敌,气势汹汹的想要搞垮席家,邢凛倾只是棋子。
想要事态平息,还得先抓住幕后爆料事情的人才行。不过这个爆料人用的是虚假IP,查不到真正地址。
下午宁怀刷微博,一个热搜被压下去就有另一个热搜冲上来,这些水军好像不会累一样,一天二十四无休轮番上阵,他都要跟赶不上时事进度了。
#诚誉集团总经理席苼真相大白,竟是董事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丧心病狂!儿子在父亲的葬礼上请人闹事
【席苼真恶心,他爸对他那么好,良心被狗吃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席老板对席苼好了,总经理的位置是他自己努力来的。】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能不能统一战线再出来见人啊。】
【私生子能当经理我也是笑了,进公司都是给面子,像席老板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怎么可能良心发现。不管席苼他是努力来的还是爬床爬来的,我都觉得他不能服众。】
宁怀不想再看他们吵来吵去了,用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说辞来平心静气,把手机扔了看邮箱的新信息。
邓仕私底下托人给记者发消息,在一家酒店开了记者招待会。
邢凛倾不知道这件事情,底下人来汇报的时候记者会已经开始了,他就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如果这个时候派人暂停记者会,才更显得他做贼心虚。
秘书很快把记者会的直播发给邢凛倾,邢凛倾戴了一天口罩觉得有点闷,把口罩摘了才点开视频。
脸快好了,现在是青色的,没那么吓人了。邓仕整张脸都是肿的,到现在也没消下去。
直播里,邓仕坐在长桌中间,对着话筒说道:“最近网上关于山雨和诚誉集团的讨论非常多,但是众说纷纭,没有结果。”
“作为被邢凛倾先生殴打的对象,我要还大家一个真相。”
现场很安静,邓仕垂着眼,做尽委屈的样子,如无数暴力受害者一样缓缓说出事情的经过。
“我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我的父亲是一家酒店的老板。”
“我十二岁的时候去酒店找我的父亲,发现有个女人一直缠着他,过了几天,我看见他们在办公室里偷情。”
“我的母亲在疗养院里养病,父亲就把那个女人带到家里来。”
“那个女人打我,骂我,恐吓我。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一年,一年后,那个女人的孩子也住进了我们家。”
“她的孩子就是现在诚誉集团的总经理,席老板的儿子,席苼。”
“席苼也欺负我,他歧视我,怨恨一切有钱人家的孩子。他拿烟头烫我的手,用小刀划我的胳膊,好像只要我不好过,他就会特别开心。”
“那个女人得癌症死掉后,我的父亲也跟着跳楼自杀了。”
邓仕的眼里竟然有泪,一滴一滴流过脸颊:“席老板去世后,席苼特地叫我过去,在葬礼上羞辱我,说他的爸爸有这么盛大的葬礼,我的爸爸却是跳楼自杀。我没说话,没想到邢凛倾就这样冲上来打我。”
没什么好看的了。
故事的黑白早就被涂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好听的话向来只说给冠冕堂皇的人听。
邢凛倾用手撑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办才好。
记者招待会已经被邓仕提前开了,这个时候澄清不会有人相信。
席苼在大家的心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邢凛倾在大家心里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力狂。
既定印象已经形成,就再也改变不了了。潜意识主宰人的身体,支配人的行动,促使人作为人,这个时候,你在我心里,早就不是你了。
周二下午,山雨集团大厦前聚集了大批记者。
临近下班时间,他们任务就是蹲山雨集团公司的员工,万一有什么爆炸性信息呢。最好能等到邢凛倾,远远的拍一张照片也不错。
“邢总,还有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
邢凛倾站在落地窗前,嘴角伤口结的痂已经掉了,粉色的肉长出来,凑近了看还是没以前那么漂亮。
不知怎的,伤口让他身上添了一点忧郁的气质,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那时的他体弱多病,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有点阴郁,班里的同学都有点怕他,自闭的样子使他乖巧的眉眼变得锋利。
不过只要讲话就没人怕他了,大家都喜欢和他玩,人气超高,直接成为班里男生的老大。
邢凛倾不说话就是臭脸,但笑起来就肯定不会有人讨厌他。
席苼和他刚好相反。你只适合在一旁看着他,如果深交了就会发现他的开心快乐全都是装的,因为不装没人喜欢他。
邢凛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门前推来搡去抢占有利地位的记者,不耐烦的松了松领带。
“跟他们说我从后门走了,找个人假扮我就好。”
十分钟后,员工照常下班,并没有见到疯传一下午的乌泱泱的牙尖嘴利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