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凛倾是等汇聚在后门的记者都走了后才回去的。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皮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响起,邢凛倾在思考事情,等回神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也是西装革履,低头时刘海遮住了眼睛,明明看不清样貌,却仿佛施了魔法,让邢凛倾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这样的事情宁怀并不少做。他常常等在邢凛倾公司的门口,车库的车旁,会客室的沙发,办公室的休息间,邢凛倾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就悄悄来了好久。
他特别喜欢给邢凛倾惊喜,尽管他不知道邢凛倾开心的原因是他自己。
早在很久以前,病床旁的心电图停止的时候,邢凛倾就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个口,风一吹,里面就灌满了他从前不知道的情绪。
初中的时候做英语完形填空,他常常遇到empty这个单词,但他总是记不住它的意思。
后来做到一个题目,小男孩抓到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他精心照顾蝴蝶,也因为蝴蝶收到了许多赞美。当他要把蝴蝶放生的时候,一颗椰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等男孩回神时,那只蝴蝶已经飞走了。
空缺的选项大致意思是蝴蝶飞走时男孩的感受,正确选项是empty,但邢凛倾选错了,他还是忘记了这个单词的意思。
自此他终于记住了empty的意思。
空的。
蝴蝶飞走了,男孩心里空落落的;秋槐翊死了,邢凛倾心里也空落落的。
秋槐翊就像蝴蝶,静静的飞走了,邢凛倾放学回来,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指尖。
秋槐翊留给邢凛倾的第一封信,是他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课本,其中有一页被折了个小角,摊开是一篇课文,题目叫《生命的药方》。
一个艾滋病男孩,和他的朋友的故事。
男孩做梦时找不到回家的路,朋友就把自己的球鞋塞到他的手上,“以后睡觉,就抱着我的鞋,想想艾迪的鞋还在你的手上,艾迪肯定就在附近。”
他们喜欢玩“装死游戏”,男孩假装去世,朋友叫医生过来,医生焦急的检查的时候男孩再睁开眼睛吓医生一跳。
最后一次玩游戏的时候,男孩没有睁开眼睛。
那段时间,邢凛倾每每半夜惊醒,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想的都是他没给秋槐翊留下什么,秋槐翊会不会害怕。
他现在也还是会莫名其妙的醒来,应该是那时落下的毛病。他没告诉过宁怀,宁怀也从来不知道,他醒来时看到宁怀的睡脸,总会亲亲他的额头,悄悄喊他小怀。
宁怀宛若阳光冲破厚重的云层,洒进浓密的叶隙间,照耀着在路上踽踽独行的邢凛倾,又像月亮一样时时刻刻陪伴左右。
宁怀倚在主驾驶的车门前,想着邢凛倾怎么还不来。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宁怀刚抬头就被阴影笼罩了。
刘海先被邢凛倾撩开,唇才被衔住,被邢凛倾按在车门前不能动弹,宁怀只能被迫承受邢凛倾来势汹汹的爱意。
宁怀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乖乖伸手环住邢凛倾的腰,在被吻得喘不过气时紧紧拉住他的西装外套,口里发出细弱的哼吟。
邢凛倾放开了他,两个人都在喘气。
宁怀眼里盛着水雾,露出了一个笑:“凛哥,我来给你当司机。”
“还是我开吧。”
邢凛倾拉开后座车门,把宁怀推了进去,自己也进去,然后关上车门,一手握住宁怀纤细的脚腕将人扯到自己身前,弄得人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邢凛倾不想让宁怀叫的太大声,随便拿了什么东西把宁怀的嘴堵住。宁怀全身上下都被他扒光了,身边没有任何依靠,像小鹿一样无措乱摇,充满雾气的眼里透着惊慌。
“别浪,感觉你今天特别湿,是因为在车里吗?”宁怀使劲摇头,他特别没有安全感,拼了命的想抱邢凛倾,嘴里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怎么变紧了,放松点,不用担心自己夹不住,夹不住我也不会嫌弃你。”
邢凛倾摁着宁怀的肩膀,不让他因为身下的激烈碰撞而撞到车门。
宁怀停止了挣扎,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但仍止不住的发颤。
“好乖。”邢凛倾俯身轻啄了下他的脸颊,“宝贝以后都要像今天这么乖才对。”
结束后宁怀哭着来抱邢凛倾,邢凛倾一直抱着他,给他做安抚,天已经黑透了,回到家宁怀勾着邢凛倾又来了一次,这次邢凛倾很温柔,没有再禁锢着宁怀。
没有被按着的宁怀很热情,邢凛倾想这样也别有意味。
宁怀最近的合作方是他爸爸的一个老朋友,拉着他喝了不少酒,谈了不少他爸年轻时候的事。
什么高中暗恋他妈死活不敢说,看到人家要出国留学了才着急忙慌的跑去告白。好在妈妈也喜欢他,不然三年暗恋全白搭。
宁怀喝到最后走路都是飘着的,看星星像眼睛,看定海神针像路灯。
老公来饭店接他回家,他看老公像邢凛倾,嘻嘻哈哈的问人家你怎么和邢凛倾长得那么像,你叫什么名字呀。
老公说他叫邢凛倾,才不信嘞!邢凛倾不是我老公!
“那邢凛倾是谁?”老公想要抱宁怀走,宁怀不让他碰。
“是我哥!”宁怀越过他自己走,现在倒是走的有模有样,“凛哥回国了,这样我就没法让他给我送花了……”
邢凛倾本来想和他玩玩,听到他说的这番话,莫名觉得熟悉。
因为要接管家业,历练自己,所以邢凛倾主动提出到格西和那位在业界出了名难搞的品牌方谈判。
自从宁怀知道他不会很快就走,而是会待上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之后,他开始高频率的和宁怀见面。
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和缘分,而是宁怀自己计划的偶遇,他每天都盼着能够和邢凛倾再见一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宁怀的精心设计,以至于到后来他越发患得患失,心绪不宁。用这种下作手段得来的感情,感觉总有一天会失去他。
如果喜欢宁怀,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点的话,那邢凛倾可以把它精确到小时。
和品牌方交谈过程中他发现有部分事情是需要他回中国和公司商量才能完成的,于是他抽了半个月的时间回中国,顺便看看爸妈。
再回格西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助理去开车,邢凛倾就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街道上。
他从未细致的欣赏过这座复古又纸醉金迷,人人称赞浪漫的城市。
白鸥在城市的中心滑翔,宁怀走出花店,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鸥鸟扑着翅膀停在他的肩头,宁怀没有偏头分给它半分眼神,一直注视着眼前的那束玫瑰。
邢凛倾看着白鸥飞走,然后望着宁怀上挑的眼尾,不禁有些发愣。
在这座被雪花拥抱的城市,宁怀手上的玫瑰成为唯一的颜色,令人无比着迷和神往。
宁怀看玫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恩爱多年的恋人。
邢凛倾不知道宁怀哪来的那么多情情爱爱,只知道他爱那样的眼神,真挚的,热烈的,虔诚的,为之陶醉的。
他分外喜欢宁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那一刻,他竟然希望宁怀只这样望向他。
可是宁怀格外热爱火红绚烂的玫瑰,又怎么会单看他一个呢?
于是他恶劣地藏起了之前那些悲痛的,足以让宁怀离开他的回忆。他做的很好,直到现在,宁怀依旧不知道以前发生的那些事。
宁怀看着玫瑰笑的时候,钟塔的钟声正好响起,邢凛倾感觉有风拂过,像是解开了什么禁制,耳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钟塔敲钟十六下,声音沉闷,宁怀捧着花消失在了邢凛倾的视野里。
至此,邢凛倾只看得见那抹红色。
走得有模有样是一回事,走对方向又是另一回事,眼见宁怀要冲进马路上,邢凛倾眼疾手快把他拉回来,就听宁怀自己絮絮叨叨的说话。
“嗯……这样吧,这样,等玫瑰花枯萎的时候,我就和你告白……”
邢凛倾把人搂在自己怀里,“为什么要等花枯了才告白?”
“没有为什么。”宁怀抬起头来看他,眯眼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猫咪,“玫瑰枯不枯委不重要,它只一个借口,一个让我和你告白的借口。和玫瑰相比,你更讨我喜欢。”
宁怀从未看向过别人,只是邢凛倾自己的恶劣分子作祟罢了。
宁怀的眼睛里,从始至终就只望得见他一个。
“怎么了?”邢凛倾没有说话,宁怀忍不住垫脚亲他:“邢凛倾,好老公,我好不容易认清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宁怀把唇贴在他的唇上来回厮磨,正兴起时被人一把打横抱起扔进副驾驶,还亲手系好了安全带,警告说安分点。
宁怀闹够了有点困,窝在座位打瞌睡。
到了家,邢凛倾把他抱回房间,他又唧唧歪歪吵着要去洗澡。
“不准偷看!”宁怀接过邢凛倾手上自己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邢凛倾给他煮了醒酒汤,等半天也不见人下来,只好去找他。
房间里没人,邢凛倾直接打开了浴室门。浴室里水汽缭绕,宁怀靠在浴缸里睡着了。
邢凛倾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用毛巾擦干,穿好衣服后又放进被窝里躺好。
收拾好后邢凛倾没有立刻睡,而是开了床头灯,坐在床上,拿了本很久以前没看完的小说翻着看。
半夜宁怀醒了,邢凛倾给他喂水喝。
“凛哥。”宁怀喝了水,嘴唇红润,上面还挂着水渍,一个劲的往人怀里钻,嘴里念念有词,“别看了,抱抱我,抱抱我。”
邢凛倾倒也不觉得他烦,张开双臂让人扑了个满怀,等宁怀来亲他。
宁怀先吻了他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才到嘴巴。
此刻他还不是很清醒,一切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唇与唇刚刚相贴宁怀便退开来,如蜻蜓点水般轻快。邢凛倾迫切地追上去想要延续这个吻,却被宁怀笑着躲开了,身上的多情妩媚怎么也藏不住。
邢凛倾扣着他的后脑勺,不容置喙地强吻他。宁怀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似乎自己是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不过他没有挣扎,有一下没一下的回应着。
粗重的喘息间,宁怀听见邢凛倾问他:“你是小狗吗?嗯?”
简单的问句被邢凛倾用低哑的嗓音念出来,还是在这样旖旎的气氛里,宁怀羞得想跑。
过了好久宁怀才被放开,他被折磨得眼睛都红了一圈。桃花眼就是这样,让人看一眼就沦陷了。
“凛哥,我好困啊……”
邢凛倾关了床头灯,躺在宁怀旁边,“睡吧。”
“凛哥,抱着我。”
邢凛倾抱着他,又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凛哥。”
“嗯?”
“抱抱我。”
邢凛倾忍不住笑出声来,“抱着呢。”
“那抱紧一点。”
“不能再紧了,宝贝儿。”
宁怀似乎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就睡吧。”
宁怀靠在邢凛倾怀里,听着邢凛倾的呼吸声,感受他胸腔里的震动,缓缓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