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大家本就舟车劳顿,再加上一下午亢奋的狩猎,早已筋疲力尽。
皇帝和惠妃倒是精神的很,侍卫们将打好的猎物烤制,众大臣及贵族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精神向皇帝敬酒,还争抢着说些恭维溢美之词。
莫负安静的坐在角落,彷佛抽离在外,眼睛好像看着桌上的佳肴,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下午时分,应了太子妃的邀约,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莫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谨慎为好,便让鸢尾趁人不注意将一封信偷偷塞到了阿禄手中。
战青玄打开信,不禁指尖一紧,阿禄看出主子紧张担忧的神情,便问是发生了何事。
战青玄掏出袖子中的火折子,将信烧尽,对阿禄说道:“让人时刻跟在她身边,太子和太子妃要动手了。”阿禄听后也知事关重大,马上去安排。
狩猎的宴席上,二人都吃不下美味佳肴,战青玄趁喝酒抬头的间隙,往莫负这边频频偷瞄。
莫负也察觉到自己左前方远处席面投过来的眼神,她抬头看去,随即点头微笑,以示自己很好无需担忧。
因惠妃怀有龙嗣不能操劳费神,皇帝便草草让人结束了这场宴席,从众人的表情中能看出“如临大赦”之感。
莫负不禁暗道:“果然还是皇帝好啊,这么多人只为哄他一人高兴,难怪都对那个位置趋之若鹜。”
主仆二人回到帐中,莫负变戏法似的从披风下拿出还温热的一小块羊腿肉,鸢尾见到眼神先是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来撅着小嘴道:“唉…”
这一声厚重的唉声叹气之声,不禁惹得莫负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帐子中多了为百岁的老神仙在此伤春悲秋。”
鸢尾知道这是主子在打趣她,但还是忧心忡忡的,莫负将羊腿肉递过去,走到一旁清洗手上的油渍,说道:“你家主子有三清庇佑,不会出事的,你就安心吃好睡好。”
“可是姑娘,鸢尾哪有心情睡觉吃肉嘛!明日还不知太子妃要使什么绊子呢,人家在暗我们在明,不好先下手为强嘛。”
“鸢尾,你这样担惊受怕一晚上能改变太子和太子妃要置我于死地的想法吗?”
“自然不能!”
“那你还担心什么?还不快吃完睡觉,颠簸了一路可累坏我了。”
经过莫负的“苦口婆心”,鸢尾开始大快朵颐,满嘴流油,不舍得停下吃肉的动作。
听着鸢尾平稳的呼吸声,莫负睁开了眼睛,刚才的话只是在宽慰鸢尾罢了,明日会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莫负不知,但唯一肯定的是那二人想要了她的命,一夜无眠。
一大早简单吃了些点心,莫负换上了轻便的装束,活脱脱的一位俊俏少年将军,只是眼神有些阴郁。
太子妃带人进来,看到莫负后表情明显停滞须臾,随即十分热情的拉着莫负说道:“闻妹妹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女驸马啊!妹妹定是没骑过马吧,故姐姐特意挑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来,我们去瞧瞧。”
太子妃的这般作态,外人看来只会夸赞太子妃有胸襟,不计前嫌。
从马儿的外表来看并无异常,莫负并未上前,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想让我从马背上摔死?”
太子妃见莫负犹疑不敢上前,她拉着莫负说道:“闻妹妹,这马儿最是温顺的,来,试一试。”
她从秋菊的手中接过一把青菜递给莫负,说:“闻妹妹,这马儿最有灵性,你对它好,它便能稳妥的驮着你,这狩猎能否顺利安全,马儿可是功不可没的。”
要不是了解太子妃的为人,恐怕早就被她和善虚伪的面容欺骗,这番话说得多么亲切,彷佛二人就是小姐妹一般。
莫负接过青菜递到马儿的嘴边,这马儿抬头看了一眼莫负,之后便开始吃了起来。
太子妃让秋菊亲自教莫负骑马,自己则情深意切的在一旁指导,这让来看好戏的妇人小姐们没了兴致,其中不免有些窃窃私语的:“这二人怎么如此融洽,太子妃的胸襟可不是一般的宽广。”
众人看向太子妃的眼神更加敬佩了,这些生下来就是上位者的富贵人们,哪里能感同身受?明明莫负她们才是受害者,怎么在这些阿谀的富贵眼中她竟成了加害者。
莫负瞬间明白太子妃为何这般惺惺作态,原来是演给外人看的,利用莫负为她的贤惠识大体的名声添砖加瓦。
莫其实负只想到了其中一层的用意,另一层用意则是太子妃要为自己洗脱嫌疑,如此和睦的假象呈现在世人眼中,众人又怎么会联想到一个高贵贤惠的太子妃会去杀人?
秋菊很用心的教莫负骑马狩猎,她要确保莫负可以跟着她们骑马去狩猎,就这样一方教的用心,另一方学的认真,两个时辰就已经基本掌握。
太子妃见状给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对莫负说:“闻侧妃,您可真聪明,可以和太子妃一同去狩猎了。”
莫负连续学了这么久,体力有些不支,开口回道:“写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
秋菊回头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心道:“正好,越晚对自己越有利。”
太子妃点了点头,又和其他贵妇们交谈,语气满是对莫负的宠溺:“哎呀,学了这么久,闻妹妹也是累坏了,各位姐妹们,我们再吃点点心谈心,让闻妹妹休息休息才有力气和我们一同去狩猎。”
坐在中间的一位小姐满脸不满道:“太子妃您可真宽厚,对待那样的人这般…”
太子妃打断,和善的说道:“闻妹妹不像大家看的那般淡淡冷冷的,人还是…还是挺好的。”
太子妃边说边观察众人的神色,果然惊过太子妃的玉口,莫负已经身败名裂数十次了,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歹毒恶女。
鸢尾偷偷听她们这些人的谈话,气呼呼的向莫负告状,莫负满脸不在意,这帮高贵的妇人,自己从来就没打算和他们有交集,她们个个富贵眼一味的巴结太子妃,对自己恶言相向,等到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报复回去。
莫负在腰间藏了一把短刃,又带了之前战青玄送给她的药膏,一切准备就绪便要起身出去,鸢尾眼神充满担忧,让莫负一定要小心。
这次狩猎,鸢尾是不能跟着一同前往的,莫负“单刀赴会”。
太子妃那帮人翻身上马,然后皆有默契般的转头看莫负,想要看她出丑。
鸢尾为了不想让自家主子被看笑话,她跪在地上想让莫负踩着的背上去。
莫负将鸢尾扶起,淡漠的看向那帮等着看她笑话的贵妇们,这时一位女子走过来,她不同那些人,表情同样淡淡的,但是语气中皆是关怀。
她说道:“闻侧妃大胆上马,我来帮你控制住马儿。”
来人正是战容,她不屑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大方坦然的来帮助莫负。
莫负看出战容的善意,回以笑容,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丝毫不逊色那些人。
战容也翻身上马,对莫负说:“狩猎场很危险,你可以跟在我身后。”说完就骑马走了几步,但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我是战容。”
莫负点了点头,既然有贵人相助,那她怎么违背天意呢?计谋在心中酝酿,不如就让战容送佛送到西。
太子妃那帮人看到战容去帮莫负,都变了脸色,但有几个胆子大的,为了巴结太子妃,竟然说出:“不过是个寡妇而已,听说啊还差点被小叔子求娶了,真是违背人伦。”
另一个搭话附和:“从那边远的地方回来竟这般自降身份,怕是脑子糊涂了。”她们说完看向太子妃,发现太子妃脸色不好,便都闭了嘴。
太子妃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能让战容跳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便让跟在身后的秋菊想办法将她们二人分开。
众人骑马奔驰,莫负小心翼翼的跟在战容身后,她已经想到了最坏和最好的打算,要是太子妃明目张胆的动手,她也定不会手软,眼下不清楚太子妃要如何做,她可不想自己动手的时候有人在身边。
但是转念一想,不如就让战容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当自己的证人,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时在前面的战容突然停下,问道:“闻侧妃究竟是哪方的人?”
莫负没想到战容会这让问自己,她反应迅速,回道:“您都唤我闻侧妃了,我能是哪方人?”
“别兜圈子了,战青玄让我来的。”战容直截了当捅破。
莫负不回答,只是淡淡的笑,战容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摸不透,她猜到是对方在防备自己,她又接着说:“我的事谢了!”
其实即使今日战青玄没有拜托自己,自己看到莫负被这帮人欺凌,她也会站出来帮忙的,她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奇女子很是好奇,她的一句话竟然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份情她是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