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被这句话里的信息打得措手不及。
她猛地一怔，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下意识问：“犯错？”
“你不知道？”蔡静静语气里有些惊讶，“你们住一起，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见宋妍没有反应，蔡静静接着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小志说的，好像是是手术中犯了个常识性错误，然后被赶出手术室了。”
“……”
临近过年，宋妍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她哪有时间去特意关注李越，所以对于蔡静静说的话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院里的那些大拿对他都宝贝的很，这只是暂时的。”
宋妍神思早已飞走。
蔡静静还在一旁兀自讲着。
“我在医院偶遇过李越几次，感觉他最近都很萎靡不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事影响……你没事也安慰安慰他，毕竟他在遥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你们也算是旧相识了。”
宋妍端着酒杯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或许是觉得一个人的独角戏太过无聊，蔡静静很快又换到了下一个话题——关于她的婚礼在哪举办的问题。
蔡静静倾向于旅行结婚，先找几个玩的好朋友开个小party，然后找个海岛，和小志痛痛快快玩上几天。
而她父母则是坚持要举办传统婚礼。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宝贝女儿出嫁，恨不能昭告天下，怎么可能搞什么旅行结婚，弄得像私奔一样，无声无息的。
小志表示怎样都好。
此刻，事件的女主角正翘着嘴唇，一脸娇嗔的责怪小志太没主见。
……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半夜。
她们很少喝到那么晚，所以看到时间的时候，宋妍也吓了一跳。
蔡静静掏出手机：“我发微信让小志来接我了，顺路把你送回去吧。”
人家小两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宋妍怎么好意思打扰，她忙拒绝：“不用，等你先上车，我再叫个代驾。”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起身往外走。
小志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
这个酒吧并不是在很繁华的地段，尤其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整条马路只剩几个路灯还亮着，显得黑灯瞎火的。
宋妍挥手跟蔡静静告别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那台黑色车上下来一人。
蔡静静和那人好像还打了个招呼。
宋妍看的不是很清楚。
她抱了下自己。
室外还是有些冷的。
再抬头的时候。
那人已经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身形高挺瘦削，像是冬日寒夜中的一把利刃，他步子很大，又有些吊儿郎当。
就在这时。
宋妍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叫代驾。
拿起手机，却发现是蔡静静的微信：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所以，小志来的时候顺便让李越也过来了。
宋妍没回微信，她把手机按灭，揣进兜里。
遥城的冬天并不是特别冷，但是夜里还是有些肃意。
李越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头，抵着下巴，他只露出一双眼，和若隐若现的鼻子。
李越：“车在哪？”
宋妍愣了一下。
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过话了。
宋妍伸手指了指巷子里。
来的时候车位都停满了，宋妍在巷子的犄角旮旯里找了个位置。现在那个巷子黑洞洞的。
李越收回视线：“钥匙。”
宋妍摸了下包，找到钥匙交给李越。
李越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就往巷子里走，宋妍迟疑了一下，跟在后面，或许是听见了宋妍走路的脚步声。
李越回头。
他的头顶正好有一盏路灯，从高出洒下惨白白的光，显得李越的整张脸都很白，他长睫微微扇动，眼神轻放在宋妍身上。
“不用跟过来，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我怕，”宋妍结结巴巴，“我怕你，找不到。”
“我又不傻，”李越讪笑了一声，说，“我认识你车牌的。”
宋妍只能留在原地等着。
她看着李越的方向。
李越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直至消失。
宋妍不禁想，如果现在没有李越，换她自己，她可能根本不敢走进那条巷子。
过了一会，车停在了宋妍面前。
宋妍上了副驾，扣好安全带后，李越才启动汽车。
车上空间密闭又狭小，宋妍觉得有些尴尬。
宋妍随意往李越脸上一瞥。
李越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开车挺随意的，但很稳，就像在玩电脑游戏，没用多少力气，就可以把对面统统杀光。
宋妍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车上很安静。
李越应该跟她有一样的习惯，开车的时候并不喜欢听音乐，宋妍是因为相比于听音乐，她更喜欢用这段时间思考。
不知道李越是什么原因。
宋妍突然想起来蔡静静的话。
——“李越在医院犯错了，你知道吗？”
两人这些天都没什么交流，就算是之前有交流的时候，也大多是李越关心她，她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李越。
不知道他工作累不累。
有没有和她一样处处受排挤。
宋妍发现自己挺自私冷漠的。
因为她总是害怕得到后再失去，所以，她压根不敢去靠近，更不敢去付出，在她看来，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宋妍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但现在，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或许她可以向李越迈进一步。
一时半会儿的，她也不知道跟李越从何聊起。
开门见山直接聊他刚犯的错？
还挺揭短的。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并不想要被别人知道呢。
毕竟在宋妍看来，李越是挺要面子的一个人。
……
宋妍活动了一下头，继续在心里寻找话题。
她喝的不算少，刚出酒吧的时候，经冷风一吹有点醒酒，
但现在，在车上暖气的裹挟下，宋妍很快就有了睡意。
她意识慢慢松懈，陷入了漫长而悠远的梦境。
宋妍梦见她的母亲。
也是这样的寒冬，她和母亲在遥城的第一个春节。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母女俩还是用心布置了一番，所有的门窗都贴了春联窗花，家里很喜庆。
遥城是国际化大都市，受外来文化影响，过年气氛并不浓烈，但晋城恰恰相反，因为少数民族众多的关系，过年的花样千奇百怪，整个中月都弥漫着过节的氛围。
往年在遥城，过年的时候，他们最多是吃一碗饺子，本以为来到遥城，她们要延续传统，但母亲突然别出心裁，觉得既然到了新地儿又何必守着老规矩呢。
两人最后按着遥城的方式过了个新年。
那是宋妍这么多年，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没有以往在晋城时的争吵，也没有后来宋妍一个人的孤寂。
母亲病着的时候，母女俩都没有心情再去过年。她们也会互相打气，说着等以后病好了，要去哪玩，去吃什么好吃的。
但她们都清楚的知道，母亲没有以后了。
病房里也不是全然没有过年气氛，像是为了安慰常年住在医院的病患，医院的志愿者会在病房门上贴个彩纸，算是讨个吉利。
宋妍也会去楼下食堂给母亲打上一碗饺子。
只是那时候母亲的胃口已经不好了，一碗饺子只有10个，而母亲最多只能吃两三个。
剩下的就放在床头柜上。
直到放坏了，也不会动。
然后直接倒掉。
……
梦总是断断续续的。
某一瞬间，宋妍觉得母亲已经离开，某一瞬间，她又觉得母亲的离开只是一场梦。
而母亲还是现实生活中等着她。只等她梦醒，母亲就会跟她继续话着家常。
不知是急于求证母亲是否还在。
还是这样的梦太让她难受。
宋妍突然惊醒。
睁眼的一瞬间。
宋妍知道，梦只是梦。
永远成为不了现实。
现实是，母亲真的永远离开她了。
此生都没有再见的机会。
她伸手擦了下眼泪。
这才注意到，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的停车位上。
车上的灯没有打开。
整个环境有点黑。
宋妍微转头。
这才发现正坐在驾驶位的李越。
男人剑眉星目，此时双目微阖，眉头却是紧锁着的，不知道睡梦中是否依然有让他烦心的事。
李越的整张脸都长得极为优越，却也过于凌厉，或许是因为睡着的缘故，现在的他，整个人都像是放下了戒备，脸庞有些柔和。
宋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感觉自己身子有些僵硬，刚一动身。
就听见李越的声音：“醒了？”
他声音有些干涩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受蔡静静影响，宋妍现在觉得李越整个人都很疲惫，尤其是他的声音。
宋妍回头。
黑暗中，两人目光交汇。
李越的眼神在暗处显得更加黑亮。
这一瞬间。
宋妍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从来都不是喜欢哭的人，但不知为何，和李越重逢后，宋妍就好像泪失禁了一样，总是想哭。
宋妍忍住眼泪，憋了憋声：“嗯。”
话音刚落，李越就覆身上来。
随着他的动作，冲锋衣发出微弱的摩擦声，李越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车上空间有限，宋妍避无可避。
李越看着她的眼睛。
过了片刻。
“你……”他声音很轻，“哭了吗？”